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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2章 城头上的秘密


翟婉儿把方才的话又说了一遍,接着看了眼原庆,把原庆的话说了一遍。

        原竺看了眼原庆,原庆低下头。

        原竺笑道:“你们错怪原庆了,他说的也是实话,李都督怕有奸细给张氏送信所以城中的警卫探子加了很多,查的也严了,原庆也是怕你们被他们识破,当时候拿你们去要挟翟老哥,那可就不好了,几石粮食没什么,急到翟老哥就麻烦了,是不是啊?”

        翟婉儿沉默下来。翟六子喜道:“我就如此说,小姑,咱们就住在原府多好。”原非一拍翟六子的肩,跟着道:“就是,就是,两边现在关系很不愉快,如今回去反而麻烦,不如就安心住在原家,凭着翟原两家的关系,还能亏待了你们不成!”

        翟六子举手拍了原非的肩笑道:“就是,就是!小姑,不如咱们再住几天就是。”

        翟婉看了眼原竺,点点头,道:“那就叨扰原爷爷!”

        原竺道:“这是什么话,来人服侍两位回房去,小心伺候。”

        “诺!”几个家人涌上来,拿包提担围着翟家姑侄两个回去了。

        原庆见他们走了,低声道:“翟六子和翟婉儿的脾气都不好,孙儿一直没想好怎么跟他们说。”

        原非奇怪道:“说什么?”

        原庆看了眼弟弟,道:“你这人肚子里也放不了二两油,我怎么敢对你说,万一说漏了嘴,更是麻烦!”

        原非急的抓耳挠腮,看了眼原竺。

        原竺道:“不让他们知道也好,原非,你也不要知道因为什么。”

        原非急道:“爷爷,孙儿听说了,却不知道缘尾,实在心焦,回头连觉也睡不成!”

        原庆扶着原竺,问道:“告诉你,翟家姑侄就知道了,所以不能同你说,爷爷,这回连咱家的女眷也跟着下地吗?”

        原竺边往里走边道:“一起去,一起去,剩的在家里东家长西家短。只是要好好安排,不能出叉子。”

        原庆道:“孙儿明白。”

        原非看着两个人你一句我一句地走了,就是没人告诉自己怎么回事,心里就别提多急了,看了眼门外,暗道:你们不说,我就不会自己去问吗?于是转身出了门。

        数日之后,李闵一声令下,6浑城中冲出无数人来,按着先前的安排各去各的地方帮着农民收粮,那些整日在田间劳作的农户看着这么多贵人们都下了田,一时都不知所措。

        李闵手提着新制的环刀,直起身,扶着腰道:“以前的兵器都是杀人吃血的,今天用来做收割的农具同样好用!”

        跟在一边的杜奕也直起腰道:“将军这回可是化戈为犁了!”说着,他瞭望一眼,只见望不到头的田地里无数人在收割,笑道:“用不了几日,秋收就能收完。”

        李闵道:“不能为了快就乱弄一气。”

        杜奕笑道:“将军放心好了,事先已经安排好人手教他们,没多有少,误不了事。”

        李闵满意道:“这就好,只是不知道那一桩收成怎么样了!”

        不远处原家的分区中一男一女两个少年也在田中收粮,少年拿着小刀唉声叹气,少女倒是挥舞着刀片跟玩一样的津津有味。少年看了他一眼道:“早知如此,不如同家去算了!”

        少女道:“谁让你不回的,这下想回去都晚了,你没听说吗?各个路口都设了夹子,你现在走,一定会被当成奸细捉了!再说李闵把自家的女人都赶到田里来了,你还抱怨什么!”

        少年往眼前看了眼,一拍额头道:“这得做到什么时候去啊!唉!怎么有匹马来!”

        李闵之前下过令,若非军务,田间不得骑马,而那匹马不但入田间路,而且行的飞快,少年心道:难道山里人真打下来了?爹他们在不在里头,那可不好!李闵一定设下了圈套,怎么才能通知爹他们呢!

        原非走过来,道:“六子喝水!”

        少年总觉着,从那天自己要走的时候起,原非就有点怪,他心里一定有事,但又不跟自己说。

        少年接手水壶喝了两口道:“二哥是不是有话对我说?”

        原非打个激灵道:“什么?什么话?我有什么话说?!”

        少年眯着眼看向原非,原非连忙退到一边拿着刀片道:“快收粮吧!”

        少女也道:“看什么看!”

        少年小声道:“小姑,你不觉着原家似乎隐瞒了什么?”

