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害怕吗？
确实。
但是你必须出战。
是的。
那么，勇敢的出击吧！记住你用你的行为向那些你认识和不认识的人所承诺的，勇敢，坚忍，执着，奋斗吧！
站在决斗台上，望着脚下那裂开的地面，想着临走时老人那虽然镇定却掩饰不了的担心。他缓缓抬起头。他想到了唐正，那个出自唐门，有着矫健身手敏锐反应的男人。唐正死了，死的时候还对自己抱着难以承受的信任。他听见了远处孟涛二斤等人的呼喊，他们也来了，尽管身上的伤没有痊愈，只是因为自己站在最后的决斗台上，面对着最后的结果，他们忍受着身体的不适，来现场为自己加油助威。
面前的男人是一座高山，是自己无法逾越的对手。昨日的比斗让他深深意识到什么是高手，怎样的人才算得上真正的战士。
影冷静，敏锐，动作出奇的快。他避开对手的锋芒，然后展开自己的优势。他化作无数的幻影，将对手逼疯，然后给对手致命一击。
影就是影，一个实而虚的男人，一个可怕的斗士。
他的思绪飘飞，落到了很远的地方。在夏冷村，一切都还没有生的时候，平静，安宁，每个人奔着美好的方向而努力。改变镇子里的人对外来人的看法，改变镇子里的人与外来人那种不平等的状态。三个年轻人，莫寒，不平，克星，三个人努力向成为战场战士奋斗。后来，不平和克星被武灵学院的副院长冷成言收下了，开始了修炼之路。他们还好，会有好的展。只是，不平现在怎么样，自从那件事生，他再也没有见过他了。
“在想什么？”影忽然道。
莫寒回过神来，勉强一笑，道，“没什么。”
“害怕？”
“我想我不承认也没办法。”
影讥讽的笑了笑，道，“你要是觉得不公平，我可以让你几招，只要你不觉得那样丢脸。”
“我不怕丢脸。”
“但是我不会让你，是男人就得像个男人一样的战斗。”
“所以我并不需要你的怜悯。”
影哼了一声，道，“听说你在这个监狱的表现也不错。”
“也许。”
“听说你还夹持过监狱长？”
“是有这么一回事。”
“你的胆子可真不小。”
“至少足够我做我认为我可以做的事情。”
“但是今天是你终结之日。”
“或许。”莫寒还在想豹不平，想那天他匆匆的从自己的身边走开，神色慌张，手里还带着血。他苦笑着，心里想着，不平并不是那种自私的人，他只是害怕，只是紧张，像那样的事情任何人遇上了都会有那样的表现。不平会有好的前途，他会过的很好，因为他是个大胆的人，是个上进的人。只要他好，他的挂虑将会少一些。
“那么，你将怎样来应付我的攻击呢？”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你放心，我不会向你求饶的。”
二斤在向自己喊叫，他把手窝在嘴边，作成喇叭状。山羊须等人虽然面上冷静，其实也很担心，他们这些人就是这样。
周围大部分是喊莫寒名字的人，不仅是男囚，女囚也是。影冷冷的朝四周扫了一眼，淡淡的道，“你的名气可真不小，这么多人为你加油助威呢！”
“我感谢他们的厚爱。”
“只可惜你会让他们从高处坠落在地面，而且会伤的不轻。”
“所以我很感激他们。”
“哼。”
那天，莫寒烧了，躺在床上，身体很虚弱。豹不平一个人静悄悄的跑进了禁区森林，等到大家现后，他一个人浑身带着伤，拖着一头两百多斤的野猪回到了村里。大家担心坏了，正要去找他，但是看到他拖着野猪回来站在大家面前，脸上露出那种自豪的笑容时，大家都舒了口气，然后为他感到骄傲。豹不平是倔强的人，是勇敢而执着的人。莫寒想到那个画面，脸上不自觉的露出笑容。
“你真是死到临头还不醒悟！”影看到莫寒又陷入沉思，心里有些不满，这样一个与自己实力相差悬殊的对手站在自己面前，居然还有心思去想别的，这是对自己的藐视和不尊敬。他甩了下手。“看来我只好把你打醒了。”
影倏忽间窜到莫寒的面前。莫寒双手一挡，影右手化掌啪的一声打在莫寒的脸上。莫寒往后退了开来，五个清晰的手指印赫然出现在他的左脸颊上。莫寒顿了一顿，盯着影。
