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一个世界，另一个世界
要过年了。&1t;/p>
外头噼里啪啦地响着鞭炮声，只是家家户户门前一般不贴春联，其他的几乎都一一备好了。&1t;/p>
陈子瑜拖拉着大行李箱站在出租房门口的时候，打头顶楼梯口掉下来一只空水瓶，他掏出钥匙的手顿了顿，循声望去。&1t;/p>
“……！”&1t;/p>
只来得及看到一个黑影朝自己扑过来，陈子瑜下意识地伸手稳稳接住它，一股巨大的冲击力震得他后退了一小步。一入手，才现这是个小孩子。&1t;/p>
怀里的小孩突然就扯开嗓子乌拉乌拉哭起来，就在陈子瑜不知所措地抱着他的时候，楼梯上头急急冲下来一个中年妇女，一把接住陈子瑜怀里的孩子左看右看，揽进怀里拍着后背安抚。&1t;/p>
“哦宝贝不哭～不哭哇……”&1t;/p>
“谢谢你啊。”安抚着孩子那个女人抬起头感激地冲他笑笑。&1t;/p>
陈子瑜摇了摇头，淡淡看了他们一眼，拿出钥匙进了门，一直到门最终在身后关闭，他都能感受到背后那道带着探究性的目光。&1t;/p>
陈子瑜摇了摇头，悄无声息地叹口气。踮起脚尖走路的时候，他的眼睛微微闪着光，流转着一种别样的光华，这个时候的他，才尤其像小时候的那个样子，这个时候男孩总会说他像只“偷腥的猫”——这个词直到他回国之后才终于理解，然而那个男孩已经叫不醒了。&1t;/p>
猫眼里的那个女人还站在那里，她抱着已经不哭不嚷的孩子紧紧盯着这扇门，许久才下楼去。&1t;/p>
陈子瑜有些烦躁地抓了抓头，然后把身上的大衣脱了下来。只是简单地在夹层里面一翻，就抠出来一只小布袋。&1t;/p>
“真糟心啊……过个年都不安生，”陈子瑜面无表情地嘀咕一句，然后抓起桌子上的打火机把它点着了。&1t;/p>
幽暗的火苗倒映在他古井无波的瞳孔里，他突然扬起一个有些诡异的笑容来。&1t;/p>
“永生？潜能？极限？——你们这些愚蠢的人类，又怎么会懂得长生不老的真谛？”&1t;/p>
“干嘛不信？死亡……也就是长生啊——”&1t;/p>
空气里开始泛起幽幽的香气，然而那只布袋子里却没有任何味道，布袋大概有些潮湿因而点了火好久，它才慢慢烧起来。火苗一开始舔舐到里面的白色粉末就突然飘香，让人有种头晕目眩的感觉。&1t;/p>
他随手把燃烧着的布料往打开的窗户外头一丢，然后顺手抄起把水果刀就蹿到窗户旁边从窗子边那里揪出来一个人。&1t;/p>
陈子瑜邪邪笑着，刀尖在刚刚看到的那个女人脑门儿上悠悠画着圈。她有些惊恐，嘴唇都冻得紫了，一手攀在窗台上一手抓着下水道花掉了她绝大部分的力气，因此当陈子瑜抓住她的手的时候她就已经把自己的命送给这个青年了。&1t;/p>
“刚才我说的话……你都听到了吧？——”陈子瑜有些疯狂地笑起来，好像原先那个清清冷冷的不是他，“哈哈哈哈，死亡难道不是长生么？！你们追逐了这么久又是提升极限又是配置药物——！……一刀下去……你就会长存于世啊！”&1t;/p>
“神经病——！”女人惊恐地尖叫着，她想用指甲掐进他的掌心但是他的笑容分毫不减像是一点也不疼，“疯子！疯子！放开我！——放……”&1t;/p>
“哦～要放开你啊，好啊，我很听话哦。”嘴巴张成一个o型，他换了一个天真的表情笑起来，然后稍稍松开手就要让她掉下去。&1t;/p>
“啊！——你——！”那个女人死死扒着窗台，被甩掉的那只手一个用力反握住他正要抽回去的手腕。陈子瑜轻轻甩了甩结果没能甩掉，只能委屈地嘟起嘴，“你要干嘛呀？”&1t;/p>
“别动！大不了拖你一块下去！”女人向下看了眼地面，只觉得小腿肚一阵抽筋。&1t;/p>