        少女不以为意道:“山上山下正在开兵见仗,原家能收留隐匿咱们已经很好了,还能什么话都跟咱们说?!”

        少年遥头,摸着往外翘的下巴道:“不对,我总觉着那件事跟咱们有关系!”

        少女连头也没抬,道:“就你整天疑神疑鬼!”

        少年躬上身,假装收粮小声道:“小姑,我猜他们已经设了埋伏,我不能看着爹中了他们的圈套,得想办法通知他们!”

        “什——”少女话刚出口,少年便扔了刀捂住她,小声道:“小姑莫声张!想害死咱们吗!”

        少女收住心神,瞪了他一眼道:“你不想活了!”

        少年道:“有些风险,可是也——”

        少女急道:“也什么?能怎么样!凭着大哥那身功夫和翟家寨里近万的精兵,有谁能把他怎么样,这回让他吃个苦头也好,整天想着和张家结盟!连自家妹子也要赔进去!这回就是让他知道苦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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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翟有堂高举马鞭,叫停众人,等了一会,探马回来报说李闵果然领着军兵抢收秋粮去了,翟有堂笑道:“李闵小儿无谋,真以为凭着他那点人马就能挡住咱们吗!如今就让他知道知道熊耳山里多的是英雄豪杰!五弟,这回本寨主,一定会把婉儿那个丫头捉回来,老老实实跟你入洞房!”

        他后面的话了出口,跟在边上的熊耳山各位有头有面的人物无不笑起来。

        张五爷被他说的面皮胀,正要作,张家大爷却就马鞭拦了他一下,张五爷看赂他,张家大爷摇摇头。

        一直没说话的凡一尘道:“李闵小儿鬼计多诡计多端,不可轻敌!这回我看不如分作几股,有先有后,这样就就李闵有埋伏,咱们也不怕他!”

        翟有堂扶了扶鎏金狮子盔,轻蔑一笑,环顾众人道:“我十万大军,分兵十三路,李闵小儿能有多少人马?就算他有埋伏,能乃我何!当然,凡堡主说的也没什么错,毕竟数败于李闵小儿之手,小心一点也是对的!好了,不耽误时间,晚饭本盟主就要到6浑城中去吃!”

        众人看向凡一尘暗笑,凡一尘又羞又怒却不敢再说什么。

        翟有堂正要扬鞭打马,张家大爷却道:“翟寨主,凡堡主说的也不是没道理,不如就由我张氏与凡家堡做后合,这样四方也有个接应不是?”

        翟有堂不耐烦道:“你们愿意留就留下,多你们不多,少你们不少,李闵小儿那点人马,凭着我翟家寨自己就够了,你们还有谁不愿意去的?!”没人答话,有堂斜睥张家大爷和张家老四一眼,道:“本盟主话可说在前头,杀敌论功,到时候旁人可别人来抢!”说罢打以而去,山沟里乌泱泱涌出好多人马,衣甲各异,有白的,有黑的,有红的,有绿的,有蓝的,有两裆甲,有筩袖甲,有的只在心前缀了块青铜掩心镜,刀枪镋棒斧头镰刀还有叫不出来的奇异兵器,有哭的,有笑的,有半哭半笑的,人潮轰隆隆出山去了。

        张老三骑着马,朝地上呸了一口,道:“看他牛的样子,要是没咱张家他能当上这个寨主!”

        张老五哼了声道:“不会他此时嚣张,看他吃了李闵的亏会来,又该如何!”

        张家老四眉毛拧到一处,担心道:“大哥,我总觉着急李闵有些反常。”

        凡一尘打马过来,道:“季驰有何高见!”

        张家老四字季驰,如今凡一尘能这么叫他,说明已经把前头的事压下去了,翟有堂如此跋扈,凡一尘八成也想结个强援,张家老四打定了主意,道:“李闵明智我等就在山中,他还让城里的人都出来收粮,说是快收快藏省的搅扰,可这个借口总有些牵强,我熊耳山中大军一出,李闵是和我军作战,还是顾着城里的人?到时候肯定大乱,李闵不会连这个也不知道,就算他不知道,城里头那几个老家伙,特别是原竺老儿会不知道,知道为什么不劝谏,劝谏了,为什么不听?”

        “或许是李闵连胜数阵心生骄傲!”凡沛冷眼着张家四人道。

        张老五哼了声道:“大人说话,你个小孩子也来插话,你们凡氏的家教张某算是领教了!”

        “你说什么!”凡沛横槊在手。

        张老五带马横槊道:“说你呢!怎么样!”