影冷哼一声，既而飞一般的掠过去，双手凌空挥动，就像是大海里鱼的尾巴，只不过那力道可非鱼所能比。莫寒静静的站在那里，双眸里是对手的影子。影没有挥他的优势，他的动作虽然快，却不及昨日那般神奇。莫寒仔细留意对方的身体动作，心神凝聚。
影将掌化爪，朝莫寒的胸口抓去。莫寒左臂上台，格开对方的手，然后退开。莫寒心里已经考虑好了，先摸清对方的路数，掌握对方的招式，然后想办法克制对方的攻击。当然，这一切都是在自己未受重伤并且保存好了足够的体力的前提下进行。
坚硬的碎块到处都是，而且那些裂开的地方随着重力的挤压，一下子变成了碎片，并且凹陷下去。
四下里安静下来，那一双双的眼睛不逊于台上的人的那份认真。
眨眼间影已攻出了十五招，莫寒只是一味的格挡和退让。影似乎看出了莫寒的心思，而且他本来就没打算与这样一个弱小的对手纠缠太久，拖得越久就算到最后自己胜了，也是一种不光彩的胜利。随即，他迈开步子，提气凝神，将自己的度一下子提到最高。
莫寒退到栅栏边，他看见影在提升自己的度。他让自己靠在有栅栏的地方，这样就不会有昨日那种四面人影，到处是危机的感觉。他静静的站在那里，双臂护在胸前，紧盯着疾而来的影。
影已化作一排的影子，这些影子黏在一起，就像是一个整体。片刻间，这片影子已到了莫寒的面前。台下靠的近的人还没有看清影子的本体时，一双虎爪已经探到了莫寒的面前。莫寒双臂上台，撞在对方的手腕上，然后双手紧紧的扣住对方的手臂。
影双手一翻，啪的声响，手在莫寒的脸上扇了一下，那锋利的指甲在莫寒的脸上留下一条条的血痕。然后，影的手臂下沉，从莫寒的手臂内环往外绕，抓住了莫寒的上臂。
“走！”影往后一退，拉着莫寒也跟着走了一大步。影随即身体一个空翻，双腿踢向莫寒的下巴。啪的一声。两人分开，莫寒趔趄的往后退去。下巴生疼，几乎要脱臼。莫寒稍微稳住身形，一抬头看见了一道身影，他急忙跃起，但是，刹那间，一只手抓住了他的左脚踝，然后身体一空，自己被狠狠的拽了下来，跌落在满是石块的地面上。
坚硬的石块毫无遮掩的刺痛着莫寒的身体。莫寒还来不及让自己站起来，一道身影已从天而降。影就要落下，以泰山压顶之势冲向莫寒。莫寒咬着牙从一块块石块上面滚过，避开影，然后弹跳而起。浑身酸痛，莫寒用手臂擦了下脸上的汗。
影甫一落地，脚尖在地上轻轻一点，随即如飞鸿一般射了出去。
莫寒凝视着扑面而来的对手，影衣袂飞舞，双臂在空中微微晃动。莫寒俯下身，用身体撞向影的腹部。影轻轻跃起，落到莫寒的身后，而后双手反转，抓住了莫寒的后襟，用力一拉。衣服刺啦一声被撕破，莫寒的身体被带着往后一退，几乎坐在了地上。影毫不手软，双臂如铁棍一般打在了莫寒的脖颈上。莫寒摔了出去，身体在地上滑行一米左右。
莫寒从地面望见无数悲观的眼神，看见无数张想说什么却又什么也没说的张开的嘴。他只觉得自己的喉咙痒，脖子刹那间失去知觉。他的眼睛里漾着泪花。是失败的感觉吗？是羞愧的感觉吗？是对那些对自己抱有期望的人的愧疚吗？
影飞掠而来，一脚踢在了莫寒的腰部。莫寒贴着地面擦地而出，然后装在裂开的栅栏上。
将军几人悠然的坐在椅子上，此时他们的手下各自守卫在一边。将军叼着烟，眯着眼睛瞅着下面的决斗。夏洛水手里端着酒杯，轻轻晃动，酒在透明的杯子里转悠。武元天喝了三杯酒，脸有些泛红。
“这个叫莫寒的人明显不是影的对手。”武元天抱怨道。“他们根本不是一个层次的。”
“我也这么认为。”夏洛水道。
“可是，就是这么个弱小的小人物，居然敢跟我提条件。”
“就是生在前些日子夹持你的那件事？”夏洛水道。
将军点了点头，道，“这家伙还放出狠话，说什么他要是帮我赢了这次比赛，我就得把包括他在内的一些人放出去。”
“放去哪？”武元天道。
“就是那该死的的前线。”
“哦，我记得了，你他娘的一接手这个监狱就把那个制度给废除了。我说你这个死公牛，你他娘的倒是挺狠的，让这些可怜的家伙连一点活着的念头都没有了。”
