第二十五章 祁嬴回京（一）
京都，靖轩王府。&1t;/p>
今儿的靖轩王祁言辞难得一身玄色朝服，玉冠锁，神色凝重至王府大门外进来，俨然是刚下朝回来，估计是又受了那位的气。&1t;/p>
接连这几月来，祁言辞上朝归来就很少有好脸色。不是新晋官员不要命的挑他刺，就是那好侄儿手伸太长肖想云万里，原以为把太后一脉丢与他玩玩就该知足，狼子野心？未免显得太早了些。&1t;/p>
如今这京都虽风云大改，但私底下却是一片暗波涌动。心急火燎，那位看来是真的按耐不住，想一口吞象的底气倒是显得十足，可一口想吃成胖子，物极必反，迟早会把自己活活撑死。&1t;/p>
“皇叔，寡人听闻云万里富可敌国，若是国库也如此，天下归一指日可待。”&1t;/p>
祁言辞微眯双眸，一脸阴鸷，云万里苦苦经营十几年才有如此风景，先不说分布各国大大小小商铺钱庄，仅凭云万里一支商队就顶国运一年。帝王之道其一所谓物尽其用，人尽其才。可这主意打自己皇叔身上来，凭一句话就想拿入自己口袋。&1t;/p>
一国之君，也没那么容易就想从祁言辞这儿讨了甜头，把云万里拿取了去。&1t;/p>
“王爷，小祁王爷在书房等您一晌午了。”张老跟在祁言辞身后，眼观六方。&1t;/p>
“我知道了。”祁言辞淡声道，好久没戴这玉冠，锁得头皮紧。抬手就摘了下来，那一头黑就倾泻披肩，风一带纵万般风情，也难逃他一脸寒气逼人。&1t;/p>
书房内，祁嬴正襟危坐，靖轩王府的小厮倒也是勤，手边茶案上的茶水都换了几杯，至今还冒着腾腾热气。&1t;/p>
回京都这一路就从百姓的闲言碎语中得知太后一脉被那位连根拔起，文家满门抄斩，所谓是死的死，流放的流放，此番做的决绝得很。看来那位八年的忍辱负重是要有所行动大展身手了，今朝不过是个刚开始，后续的恐怕是人人危及，稍不注意这血雨腥风刮的就不止这京都一处。&1t;/p>
权利这东西，终将是使人步步杀机，尸骨垒砌。&1t;/p>
“在想什么想得如此入神？”&1t;/p>
此时祁言辞一身浅蓝，披肩的长仅用一条同色带松松垮垮绑脑后，逆光至书房外进来。这一身相比那身庄重威严的玄色朝服比较，倒委实是更称祁言辞这人。&1t;/p>
“没想什么。”&1t;/p>
祁嬴回过神来，祁言辞已经靠坐在上的书案前，有些倦怠。门外眼尖的小厮也机灵，打祁言辞前脚刚进书房后脚就一路小跑去后厨准备茶点去了，不大会儿6续进来三四个小厮布了茶跟点心又退回门外候着。&1t;/p>
“刚回京都？”&1t;/p>
“嗯。”&1t;/p>
“京都的局势想必你也了解一二了，太后一脉垮台，朝廷大洗，如今可就不比当初，你自小就跟随任原道长游历四方鲜少回京，不参与朝中那流那派自不必担心。但我这做皇叔的还是有几句推心置腹的话讲与你。”&1t;/p>
“皇叔请讲。”&1t;/p>
“如今你是有名无实淡出皇权，自是与那位谈不上争，可这人心隔肚皮，八年的时间也足够改变一个人的性情，何况是位居上位的国君。古语说帝王之心勿猜，也就没人揣摩得了那位又是如何想你这个王爷的。毕竟，你们同是皇室一脉所出不假，打断骨头连着筋，但东昭这祖例论实力定义，都是有机会为那个位置博上一博。”&1t;/p>
“那皇叔这意思是希望我博还是不博？”&1t;/p>