        张家老四知道五弟是因为二哥的事,当初一起同兵,二哥战死疆场,他们叔侄二人到是好好的回家了,不但他们叔侄二人好好的回家了,就连手底下的兵跟着回去了,这怎么不叫人生疑,可如今真不是反目的时候,于是忙解劝道:“老五,你这是怎么说话呢!”

        凡一尘也道:“侄儿不得无礼!还不退下!”凡沛盯着张老五恨恨而退。

        张老五也把马带到一边,不再说话。

        凡一尘道:“如今看来也只有跟在后头以防不测。只是这阵若改熊耳山中怕是不再能集齐人马与李闵争雄了?!”凡一尘看了眼张家大爷。

        张家老四笑道:“这个凡堡主放心好了,李闵所作所为已经是人神共愤,朝廷里也大有人对他不满,只是朝中多事,一时间拿他没什么办法,但各家王爷不会坐视不管,凡堡主放心好,用不了多时,就会有一支大军前来。”

        凡一尘捋须道:“如此就好,如此就好。”

        突然山中飞出一群乌鸦叫唤着朝滚滚而动的大军而去。

        越出群山,眼前就是望不头的平原,金色的麦浪一波一波,銮铃乱响,引起田间那些看起来如同黑点的人的注意,纷纷直起腰来朝这边望过为。

        已经不用翟有堂再说什么了,疯狂的人群已经跑起来,他们朝着一辆辆大车涌过去,朝着那些系着裙子的女人涌过去。

        突然有人点燃了大车,大车上的光焰冲天而起,滚滚浓烟如同墨龙一似直冲霄汉。

        翟有堂暗道声不好,那些大车上那里有粮食燃起的火焰,分明就是狼烟!

        “都站住,收兵!收兵!”翟有堂心中大乱,手底下的人更乱,有的人传下他的令去,可是已经没多少人听他的了,他们奔着那些大车,那些女人追过去。

        就在他们马上就要追到的时候,“女人们”突然反身,撕开裙子,拽出一把把明晃晃的短刀,再看“她”的面容,那里是女人,明明就是群武大三粗的汉子,人个个凶神恶煞一样冲上去就是一刀,喷出来的鲜血染红了他们的衣服,也染红了地里的麦子。

        一杆“李”字大旗突然从麦田里打了出来,从远处奔来数百骑,为者银盔白马,手持长槊。

        翟有堂盯着来人呆呆道:“李——李闵!”

        “寨主!快走!”忠心的下人牵着马便往回走,可是山路崎岖,又有许多人马往回败退一时候人挨人人挤人人压人,不让路的就拿刀砍,看着追兵越来越兵,许多士兵都红起了眼,拿着长枪一使劲,串了个人肉糖葫芦,一串人嘶吼着被连在一起,站不得,跪不得倒不得,痛苦的喊叫,惊恐的呼叫,哭声,骂声混做一片,黑红色的血水顺着山道往下留,后头的人更是没顾忌,踩着前头人的身体就往上跑,多半会猛地被一双双从地里伸出来的手抱住脚,然后一个血肉模糊的脑袋翘起来,瞪着眼睛叫着盯着你,被抱住的人挥手就是一刀,将他砍倒,再往山上爬,直到他成为那个倒在地上的人,或者是幸运地翻上了山,对着山脚下那群如赶羊一样驱赶败兵的骑兵大叫吼叫,不是人的吼叫,不是野兽的吼叫。

        马三福挥舞着长槊左冲右突,将一群一群的人往山道上赶,号角声终于响起来,马三福松了口气,停住马,槊头朝下,血水一滴一滴地顺着槊刃淌到地上,看着已经变做红色的山道,心里的滋味不好受,他只想做个让人尊敬的将军,没想过杀这么多人,而且这么多人死得还这么惨,马尚封打马过来,将酒葫芦往马三福怀里一扔道:“这就是战争!习惯习惯就好了!”

        马三福将葫芦扔了回去,在马鞍上架起槊道:“我知道,这回要不是少主多谋,死的就是我了!”

        马尚封收好苦苦葫芦拔转马头道:“知道就好,还有下一场呢,现在可不是歇着的时候!”

        马三福拉紧马缰,挥槊集合好自己手下的骑士,朝着帅旗而去。

        6浑城头上已经戒严了,市民们惊慌的向后看着,喊杀声惨叫声马蹄声合成一种混混沌沌的曲子,奇怪的是,这咱曲子反而对市民们是一种安慰,一旦这个曲子不响了,所有人都会躁动起来。不过现在他们还算镇静,除了那个曲子的作用,还有立在城外田边的那四座木制高台的作用,四个台子上分别坐着了尘,无心,玉须和邹三拐,他们静静地坐在木台子上,不管曲子的声响近了还是远了,大了还是小了,路过的市民们看见他们的时候心里总算能好过一些。

        从登上城墙的那一刻起,阿三的手就在抖,越控制抖的越厉害,只好把手放到背后,若是被阿牛娘看见他的手在抖又会说他没用,这到不打紧,万一再让他吃那种药可就受不了了!

