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最后的黎明
心观派弟子李明，乃是百年难得一见的仙道奇才，年不足而立便已经打破天人界限，直指先天，踏入神通秘境，以绝世无双之姿横扫天下群雄，震惊世界。
惜乎英才天妒，英雄迟暮。
尽管是如李明这般的天才，也无法打破命运的诅咒，无法摆脱一身二十几年勤修苦练的道法束缚。
自从天地通绝，人间灵气尽墨起，像心观派这类仙道修行门派似乎便陷入了一个诡异的怪圈之中，那就是修行越快的天才，死的也就越快。
就像是追求光明的烛火，燃烧的越旺盛，便越接近生命尽头的死亡大限。
但是李明似乎别有一番自己的想法，越是接近死亡，他反而越炽烈的燃烧起自己的生命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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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命运这件事很少有人去深思，更少有人从中领悟出自己的道路，并且做出自己的决断。因为人们都沉浸在忙碌之中，忙着生活、忙着工作、忙着学习、忙着恋爱、忙着生子，忙着变老，忙着去死，忙着各种各样十分细致具体而又非常繁芜琐碎的事情。】
【小时候，孩子们都喜欢凡事问一个为什么。可是长大了之后，人们的头颅就再也不抬起来，去看天上的星空了，只顾着低下来看脚下的路。】
【人们说这是现实，我觉得那不过是一场战争的败亡。】
【但是在岁月中的某个时间节点里，当我们还没有低下头来的时候，那个节点里有一个岔路口，通向一个可能性，如果我们从来都不曾向现实、向生活、向命运低头，那么后来的结果会怎么样？】
【我们出生在这个世界上了。来了，长大了，然后上学，工作，恋爱，结婚，生子，然后老，然后死，灰飞烟灭之后世界上再也没有我们存在的痕迹。平凡的人生就是这样一个巨大的、一眼可以看穿出一个空洞的无聊。】
【虚妄而庸俗。】
【平凡而无趣。】
【可是怎样才能活得不庸俗？】
【什么是平凡，什么又是凡？】
【呵呵，我自己知道。】
对于这些形而上的问题，李明早就有了自己的答案，但是答案是他自己的，跟别人无关，因为这答案只跟个人的信念有关。
他也知道这一点，所以有些事从来不愿意跟别人多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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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兄，你有没有后悔过自己走上这条路呢？”柔媚的声音在李明身后响起，将李明遁入于风云变幻之中的思维带回到当下。
东方已经将明，遥远的云海间波涛翻滚，煞是壮观。
然而在场的两个人都没有心思看风景。
说话的女子是李明的师妹赵灵韵，这个成熟美丽的女子一向是刚强自立的，平日里对谁都不客气，但是偏生对李明说话却总是这般柔柔弱弱的，带着一丝哀怨和媚意，这和她跟别人讲话时候的态度完全不同——不过似乎很可惜，这丝媚意好像抛给了瞎子看。
“我……后悔什么？难道后悔自己不该修道吗？还是后悔自己不该努力追寻自己真正想要的东西？抑或是后悔自己不该问一问这生命最终的意义为何？”李明一身玄青色劲装道袍，站在山崖上，头也不回的看着远处的茫茫云海，一派平心静气的潇洒，一点也看不出是死到临头的人的姿态。