博还是不博？博就是博，不博就是不博，竟问得如此好笑。&1t;/p>
古人久谈权力，梦寐以求的无不是万人之上，俯视苍穹万民。今儿看这祁嬴是心无仕途，不志权重，任原那老道，看来着实是教的本本分分老实的很。&1t;/p>
“不博。”&1t;/p>
祁言辞轻吐两字出口，就合上眸子，枕着手，好似小憩的于书案前。一幅好画分清墨，清自浅川，墨则重色，这祁言辞倒是非清非墨，却又是副上好的画。&1t;/p>
“不博。”祁嬴默默把这两字在嘴里咀嚼，博嬴了生大者，统江山社稷；输了便刎刀血撒东昭，落叶归根，魂归故里。兜兜转转的这着实苦味。&1t;/p>
“你母妃的忌日要到了，记得去拜拜她。”小憩的祁言辞冷不丁的冒出一句话来，祁嬴端杯饮茶的手一顿。&1t;/p>
是啊，在过几日就是母妃的忌日了。&1t;/p>
“嬴儿，你生来就与墙外的孩童不同，你父君贵为一国之君，理应以天下万民为主，也就鲜少会来看望你与阳儿，你现在该做的不是与其他皇子如何争宠，而是勿病勿惰勿躁，学好先生所教授的，有朝一日能为你父君分忧。”&1t;/p>
儿时的母妃较其他妃子并不算太美，小家碧玉，水墨丹青。却非父君后宫三千里的一粒红尘，圣宠恩薄十年载。&1t;/p>
在祁嬴儿时的记忆中，母妃不是严厉的人，总是会柔声细语的告知祁嬴那个年龄该懂的和不该懂的，话严语柔。若是换其他人来说自是严词相教，往往那些话每每从母妃口中出来着实令祁嬴回味无穷，吾得百态人生。&1t;/p>
“嬴儿，日后跟随任原道长要本分，勿要给道长招惹事祸。”&1t;/p>
“孩儿谨记母妃教导。”&1t;/p>
“去吧。”&1t;/p>
……&1t;/p>
第一次离开京都，确切的说是离开京都里的那座小城是在祁嬴十岁那年。&1t;/p>
寒冬初起，小雪纷纷，天披着阴沉的云被，寒寒戚戚。可祁嬴瞳孔里的景象映的并不是这般。&1t;/p>
红墙内玉雕阁楼，碧瓦金琉，翠树连四季，锦鲤畅游琼池，那寒意竟与那纷纷小雪无关。赤金色宫门大开，红墙外景象如洪水涌入祁嬴的双眸，为之一惊，胸腔内冷却的鲜血沸腾了起来，掺杂着人情味的风似母妃纤细柔软的手指，轻抚过祁嬴两颊。待他回身去寻母妃时，身后除了黑色大理石垒砌的一百七十五步长阶绵绵延伸至祁嬴看不见的地方外，就是两旁庄严肃穆的黑甲侍卫，冷，是祁嬴唯一能想到的一个字能形容的。&1t;/p>
宫门外一片白茫茫雪雾，些许能辩出棱棱角角的阁楼飞檐，若实若虚的叫卖声牵引着耳畔。&1t;/p>
喧嚣，这是人该有的味道。&1t;/p>
十岁的祁嬴跟着一身青布道衣的任原道长走出去十几步远再回，赤金色的宫门已沉重的合上，隔绝了所有外界。宫门上方，正和门鎏金的三个大字硬生生灼了他的双眸，逃离，挣扎，伪装，十年终是换来出这正和门的机会。那世人削尖头只为进这正和门，仅识红墙内除了令人荣华富贵衣食无忧的魔力外，竟不知红墙内宫人虽有万人却没有丝毫人情冷暖，尔虞我诈反而多得令人厌恶。&1t;/p>
毕竟，荣华富贵要得活着才好。&1t;/p>
“正和门。”&1t;/p>
祁嬴此时马车换乘了入宫轿撵，伴随着轿撵嘎吱嘎吱的声响入了正和门下方，脸色平平，看不出任何神情。前脚刚从靖轩王府大门出来后脚就被宫里那位派的公公拦了下来，说是许久未见宫中一叙。祁嬴回京都虽说不上大张旗鼓弄得满城皆知，但也算低调，不禁想‘那位消息倒是灵通。’&1t;/p>