        阿牛娘皱着眉看了眼远处那十几道烟柱,不禁抽了抽鼻子,厌恶地从怀里拿出手帜捂在鼻子上,道:“这个小兔崽子,原来早有算计!”

        小蓝和小翠一左一右地挤在兰儿身边,略带惊恐地望向远方,小翠道:“小姐,怎么那么多烟?会不会有很多敌人?少主能不能打得过?”

        小蓝想也没想道:“当然!少主是最厉害的!谁也打不过他!”

        阿牛娘不屑道:“他就跟他那个老子一样,什么事就会大弄,也不告诉别人!”

        小蓝道:“不许你说少主的坏话!”

        阿牛道:“啧啧啧!这还没上床呢,就只顾着说少主的好话,这要是以后上了床还不得把那个小兔崽子夸上天去!”

        小蓝脸上总算有点血色,紧搂着兰儿道:“兰儿姐!你看她又欺负人!”

        兰儿道:“好了,好了,这里不是你们呆的地方,回去吧!”

        小翠道:“小姐不回去,小翠也不回去!”

        小蓝跟着点点头。

        兰儿用手指点了点小翠的头道:“城里头都知道我是李闵的什么人,只要我在这里,城里头的人就安心,要是我突然不见了,大家会慌,会乱了李闵的计划。你们先到城楼里收拾一下,我累了好去歇了歇!”

        小蓝小翠道声“诺”走进城楼。

        阿牛娘道:“那两个秃驴和两个牛鼻子老道也真会挑时候,这回李闵要是打胜了,城里头的人还不知道怎么敬重这四个老不修呢!”

        兰儿凝眉眺望远处。

        阿牛娘淡淡道:“别说老娘没提醒你,你的日子可不多了,要是再下不去手,遭罪的可是你自己!”

        兰儿手颤了下。

        阿牛娘道:“你没看见那个叫绿萼的小丫头片子!当初在敬家的时候还找老娘来谈判!哼!现在竟然也爬到你的位置上来了,带着几个黄头蓝眼睛的胡女现在可正站在那一边的城墙上呢,做的和你一样的事,不是我说——”

        兰儿紧咬牙关道:“好了!你不要再说了,我知道已经怎么做!”

        阿牛娘道:“好最好了,龙骨还在诸葛蓉那个狐媚女人手里,对了,她好像也和李闵不清不楚的……”

        兰儿转回头对着阿牛娘冷冷道:“你要我动用教律吗!”

        阿牛娘打个颤道:“哼!好心好意提醒你!不听算了!”

        城头之下翟婉儿翟六子裹在人群里往回走,两个人对视一眼,却没说话,回到原府,城外的喊杀声还能隐隐地传回来,翟六子不安道:“小姑,你说——”

        翟婉儿条件反射地道:“我怎么知道!”

        翟六子无奈地坐下,叹道:“真没想到打仗是这个样子!早知道就该通知爹他们的!”

        “通知什么?”

        翟婉儿翟六子大惊,齐往声音的来处看,见是原非,两个人才松了口气,翟六子道:“原二哥就不能先通个声,你这一下能把人吓死!”

        原非走过来,道:“没吓死你们,你们到是能害死我!方才是不是说要给你家里送信?”

        翟六子把脑袋遥的跟拨浪鼓一样,道:“我怎么能害原家!不会做这样的事!”

        翟婉儿倒是脸红了,却敢没说话。

        原非叹道:“一看就是心口不一,不过你们也不用担心,带队的是翟有堂那条恶狗!真要是被李都督打死都算便宜他了!”

        翟婉儿急道:“原二哥怎么知道不是我大哥带的人马!这么大的阵仗怎么可能不是我大哥来?我爹怎么可能把这么多人交给我二哥!不可能的!”

        原非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连忙道:“我也是一时想到什么说什么。既然你这么说那就一定是你大哥带队了。你们也不用太担心,我大哥说了,这回李都督主在退敌,保证秋收顺利,不在杀人。”

        翟六子看了原非一眼,没说话,可原非被他这一眼看很不自在,找了个借口就走了。

        翟六子小声对正绞着手帜的翟婉儿低声道:“小姑,我觉着原非话没说清楚?!”