这高度要掉下去，不死也能断一半骨头。&1t;/p>
在女人恶毒的注视下，陈子瑜撇撇嘴，扬起一个得意的笑容来，“哎大娘，您说我这演技咋样啊是不是挺好的，如果混到演艺圈应该也有一席之地吧啊？——”&1t;/p>
陈子瑜乐滋滋地脑补了老半天，然后在女人的又一记猛烈的挣扎里，散漫的表情终于收敛起来，就像冬日的暖阳忽然被寒风替代。&1t;/p>
他冷冷盯着那个女人，幽幽的眼瞳里燃着一簇森白的火，看得人在寒冬里更冷了十分，“你听好了，如果你们再试图干扰我的生活，我不会报警更加不会对你们施加抱负……我会直接自杀。”&1t;/p>
“……不要以为我不敢，一条命而已，阎王早就要收了。多活的几年，是我自己替自己赚的！”&1t;/p>
陈子瑜冷笑着，他更加用力地攥住了那个女人的上衣，作势要把她丢出去，“你们不是轻贱生命么？……那我也来跟你们学学吧，多多益善啊？——”&1t;/p>
“——这是我最后一次警告，之前的，我不想再算。听清楚了？”&1t;/p>
女人忙不迭地点头，陈子瑜一把拎起那个女人开门丢了出去，“滚。”&1t;/p>
把女人丢出去陈子瑜嫌弃地拍了拍衣服，回头现桌子上的手机震起来。&1t;/p>
“喂？胖子？”&1t;/p>
对面那边一阵稀里哗啦的开塑料袋声音，然后陈子瑜就听到那个欠揍的声音幽幽打那边传过来，“喂～瘦子……辣个，你回了没？”&1t;/p>
季乾吧唧一下嘴巴，努力把东西咽了下去，陈子瑜翻了个白眼，“是啊刚到的，你整天就知道吃吃吃，看你女朋友以后怎么嫌弃你。”&1t;/p>
“哎呀……掉地上了……”季乾嘟哝了一句，听上去从地上把东西捡起来了，“我忘了说了她跟我提分手了。你可以幸灾乐祸了我不会打你的。”&1t;/p>
陈子瑜笑了起来，“呦真分手了啊，刚开始谁跟我打赌来着？……我赢了啊。”&1t;/p>
“……陈子瑜你是不是心情不好哇？”罕见地犹疑了一下，胖子悄悄道，“不好的话那我就挂了撒，我爸……正好嫌我吵吵他开车呢……”&1t;/p>
“啊？——”陈子瑜失笑，不懂他是从哪里听出来他心情不太好的，“快过年了，干嘛不开心， 好吃的好玩的，不都手到擒来？”&1t;/p>
“要是你爸嫌你吵吵的话那就挂了吧啊。”陈子瑜从桌子上的牙签桶里抽出一根牙签来，一边说着一边塞进嘴巴里。床上乱乱的干衣服和行李箱都还没收拾，他翻了翻那堆东西估计了下大概要多久收拾完。&1t;/p>
“……哦哦……那，行，你自己小心点啊别又弄了进医院，死都找不到你人到时候——”&1t;/p>
季乾犹豫了好久然后才挂断电话，语气的最后有些怪怪的，“年后见啊，到时候校门口碰头。”&1t;/p>
谁知道电话刚挂，一条长信息就进了收件箱，陈子瑜随手点开正要习惯性地删掉，然后就看到了上头的字。&1t;/p>
“嗬，日本？我正要去看望一下就送上门来了……啧啧。”他叼着牙签摇摇头，接着向下翻，翻到底的时候看到了一个名字——威尔斯?查金。&1t;/p>
百度完这个人，陈子瑜动手把行李箱里乱糟糟的衣服全部塞进了洗衣机，然后不知道怎么就突然想到了在一家什么店里被自己怼过的人。&1t;/p>
叫啥来着？——果然是忘了……陈子瑜躺床上盘着手机，突然睡意沉沉。&1t;/p>
……&1t;/p>
相隔一千多公里的地方，顾晟把手里的瓷碗摔出了一条裂缝来，他怔怔地看着那只碗的时候忽然从厨房外头冲进来一个人。&1t;/p>
“——？！没事吧？”年轻人看了眼他手里的碗然后又扫了心不在焉的人一眼，回头应自家媳妇的话，“哎我看过了麽事，就摔了个缝儿——！么事的这边我看着你上楼休息着。”&1t;/p>