“对待这些臭虫就不能有半点仁慈之念。”将军阴冷的道。“给他们一点甜头他们就会想要的更多，既然如此，还不如一点念头都不要给他们。”
“我觉得，”夏洛水道。“你虽然答应了他，但是你还是有应对之策，而且还很狠。”
将军淡淡一笑，道，“他要是赢了，我就把他扔进我的法宝室去。”
“确实阴险。”武元天笑了起来。“不过我喜欢。”
莫寒已遍体鳞伤，但是他还是站了起来。他这次站起来，无数的掌声和欢呼声在四周如潮水般的涌来。也许，这就是那些人对他抱有如许期望的原因。打不垮，托不死，永远能在绝望中站起来。
莫寒的脸上满是疤痕，以前那张清秀的脸早已在一次次的决斗与伤害中落满疤痕，变得难看。血从额头嘴角流下来，从手臂胸前背部和双腿涌出。
他凝望着不远处的影，心里的声音一次次的对他喊叫，“冷静，忍耐，坚持，等待。”
他笑了，也许是对自己心里的声音笑，也许是对自己的狼狈笑。
影皱起了眉头，双手握成拳头，咯咯作响。
“你可真是条臭虫，怎么打怎么不死！”
“正如你说，我让很多人期待。”
“这就是他们期待你的原因？”影不屑的道。
“也许我就剩这点光芒，可以值得人家尊敬。”
“如果是这样，那么，他们应该知道，在我面前，无论你怎么坚持，怎么站起来，你都是毫无希望的。”
“如果我还没有死，我就会站起来。”
“那么，我就让你这份自信和坚持，随着你的身体彻底粉碎。”影咬牙愤怒的道。
影纵身而起，如飞鹰，越升越高，身影越来越小。他身在高处，跳跃的能力出奇的强。几乎所有的目光都凝视着他那渐渐变小的身影。然后，刹那间，那个还可以看清的身影变得模糊，随后，变成一团光影，那些凝望的眼睛模糊了，刺痛了，流出了泪水。
不是感动的泪水，而是刺痛带来的泪水。
身影往下冲来，直指莫寒。
莫寒站在那里，身影颓败，身体不停的摇晃，仿佛随时会倒下。
他也抬起了头，眼睛微微眯起来。他看着那团冲自己而来的影子，开始只是影子，渐渐的，在那团影子中，有一个黑点，更清晰更明显的点。他笑了笑。
影子加，如流星一般的坠下。
莫寒垂在身侧的双手抬了起来，笑还在苍白的脸上。
“那时候有个人跟我决斗，他的动作很快，他不直接跟我接触，而是用不停的跳动改变自己的位置，用快的移动快的佯攻来消耗我的精力，消耗我的镇静。刚开始我想用自己的优势来打败对方，但是久了，我现自己的攻击非但无效，反而在浪费自己的精力，消耗自己的耐心，一刹那间我失去了优势，落于下风，对方抓住我的弱点开始狠命的对我进攻。所以我要告诉你一点，遇到任何对手都不能松懈，不能被对方掌控决斗的节奏。他要跟你耗你就跟他耗，他要跟你玩猫捉老鼠的游戏你就跟他玩，只是有一点要注意，一定要冷静要有耐心，等待对方露出破绽，抓住机会后绝不要让他有喘息的机会，不要让他有再次掌控自己节奏的机会，一举击败他。”
老人对他说过，而且不止一两遍。莫寒想起老人的那些话，心里更加透明，更加冷静。
他看到一团影子，然后就看到一个黑点，随后明白这团影子中谁是虚幻谁是真实。
影子落下来，随着许多人下移的目光，落在莫寒的头顶。
一阵灰尘扑散开来，几乎同时，一圈淡淡的微弱的紫黑色的光圈，朝四周扩散。
灰尘落地，鸦雀无声。
时间似乎在刹那间停止，空间仿佛片刻间凝固。
莫寒抓住了影的双臂，影头下脚上被死死的控制在半空。
影的面色变得苍白，汗从额头一滴一滴的落下。
当时间再次行走，当空间再次复活，一切就在运动中延续。
莫寒将影往下一拖，提膝重重的撞在影的胸口。影眼睛瞪大，哇的一声吐出一大口血来。莫寒将影的双臂扭转在身后，又是一膝盖撞在影的胸口。影开始眩晕，胸骨折断好几根，心脏几乎停止跳动。
影趴在了地上，全身像散了架一般。
莫寒跳了起来。
“我没有你的度，没有你的技巧，但是我有我的信念，有我所关心和关心我的人的期望。我可能会输，但是我绝不允许自己在活着的时候彻底倒下。我要背负起那些期望，背负起那些信托。”