        翟婉儿心不在焉道:“什么不清楚?”

        翟六子摇摇头道:“没什么,可能是我多疑了。”

        翟婉儿拉住翟六子的胳膊道:“六子,你说你爹真的会没事吗?”

        翟六子笑道:“小姑,放心好了,我爹可是一寨之主,谁能伤了他呀!对了小姑,进城来的时候你看见城头上站着那几个人没?”

        翟婉儿点点头,还在想着心事。

        翟六子道:“没想到李都督还是个风流人物,那几个胡女竟然是黄头蓝眼睛,真是稀奇!”

        翟婉儿二眉一立道:“如今你爹正在疆场恶战,你却在想李闵的侍女!这是什么样子!如何继承翟家寨!”

        翟六子摸着突出来的下巴道:“有大哥他们呢!小姑,你说这回是我爹打胜了,我是不是能收两个胡女做侍女?!”

        翟婉儿无奈地摇摇头。

        翟六子偷眼看了看翟婉儿,道:“小姑,我去找些吃不!嗐!忙了一早晨,原家也不知道拿一点东西来给咱们吃,这是怎么做主人的!”

        翟婉儿明显不想再跟他说什么,随便摆摆手。

        翟六子跳起来正说出门。

        城里已经戒严,每走几步就会遇上支一个步兵带着五个土兵的巡逻队,还好有原家的牌子,不然翟六子走不了几步就会被人当成奸细捉了,翟六子一开始心里还打鼓,可是亮过向会原氏的牌子都安全能过,翟六子就不怕了,大摇大摆地走到都督府,又把那个原氏的牌子朝守卫亮,说家里有事要找原庆,守门便让他进去了。

        翟六子大步走进都督府,见左右无人,长出了口气,心道:李闵也不过如此!不想突然有人道:“小伙子,怎么以前没见过你?”

        翟六子打个激灵,寻声看去,只见个一脸折子的老头在墙角色阴影里,手里拿着只鎏银錾花扁壶,出一阵阵酒敢,要是不特意去看,过往的人根本就现不了墙角还蹲着这么个人,翟六子心道:原来是个偷着喝酒的!便想抢先问住他,道:“你怎么趁主人不在,偷懒喝酒!信不信我报你家主人知道!”

        老头笑道:“小伙子,明明是我问你,你怎么反说起我来了!看你面生,你可知道我的主人是谁?”

        崔六子笑道:“当然是李闵李大都督了!你个老头,快收了酒壶,好好做事去,本——,我看你年纪大了,也不追究你!”说着便走。

        “你是谁!”

        没想到刚走两步,又有人问话,翟六子心道:李闵府里怎么这么多管闲事的!

        翟六了看那人,见是个与自己差不多大的少年,个头不高脸堂油黑,手自然握拳很有可能是个练家子,头带青巾身穿青袍,腰扎青绦,长得像个下人却没穿下人的衣服,翟六子也分不清他到底是什么人,于是拱手道:“这位大哥,我是原来的人,家里有事来找少主。”

        来人上下打量他道:“你家公子没来府中。你去北城看看。”

        翟六子道声谢,又道:“这位大哥,方才我听着城外杀声四大起,街上又戒严,心里很是忐忑,不知外头的情形如何了?我听说翟东子那个恶人武艺高强又会用兵,所以十分担心——”

        来人笑道:“这个你放心,翟东子那人家伙已经被——”

        “六子,你不好好守着夫人,怎么在这里!”来人和翟六子同时看过去,互视一眼,翟六子心道:原来他也叫六子,真是巧。

        说话者就是那个蹲着墙角阴影里偷喝酒的老头,来人上前手往上抬,又放下,道:“原来是老金头,你怎么在这里?又偷喝少主的酒是不是!看少主回来我不告诉他!”

        老头笑着站起来,将酒壶收到怀里,道:“这回你可猜错了,少主看小老儿办事麻利,已经把酒壶赏给我了,还赏了两坛子好酒,都是张家酒窖里存了十几年的,嘿嘿,张家辛苦十几数的东西到便宜小老儿。”

        来人笑道:“你得两坛酒算什么,张家的大奶奶眼看着就要被少主收房子,啧啧啧!你看张家大奶奶那腰,那腚,那脯子,真是好看!”

        老头上去一巴掌打在来人的脑袋上,道:“那也是你看的!”

        来人缩脖子,给自己一嘴巴,笑道:“是是,我说错话了,金叔别记在心里头,我也就是看着几个丫环顺眼。心想着要是产些功劳说不定少主就把她们赏给我了。”

        老头道:“那就看你自己了,反正都是张家的东西。唉!你怎么还站在这里?”