他的反问看是在回答师妹的问题，实际上却也是再一次对自己内心和信念的拷问，面对生死之间的大恐怖，自古到今从没有人能真正安之若素，每一次拷问，都是天地对于修行者道心的一次锤炼。
赵灵韵看着山崖上衣袂飘飘，恍如神仙中人的师兄，欲言又止，张了张红红的小嘴，却又闭上了，绷紧了那薄薄的嘴唇，两腮微鼓，看上去略微有些俏皮，但是却又显得有些倔强——【谁管你什么破生命意义，人家难得抹了口红，你却又不看。】
谁都知道大师兄李明的惊才绝艳，谁都知道他坚定的向道之心，但是同样谁都知道近代以来，越是天才的人物，越是努力的修行，就死得越快。
这方天地早已灵气耗尽，没有灵气还想要前行，消耗的只能是修行者自身的生命力，前面……已经没有路了，向上的阶梯早就变成了这脚下的断崖。
天地通，绝了。
向着绝路走，自然只能是死亡的结局。
“师兄，如果……”赵灵韵嗫喏小声唤了一声。
“韵儿，不必说出来。”李明转过头来看了一眼身后的女子，温和的笑着阻止了这女子接下来想说的话。
“……”赵灵韵秋水般的双瞳中光芒立刻暗淡下去了。这也表示，对方拒绝了唯一的生路。
“不必介怀，做人就当有需要坚守的信念。什么样的人，就注定要做什么样的事。你要我放弃道心，从此成为一个庸碌的俗人，然后博取短短几十年寿命而苟活吗？韵儿，你认识我多久了？”李明问道。
“十五年。”赵灵韵看着眼前的男人，仿佛又想起那年初夏阳光里小大人般懂事的小男孩。
“十五年，自蒙恩师带我上山，传我大道起，这么多年以来，你可曾见我苟且度日？我一生都在苦苦追寻的东西，它已经融入我血液，我的生命和灵魂了。要我放弃道心，我宁愿就此死了。起码要求得一个全始全终，就让我怀着这点骄傲走到最后吧。”李明的语气淡淡的，像那天边的风一样飘渺，但是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这股力量未必刚强，却坚韧无双，无法改变。
赵灵韵无言以对，只得站在他身后，默默地陪着他从黑暗等到黎明。
外在性格表现得刚强直接的人或许并不难改变，但是性格温和坚韧的人却不一样，他所决定的事往往是外人无法改变的，因为他的刚强是内在的、别人无法碰触的。他既有时候会向重要的人妥协退让，也会在恰当的时候示弱讨好，或许你能一时压下他，或许你也能偶尔摆布他，但是辗转千山万水，徘徊往复亿万次，你会现在他做出决定的那个方面，无论你做什么去阻止都是无用功，他仍旧会朝着目标前进。
【天地通绝？无所谓。】
【死到临头？无所谓。】
【我只想看看我到底能走到什么地步。至于死在哪里，又是怎么死的，那等事，根本就不重要啊。】
【我只是……简单的遵从自己的心意和信念而已啊。】
【死亡并不能使我屈服，唯一可惜的是没有一个可以一战的对手，我愿意在生命最巅峰的状态下死于艰辛求道的战场，而不是病痛交加之际老死在苟且缠绵的病榻。】
【或许命运终将杀死我，但那杀死我的命运，必将使我变得更加强大。我想要现和见证更加强大的自己，哪怕是在死亡的刹那。】
天亮了。
东方第一缕曙光开始照耀这片云海，开始将万道金光洒向整个世界。
久侯的黎明正式到来。
如标枪一般伫立在山崖上的李明动了。
完成最后一次吐纳，接引大日之精华。
他开始演练由自己以毕生所学凝聚的精华而创造的一门道法，或者说，剑术。
【烈法，激潜。】
李明浑身陡然金光大放，和那东方天际的太阳遥相辉映。
“师兄！”只有赵灵韵才能明白这种秘法对时日无多的李明来说究竟意味着什么，这就是生命的燃烧啊。
李明没有理会。此刻他已经沉浸到自己对大道的领悟之中去了，不辞远，不惜命，不惧死，唯道唯一。