影抬起头，看着落下的莫寒。
莫寒落下来，手肘重重的撞在影的背部。影惨叫一声，身体僵硬的抽出了下，然后，头垂了下来，失去了知觉。
莫寒站起来，身体沉重。全身沸腾，四周的囚犯全部站了起来。
欢呼，鼓掌，呐喊，尖叫，拥抱，热泪盈眶。
莫寒抬起头，平静的凝望着天桥上的将军，他抬起手，指着将军。
“你的承诺。”莫寒大声喊道。
将军腾的站了起来，脸上的震惊还没有隐藏好。
武元天摇着头拍了拍将军的肩膀，道，“你的承诺，死公牛，你对一个臭虫一样的囚犯的承诺！”
夏洛水也站了起来，他凝视着莫寒，喃喃道，“不可想象，人类的意志力居然可以达到如此的程度！看来我们低估了他！”
将军面色阴晴不定，心里既有对自己终于获得了四个监狱比赛的最终胜利的高兴和兴奋，又有被囚犯要挟的愤怒。他背着双手，转身走到栏杆边，俯视着莫寒。
“你的承诺，你该不会想要食言吧！”莫寒眼睛一眨不眨，直盯着将军。
所有的欢呼尖叫静止了。他们等待着，等待着心中期望已久的回答。
“你也该记得我还有一个条件。”
莫寒点了点头，道，“你说过，如果我帮你赢得了胜利，并且经过了你设下的最后一个挑战，你就会让我们走出这里，走上战场。”
“那么，你最好打赢最后一场比赛。”
“我会的。”
“好。”将军说着，转身对自己的守卫吩咐道，“把他带到地下去。”
“还有我。”远处的幽魂忽然大声道。
“还有我。”黑凤凰这时也站了出来。
将军一愣。莫寒朝黑凤凰望去，黑凤凰摘下了自己的草帽，那张迷人的脸呈现在众人的面前。莫寒摇了摇头，黑凤凰却望着他，双眸如水，脸上浮出欣慰的笑容。武元天吹了声口哨，夏洛水则直直的看着黑凤凰的脸，轻声的说着什么。
将军扫了黑凤凰一眼，很是不满。他声音冷漠的道，“我可以让幽魂一起去，至于你，黑凤凰，你不在名额之内。”
“如果我坚持呢？”黑凤凰冰冷的盯着将军，态度坚决的道。
将军却不理她，而是望着莫寒，道，“你做决定吧？如果黑凤凰一定要去，那么，我们之间的协议到此为止。”
莫寒道，“我自己去。”
将军讥讽似得哼了一声，道，“那么，你和幽魂一起，如果你们能够活着走出来，那么，我就认为你赢了，你和你的人就可以走出这里，通过决斗获得胜利可以恢复自由身的制度从此将在这座监狱恢复实行，而你们要是不能活着走出来，那么，很抱歉，一切照旧。”
莫寒道，“带我去。”
黑凤凰忧虑的看着莫寒，莫寒垂下目光，朝她望去，然后笑了一笑，以示放心。
莫寒和幽魂走在一起，身前身后是二十名的守卫。
“你没问题吗？”幽魂道。
“没事。”莫寒全身疼痛，摇了摇头道。
幽魂笑了笑，道，“知道吗？我一直期待能与你并肩作战。”
莫寒看了他一样，微微一笑，道，“我们像是相识已久的老朋友。”
幽魂愣了一下，眼睛里闪过异样的光彩，他垂下目光，道，“朋友是吗？”
“嗯。”
“那就让我们这对老朋友好好战斗一次吧！”幽魂轻声的道。
“嗯。”
他们已经走远，渐渐的消失在黑凤凰的视野之外。黑凤凰垂下头，轻轻咬着嘴唇，面色忧虑。
“小姐，莫寒会没事的，他一定能打赢最后的决斗。”绿绮在旁边道。
黑凤凰抬起头，望着绿绮，手在颤抖。她道，“绿绮，我还没有告诉他我叫什么名字。”
绿绮笑了笑，拉着黑凤凰的手道，“小姐，那就等他回来，等你们可以出去的时候告诉他。”
“是吗？我可以吗？”
“是的，小姐，到时候你可一定要告诉他啊，他心里一定很希望知道你的名字呢！”
黑凤凰笑不出来，她的心沉沉的，压抑不住的恐慌和忧虑让她有些透不过起来。
“我叫婉清，婉清，莫寒，你听到了吗？”
她们离开时，角斗场上下四周已无人影，天桥上也了无人迹。空了，一下子，喧闹和嘈杂消失了。只剩下死寂，只剩下清冷的空气在无聊的游动。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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