        翟六子被方才来人的话说得七上八下,翟东子怎么了,翟六子道:“方才这位小哥话说到一半,抓的我心里痒,你们是好心人,有话就说,剩得我挂在心里头,再说原氏忠心都督全城那个不知道,有什么秘密还怕我泄出去吗?”

        老头摇头道:“也不是什么秘密,现在城里头不少人都知道了,翟家寨换了主人而已。”

        翟六子瞪大了眼,道:“什么!”

        来人道:“金叔不是说了吗!翟家寨换了主人!你年纪不大怎么耳朵聋了!”

        翟六子强按住心里的不安,道:“你们两个说话不合理!”

        青衣少年道:“怎么不合理?”

        翟六子道:“谁不知道,翟家寨的寨主之位老寨主亲自交到翟东子手里,谁能从他手里拿走?若是,若是翟东子阵——死了,怎么不见李都督的战报里提?!”

        青衣少年笑道:“我看你平常也是懒得出门,连这个也不知道,我看现在也没什么事就跟你说一说,翟东子不是老寨主的亲生儿子。”

        翟六子点头道:“这是路人皆知。”

        青衣少年道:“可老寨主有个亲生儿子——”

        翟六子急道:“不可能,翟二——有堂为人和善,绝不会做那种事!”

        老金看着翟六子道:“事实就是这样,如今外头带着熊耳山人马的就是翟有堂,听说翟东子的人头就在翟家寨寨六上挂着,连同翟东子一家十几口子人的脑袋都挂在上头。”

        翟六子两眼一黑摇摇欲坠,青衣少年忙扶住他道:“小哥,你这是怎么了!”

        翟六子强忍着眼泪道:“没,没什么,我做错了事,家主罚我这几天没饭吃。”

        老金叹道:“这怎么成,人不吃饭怎么行,正好这里头点肉干你拿去吃!”说着便从怀里拿出个布包。

        翟六子根本没理他,转身就走了。

        看着翟六子的背景,青衣少年道:“金叔,你看要不要——”

        老金还是他那幅万年不变的笑容,摆了摆手。

        翟六子跌跌撞撞出了大门。

        看门人见他出来了,便笑道:“我说什么来着,你偏不听!白跑一趟吧!”

        翟六子拽住他道:“翟东子可是死了?”

        看门人愣了下,道:“对啊?全城人有那个不知?你这是怎么了?要不要给你叫个郎中?”

        翟六子站住了,摇头,道:“多谢,我就是头有点晕,一会儿就好,对了,听说翟东子一家的人,人头都挂到翟家寨的寨门上了?”

        看门人上下打量他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翟六子强笑道:“我,我一家老小都死在翟东子手里!”

        看门人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翟东子确实死了,不过他家里人怎么样就不知道了,现在两边正在打仗吗。”

        翟六子问:“翟东子是几时遇——伏法的?”

        看门人笑道:“什么伏法,嘿嘿,是那个老寨主的亲儿子动的手,消息就是这几天传回来的,想必也就是前几天的事,说来也对,自己的家业当然是要传给自己儿子,怎么可能传给个干儿子,要是我——唉,小哥,你怎么走了!”

        翟六子没心情再和他多说什么,一路踉跄着往回走,正赶上匆匆而来的原非一行人。

        两个见了,原非快步上前,扶着正要倒的翟六子,急道:“六子!你也太大胆了!怎么一个人就出来!”

        翟六子盯着原非,一时说不出话来。

        原非叹道:“好了,好了,快跟我回去,你小姑知道你偷着跑出来,急得不行,看你回去她怎么整治你!”原非说着拉翟六子就走,翟六子两脚却像生根了一样,他盯着原非,一字一顿道:“原二哥!你实话和我说,我爹娘他们是不是已经被翟有堂杀了!”

        原非大骇道:“你,你怎么知道!”

        翟六子突觉喊子眼咸,一口血剑喷出来,渐了原非一身,翟六子两腿一软摊倒在地,幸亏原非的两手正扶着,原非急道:“还看着做什么!快扶六子回府!”

        “诺!”四从人立马冲过来抬起翟六子就往回走。

        “唉!那不是原家的老二吗?”说话者正是城外的那个孙家家主孙伦,与平时不同,现在他一身的紧衣短打,扎巾箭袖,手里一条缠了金丝的马鞭,坐下匹闪缎般的黑马,端得有三分英武之气。

        杜奕顺着他的马鞭看去,只见原非前襟都是血,与几个从人抬着个少年快步沿街走。

        孙伦道:“要不要派两个人问问?”