“剑一，龙蛇走。”一条匹练般的白光蓦然出现在李明的手中，仔细看去，竟是一泓秋水般的长剑。
剑名飞虹，李明一直希望自己能手持飞虹剑，出入青冥间，做一个真正的神仙中人，只可惜生不逢时。
而他现在所要做的一切，就是对这种命运的反抗。
只见李明人随剑走，身形暴动，如龙突舞，如蛇窜行，一瞬间空地上竟到处是李明如梦似幻的身影，剑光吞吐之间，竟似龙蛇起6，杀机凛冽，龙蛇双煞的幻象虚影摇头摆尾，拼命攻击着周围的空间，仿佛要摆脱这方时空的束缚，破空而去一般。
“不对，不够快，还不够快，再快一点，再快一点。”李明将自己的心神完全沉浸入了一种玄妙的境界中，意图完成这招剑术。
“行无迹，飘如梦！”李明一狠心，入梦心法直接施展开来，生命力更加剧烈的开始燃烧，身上几乎燃起了肉眼可见的透明气焰，效果也是立竿见影的，李明顿时感觉眼前的世界恍如一场梦境，而他正欲穿越一场梦境进入另一场梦境之中。
而他快移动的身影，也越地如梦似幻起来，仿佛开始突破某种真实与虚假的天人界限，将现实中存在的一切都映照得不真实起来。
可是肉体凡胎终究是无法承受这般强横的催，竟而开始像泥土的人偶裂解开来一样飘散出无数的尘埃，在一旁远远看着这一幕的赵灵韵看得目呲欲裂，恨不得扑上去阻止师兄继续这种以死问道的骇人行径，可她还是生生忍住了。她的确非常非常希望他能没事，但她更希望他能如愿以偿地贯彻自己的道，那才是他真正想要的。
“对！就是这种感觉！我已触摸到世界的边缘！”御剑腾挪疯狂舞动中的李明双眼精光爆闪，满是狂热与兴奋的光芒，完全不见了方才衣袂飘飘仙风道骨的潇洒。
“剑二，破凡诀！”李明刚一找到那种玄妙的感觉，便当机立断决定全力催谷生命力，以求更高。不料剑心初动，一股巨大的虚脱感就陡然向他袭来，笨拙沉重的肉身能够做出如此高的移动已经是人体的极限，更何况没有灵气，用生命力来施展这般凡的剑术，肉体早已不堪负荷，开始崩坏。
抉择的时刻到了，生或死。
只要停下，就还能生还。
再进一步，必死无葬身之地。
生死之间有大恐怖，多少人面对生死的考验，显现出怯懦的本能。他们并不值得鄙视，因为很少有人能面对死亡而无动于衷。
然而李明早已经做出了决定。
没有迷茫没有困惑没有迟疑，甚至没有半点犹豫，他的道路就是战斗，就是前行，直指本心。
只听李明唱道：“生机一线四飘扬，斩开劫锁宝剑光！”
这不是什么法诀，而是李明内心激扬澎湃的豪情！一刹那间李明长袖迎风，揽剑高歌的风采，看的旁观的赵灵韵一时目眩神迷，她爱上他，还需要什么其他的理由吗？
不在远方，不在别处，就在此时，就在此刻，就在这滚滚红尘之中，一剑霜寒破万劫！
“给我破！”
只见李明爆喝一声，身形陡然凝固在原地，无数的幻影归位于一体，从极动到极静，仿佛就在刹那中了石化咒法，变成了一尊栩栩如生的人形雕塑。
他身上的光内敛熄灭了，他所有的动作停止了，甚至他的呼吸，他的生命，都在刹那间静止了。
唯有手中的剑，脱手而出，飞在半空中，悬浮在那里，绽放出璀璨的光芒，召唤着自己的主人，等待着继续施展完成那惊才绝艳、截取一线生机的剑法。
一个清晰的元神虚影从化为雕像的肉身中走了出来，一把抓住了剑柄，剑花一挽，竟从剑身中抽出了一道剑光，那无数天才地宝千锤百炼而成的剑体“呛啷”一声掉落在地，竟被弃如敝履。
老子曰，吾之大患在吾有身，及吾无身，何患之有？
“我有剑心，何须物质束缚。”李明虚影言罢，【剑一，龙蛇走】再次施展开来，这一次却是行云流水、毫无阻滞。
脱去了肉身的束缚，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
“剑一，龙蛇走。
剑二，破凡诀！
剑三，白虹贯日！”