鼻息间空气随着宫门的关闭凝重了许多，看着轿撵下黑色大理石的阶梯，祁嬴自是觉得好笑。出宫时的自己年仅十岁，顶着小祁王爷的名号，裹着母妃给披上的大氅，跟在任原道长后面从长阶那头一步一步走到宫门已然冒了一头热汗。&1t;/p>
如今这待遇，今非昔比？&1t;/p>
靖轩王府。&1t;/p>
“王爷，小祁王爷被接进宫去了。”张老拾掇祁嬴刚用过的茶杯递给一旁的小厮。&1t;/p>
“我知道了，长安可有消息？”&1t;/p>
“暂时还没有。”&1t;/p>
“下去吧，我累了。”&1t;/p>
“是。”&1t;/p>
……&1t;/p>
皇城后林苑内，花团锦簇，绿意盎然。&1t;/p>
一角白玉方亭里，纱幔飘渺，镂空香炉飘出缕缕淡香。祁嬴对面是一身王服，头戴精致玉冠，凌厉而俊美的脸庞似笑非笑。祁渊，东昭国君。&1t;/p>
“贤弟，多年未见了吧。”&1t;/p>
“十年。”&1t;/p>
“十年，原来这么久了。”祁渊给自己与祁嬴面前的夜光杯里斟满紫红色的酒，所谓葡萄美酒夜光杯，酒香不怕巷子深。“来自南理的葡萄酒，贤弟尝尝。”&1t;/p>
祁嬴看了眼那紫红色的酒，透过夜光杯的杯壁去看，酒像裹了一层冰霜，入口葡萄的清香在舌尖炸开，齿香回转。赞赏道：“果真是好酒。”&1t;/p>
“哈哈，贤弟若是喜欢，寡人派人送些到你府上。”&1t;/p>
“国君的心意臣弟心领了，只可惜臣弟不喜饮酒，这一杯足矣，俗话说好酒当配英雄，臣弟内感惭愧。”&1t;/p>
祁渊喝了一口酒，心情看似个挺不错，道：“好酒当配英雄，呵，东昭男儿血气方刚岂能不饮酒，贤弟这就不对了。”&1t;/p>
作势就要往祁嬴未喝完的杯里倒酒，那祁嬴也是说不喜就不喜，直接用手罩住杯口，哗的一声，紫红色的液体就倒了祁嬴净白的手上，白玉石桌上也不大会儿就被染了一层颜色。&1t;/p>
亭外候着的宫人背对着方亭，对亭内的事自是全然不知。&1t;/p>
“还请国君恕罪。”祁嬴动作也快，就利落地跪在祁渊面前，手上的酒多多少少也沾染上浅色袖摆边缘，如一朵朵妖艳的紫花。&1t;/p>
“贤弟这是做甚？寡人你我同为兄弟何须如此，快些起来。”&1t;/p>
“这，不合规矩。”&1t;/p>
“今儿不谈规矩，你我皆以平辈相称，你且快些起来。”祁渊单手虚扶，国君做到这步，按礼数规矩来这祁嬴不起也不行。&1t;/p>
时隔十年，祁渊的心性祁嬴当真是参不透，也不敢。不禁想起皇叔说那句，再细细拆分不就是这个意思。“八年位居上位者，不仅提防奸人，又要防范身边人，再好的心性在这样的环境下也变得差不多了。”&1t;/p>
权利果真不是个好东西。&1t;/p>
祁嬴同近卫沅回到空置十年的王府已是月上中天，空冷的氛围散布王府里外，当真是死寂。&1t;/p>
“王爷，青城来信。”&1t;/p>
“念。”&1t;/p>
“李澈，白肃遇害，祝长安逃往通开方向。”&1t;/p>
……&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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