        杜奕道:“也好,派个人去问问。”

        杜孙二人派人过去问话,自己却没停留,快马回了都督府,下了马大步走进门,正迎上老金蹲在墙角里,杜奕笑道:“老金怎么在这里?”

        老金拿着那个鎏银酒壶走过来道:“都督不在府中,小老儿没什么用也帮不上忙,就回来帮都督看看门,您忙您的,不用管我。”

        杜奕点点头,带着孙伦走回大堂里,吩咐下人道:“去给几位夫人回话,就说都督带着人马已经进山了,叫她们不要担心,过几日便回来!”

        “诺!”下人回了声,便下去了。

        两个人坐好,孙伦小声道:“长史,我总担心都督亲自去不大安全,不如我带些人换都督回来。”

        杜奕打开公文,看了他一眼道:“你怎么换,再说都督快安排好了——”

        下人走上堂,拱手道:“回长史大人的话,方才小人去传话,后院的婆婆说夫人们都到城头上去了,说是少主不回来,她们就一直住在城头了。”

        杜奕叹了口气,道:“那就派几个人,把都督平安的消息送过去,多派几个下人,不能让夫人们受了气寒,不然都督回来怎么交侍,再叫老金多派几个人护着!要是几位夫人出了什么事,他也不用回来了!下去吧!”

        “诺!”下人走了。

        孙伦叹道:“没想到几位夫人也如此的,如此的——”

        杜奕提着笔刷刷点点写了文告,又拿了个印盖上去,将文告递给孙伦,同时道:“巾帼不让须眉!”

        孙伦接过文告,不好意思道:“对,对,就是巾帼不让须眉!”

        杜奕道:“别的话就不要说了,这件事要抓紧办,上头盖着都督府的大印,都要说清楚,钱粮算是都督府借的,等都督从山里头回来一气还他们。”

        孙伦拍着胸脯道:“长史放心好了,6浑城外头没有我老孙不熟悉的,多了不敢说,十万石粮一定会拿出来!”

        杜奕道:“这就好,别望了叫他们把粮直接送到都督府,我们会给他们开卷的,这里是你家五千石的粮卷,你都拿回去。”

        孙伦道:“五千石算我孝敬都督的,不算卷!”说着便走。

        杜奕赶上去拉住他道:“你要是想孝敬都督就亲自送去,这个卷不管你要不要都得拿着,要不然一是我不好回都督,二是也给别人立了个坏榜样。”

        孙伦笑道:“从没见过杜长史这样小心的人,好这个卷我拿了,征粮的事包在我身上,长史放心就好!”

        杜奕点头道:“如此最好!”

        孙伦将卷放到怀里,出府,上马,带着仆人护卫从大道经东门出了城。城楼上正有几个美人看着他们一行十几骑。一个金碧眼身材妖娆的胡女端着个漆盘走上楼来,将盘上的青瓷碟子放在窗边的小桌上,小桌旁有把黑色的圈椅,圏椅里摊着个眼神朦胧粉雕玉砌般的女人,一团乌云般的长斜倚在另一边,胡女用半生不熟的汉话道:“夫人,图长施说,少猪已经带着人,进山,请您不要弹心!”

        圏椅里的美人伸出粉嫩的手,拈了颗挂着露珠的冰湃青玉似的葡萄,放入闪着柔光的丰润红唇里,琼鼻微耸,长长的睫毛略略颤动,呻吟一声,道:“真是舒服!这大热的天,能吃一颗真好,你们也吃一个吧!塞提丝,我吃好了,你给她们分一分。”

        “诺!”那个胡女施了一礼,端起盘将里头的水果分给楼上的侍女们。

        美人看着远去的骑群,目光一直伸向远方,道:“塞提丝,你家乡的葡萄也很甜吧!”

        塞提丝将盘子放回桌上,低声啜泣道:“奴比不知道家向在那里,只记得那里都是白的,都是雪!也没有葡萄!”

        美人拉过塞提丝的手放在脸颊,靠在上面道:“我又何尝不是呢,真想家里的那株石榴树,还能那些又甜又酸的石榴。”

        塞提丝抹了把泪道:“夫人想吃石榴了?”

        美人笑道:“行了,你们下去吧,我想静一静!”

        “诺!”侍女们都下了楼。

        美人在圏椅里头坐直了,冷声道:“人都走了,你怎么还藏头露尾,真不知道你是怎么混进琅琊宫,还是你们琅琊宫本来就是这个样子!”