古有刺客，为家国信念，舍身持剑，白虹贯日，苍鹰击于金殿之上。李明的这招剑法，威力绝大，灵感就是取自这抱怀不成功便成仁之信念的舍身一击。
这一刻龙蛇走的左冲右突、辗转蓄势，破凡诀的强行越极限、聚集绝大力量，仿佛都是为了剑三的白虹贯日而做出的铺垫。
李明自身已经化为了白虹，化为了刺杀之剑，带着必死的信念，带着凛冽的杀道之心。
你若不去越自己挑战极限，你若是只做力所能及的事。那么，你永远都不会进步，永远都不知道自己究竟能做到些多么惊世骇俗的事情。
这一剑刺出，没有声息，没有任何的动静，李明仿佛整个人刺破了一层看不见的水纹撞入了另外一个未知的世界里，就此隐身消失不见了。
“哈哈哈！我成功了！我真的成功了！”李明缥缈的声音从未知之地传出，接着虚幻的身影出现在原地。
就在刚才，他完成了自己的剑术，从此间强行杀入了一个自己创造的梦境，或者说虚拟的小世界。
只是很可惜，他的梦境承载不了他的存在太久，他只能在这方世界之外停留短短一秒的时间。
短短一秒钟的凡，李明付出了生命的代价。可是，他觉得，真是太值了。
刚才那一秒，李明仿佛看到了神灵、上帝、大道、无限的未知，仿佛看到了梦寐以求的真理毫无遮掩的展现在他眼前。
付出全部的努力，死在最好的年月，纵然不能真个儿凡入圣，但只要能看一眼那无限的未知，哪怕只有一秒，哪怕只有一眼，也于愿足矣。
朝闻道，夕死可矣。
求真问道的人，多的是这种恣意狷狂的疯子。
“师兄！”赵灵韵再也忍不住，冲了上来。
“别过来。”李明开口阻止了她的动作。“我现在不是实体，乃是凭借道法存在的元灵，一身的道念和剑意，碰谁谁死。”
“那你快回身体里去啊。”赵灵韵此刻还抱有天真的幻想，希望师兄还能活下来。
“我已经没有身体了。而且，我的时间到了。”李明的语气中没有其他杂质，只有些淡淡的遗憾，看到了真理的本体，付出代价的时候到了，死亡，降临了。他抬头看了看天上不知何时积聚起来的一大片乌云，在黎明的金色阳光中显现出一片美丽的颜色。
越美丽的东西就越危险。
逆天而行，岂能没有代价？
这规则严密的主物质世界又岂能任由你来回穿梭？
“怎么会……你的身体明明还在……”赵灵韵看向刚才李明的身躯石化的地方，却见李明的身躯“嘭”的一声变成了一蓬飞灰，竟是连半点儿血液和骨肉都没有，只有原本的衣服还完好无损的扑落在原地。
赵灵韵立刻捂住了嘴巴，泪珠儿终于止不住大颗大颗的掉落下来。尽管她从头看到尾，但是到现在她才明白李明究竟做出了怎样的决断，付出了怎样的代价。
世界的真相从来都是如此残酷，不会在意人们是否能接受的了。
“别哭了，妆花了就不好看了。你今天抹的口红很美很鲜艳，我看到了，很适合你。最后，师妹，再见了。”李明说着，长剑一举，化为一道光芒飞入头顶那片乌云之中——被动的等死，等着老天来劈死你，那样的死法可不是李明的风格，要死，也要自己主动点，壮烈的赴死才好。
“不！李明，你混蛋！你回来啊……”悬崖上响起了赵灵韵撕心裂肺的哭喊声。李明不是瞎子，他实际上是一个细心而温柔的人，只是他的心太大，路又太绝，给不了身边的人想要的幸福，索性一直都装作视而不见。
天上的雷霆开始闪耀、炸响，然后熄灭，烟消云散。
而李明最终再也没有出现。
东方的太阳正在冉冉升起，对于这个忙碌的世界来说，又是一个美好的黎明。没有人知道在世界的某个角落里究竟生过什么事。
新书上传，希望各位看官能喜欢。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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