回过头来皱着眉抢过来那只碗丢进了垃圾桶，“顾晟我怎么看你今天怪怪的——？生病了？”&1t;/p>
被抢掉了碗他的手仍然保持着一个虚握的姿势，良久他闷闷地低下头拿起另外一只碗开始倒洗洁精。他每只碗都倒上了许多的洗洁精，好像碗上永远有洗不干净的油腻和污渍——以至于在冲洗的时候泡沫淹没了整个水池而且还不断地向周围溢出去。&1t;/p>
他看不过去，一个箭步冲上去关掉开到最大的水龙头，“顾晟你要做什么？！”&1t;/p>
一把扳正他的肩膀才清清楚楚看到那个人眼底震荡着就快要掉下来的眼泪，登时慌了神，“你……你怎么了啊？是不是公司有人欺负你？——你……”&1t;/p>
他赌气似的别开脸，然而顾晟像是正在让自己保持冷静说出的话仍然是淡淡的，“不会……不会啊没有人欺负我……”&1t;/p>
谁都欺负不了他，除了面前这个人。&1t;/p>
“嫂子怀了孕会嗜睡，你去陪陪她吧……”他多说一句想要掩饰自己心里的满得快溢出来的情感，他仰头看看天花板想让眼泪倒流回去可是却无济于事只能作罢。于是顾晟停下手里的动作转头看向他，笑了一下，“沉默，你也知道我这人也不会跟自己过不去……就那李老头休假之前说的几句话我心里憋着难受，一会就好。”&1t;/p>
看到陈晗默还站在那里盯着自己看，顾晟用力把人推出了厨房，然后在他莫名的目光里关上了厨房的门，眼泪忽然就淌了下来。&1t;/p>
这是场没有结局的追逐。月老的祝福早已奏效谁都再难分开。几乎长达二十年的暗恋，也早就该有一个终结——五年前的婚礼本是现实给自己的一个最好答复可是自己却自欺欺人不愿意醒来。&1t;/p>
插在两个人的中间，算什么？——寻求心理安慰吗？&1t;/p>
可耻，可笑，自作多情而且愚蠢——从来没有这样讨厌自己。&1t;/p>
只是他曾经以为，这个人就是他的全部啊。&1t;/p>
鬼使神差的，顾晟捡起垃圾桶里裂开一条缝的碗将它扳成两半，锋利的一面断裂对着自己的手腕那里比划着，然后用力摁下去。&1t;/p>
感觉并没有什么疼痛，虽然摁了下去但是看上去连痕迹都没有，他正要划拉出道口子，就看到慢慢有血迹渗了出来。&1t;/p>
一个不留神，手里的碗终于在地上碎成了片。&1t;/p>
顾晟看着那个冲进来把他拉出去皱着眉专心致志清理伤口的男人，忽的笑了起来。&1t;/p>
那就算了吧。&1t;/p>
“你疯了吧？！还能笑得出来？”陈晗默娴熟地把他的手腕扎成一个球，然后看到他的笑容突然有些冷，“大概我应该去预约一个心理医生，顾晟你最近做什么都心不在焉。”&1t;/p>
心里那种慌慌的感觉真不是吹的。&1t;/p>
望进他眼里的那种感情是真的，顾晟差点就想开口坦白……坦白什么？说沉默我从七八岁就开始喜欢你一直到现在？说你跟嫂子结婚那一年我真的想割腕子跳楼？&1t;/p>
顾晟笑了笑，忽然觉得种种解释都已经不重要了，他拍了拍那个人的肩膀，神情平和，“沉默……你要知道，我一直很好。只是有的东西我暂时还放不下，不过最关键的，你跟嫂子能幸福就好了。”&1t;/p>
“你俩过得好，我也就很好了。”&1t;/p>
楼上的人喊着陈晗默，他看了眼神色平和的顾晟，不可察地叹了口气，“兄弟这么多年，有什么事别憋在心里，我先上去了。”&1t;/p>
他的相貌明明大众得不能再大众丢到人群里一眼分辨不出来，可是就是这样喜欢了这么多年，真是……奇妙啊。&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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