        话音末落,由屋沿上跳下个背着长剑的黑衣青年,红色剑穗在白色面皮边晃来晃去。

        魏不平道:“你现在把东西交出来,我可以当什么也没生过。”

        诸葛蓉坐起来,夹着晶莹的葡萄道:“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魏不平叹口气,道:“话我不想说两遍,你知道那东西对琅琊宫意味着什么。”

        诸葛蓉哼了声道:“不就是那个老不死的想长生不老吗?”

        魏不平道:“你既然知道,就快把龙骨拿出来,要是等宫主出面,我也保不住你!”

        诸葛蓉眉头一挑道:“用你保护?”

        魏不平道:“就算你不为自己考虑,难道就不想想你家里人?”

        诸葛蓉咯咯笑起来,看着魏不平道:“你拿这个吓吓背后入世的人来成,对我?”她说着轻拍了两个,门被撞开,冲入五个青衣短打的背剑汉子。

        魏不平倒吸口凉气,退后一步,握拳道:“李闵果然不同凡响。”

        诸葛蓉站起来走向门,边走边道:“你错了,他们不是李闵的人!”

        魏不平心中骇然,正想劫持诸葛蓉冲出去,可是那五个汉子已经抽剑在手围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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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闵看着前头的势,只见石入立鬼盘山窄道曲折向山转了几个就消失在视线里,直到山脊没有半点道路的痕迹,两则石块如枪似刀,稍不留意就能给人开个口子似的。

        带路的降军见众人都停下了,连忙道:“将军!这里确实是通往西寨的唯一道路。”

        马三福拿出把匕抹在带路降军的脖子上。

        降军立马尿出来,急道:“将军饶命!”

        原庆扶着腰,边喘边道:“马将军别杀他,西寨之险最有传闻,只是没想到如此险峻!”

        马尚封叹道:“如此险峻的地方若是设下关口,当真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了。”

        李闵道:“还用得着设道关口,就是设支伏兵,咱们也休想过去。”

        马尚封道:“你可别这么说,当年曹孟德就招来了刘皇叔的伏兵!”

        李闵笑道:“我也不是曹孟德,他翟家更不是刘皇叔。”

        阿洪道:“少主,我去当头探路!”

        马尚封把缰绳一甩道:“得了,就你们那几手功夫,还是我去吧!”他也不等李闵的将令,把衣服一拽,爬上山去,他也不走现成的山路,而是攀着枯树立石,三蹿两蹿就消失在山里头,猿声哀婉,不时传来凄凄鸟啼,风吹树叶沙沙做响。

        马三福匕压在降军的脖子上,低声道:“你小子要是耍诈,看老子怎么收拾你!”

        降军两腿软倒在地,看着山头说不出话来,只见山头上出现个人影,正是那个自告奋勇的马尚封,顿时大喜,指着正挥手的马尚封道:“将军快看!”

        李闵也一直注意着山上动态,见到马尚封安然地出现,心里松了口气,牵着马上了山,山路只容一人通过,但台阶还算平整,上了山头,马尚封一指边上的石墙石堆道:“咱们运气算好,以前这里肯定有人守卫,要是这里有人守着,就算来个十万人马也过不去!”

        李闵往山后看一眼,只见缓丘平原凹在四周云影青山之内,一派青绿金黄,炊烟袅袅,不时传来两声犬吠,田里还有人在劳作。

        马尚封道:“真是个人间仙境!以后在此养老最好!”

        李闵道:“好地方是好地方可是他们参与到了山下的纷争,就别想再在仙境里头呆着了!”

        半个时辰之后,众人都下了山,李闵跨上白龙马,抽刀一指,一百骑士当先,直冲村落。

        村子里只剩下老弱妇孺,起先还以为是得胜而归来自家人,可是当刀光闪烁而来,立马明白是伙强人来了,纷纷大哭小叫着去躲避。

        马队没有入村,而是绕着村,将其包围,等着步军的到来。不多时步军到了,入村入户将所有人都推到场院里,马三洪站在前头,高声道:“我们是6浑都督府的官军,因为你们与逆匪张氏串通,都督府下令,焚毁你们所有的粮食庄家!”

        老人们惊恐地跪倒连声告饶,却并没有得到回应。

        远处熊熊烈焰应证了他的话,村民不敢多说,看着自家的粮食被扔到火里都哭起来,大人一哭,小孩就跟着哭起来,有人试图阻止,都被拦了下来。

        李闵看着差不多了,叫人把村民都缚起来,然后退出村子,奔着下一个而去。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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