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初涉江湖
江湖，一望无际的碧波，夹杂着些许腥风血雨，诱人向往，使人畏惧,坑人性命。&1t;/p>
引龙江烟波之上，一艘残破的摆渡小船自远方缓缓飘来，船上坐着一老一少二人。老的皮肤黝黑，腰粗膀圆，操着江都府本地口音，地道的渔乡汉子；坐在船头的青年玉面白净，明眸皓齿，身段就如姑娘家一样，盈盈一握，似玩玉一般引人摩挲。若是再早生个百年，定会被武曌那心狠的娘们收去做了男宠。&1t;/p>
“公子，看您这身装扮，一定是个富贵人家，怎么会赏脸屈身坐小老儿的船呢？”老汉问道。&1t;/p>
少年嫣然一笑，两片梨涡清晰可见，说道：“实话告诉您吧，老人家，我呢，是背着家里人溜出来闯荡江湖的。”&1t;/p>
“既然如此，离这里最近的便是广陵城了，公子莫不如先去那里碰碰运气？”&1t;/p>
小老儿这大半辈子也看过几个如同眼前这个少年一般，头脑一时热，看了两三本市井小说，便想着投入江湖的执拗份子，他年轻时也曾做过这等蠢事，不过等进了广陵城，坐进了顶尖儿茶馆，听得一壶碧螺春要十两银子，趁着四下没人，他便连滚带爬地出了茶馆，彻底打消了自己的江湖梦。&1t;/p>
“如此便劳烦老人家了！”少年起身作揖，引得小船一阵波动，吓得连礼术也未施全，赶忙蹲下，双手握紧船边，见老汉看向自己，报以两声干笑，老者也并未嘲笑，二人便一路无话。&1t;/p>
广陵城外，码头岸边，几棵垂杨柳零星飘摇，微风拂过，涟漪四起。&1t;/p>
树下，梨园班主沈醉正持竿垂钓，一抹阳光射下，透过杨柳间的缝隙，将他白皙的皮肤映照得更加妖娆，眉间停歇着一股阴鹜之气，正中有邪，邪中有正。&1t;/p>
十一岁登台，着旦角，高唱《斩龙》，闻名两淮一岸，人送外号——“玉面公子”，十七岁成立扬派草台班子，赶上顺水流年，没几年便从郊外买了处荒了的宅子，将自己的草台班子挪了过去，取名梨园，倒也了些小财。&1t;/p>
远处一阵争执逐渐将沈醉的注意力给牵了过去，细耳听来，估摸着约是一位少年与一位船工的对话。&1t;/p>
“少侠，您早说您没有银两啊，若是只有一点儿距离，小老儿只当做个善举便也罢了，可小老儿将您从江都府一路送到此处，曲曲折折，再加上往返；小老儿也不瞒您，我可指望着您这份差钱好回去与我那婆娘改善改善伙食呢。”&1t;/p>
听到船工小老儿这般说，白净少年季羿源面上升起一抹窘色，羞涩道“老人家，那什么，我是从家里逃出来的，出来得仓促，未曾来得及带些银两，虽然有这一把佩剑，却也是我用来闯荡江湖的，不能赠与老人家，还请老人家海涵！你若是信得过我，等我进了城，写封信给家里，叫他们把钱给你送了去。”&1t;/p>
沈醉一声叹息，起身来到二人身边，向白净少年略一抱拳，拍着船工小老儿肩膀问道：“老周，怎么，今儿又碰到讨不着钱的主儿了？”&1t;/p>
那少年听到沈醉说出这般话，脑海中浮现出自己不久前攻读的《江湖攻略》第三章第十二条：码头，青楼，深巷都是黑吃黑，杀人越货的好地方。&1t;/p>
顿时吓得向后一个斜跳，惊道：“哎呀呀，你们这是在演双簧啊，这是要套牢本公子，好将本公子卖与私窑，去干那些见不得人卖屁股的勾当啊。”&1t;/p>
沈醉看到少年如诈尸般的动作，又听到他的答话，不禁莞尔一笑，道：“这位公子可真是会说笑。我与老周认识是不假，却还不至于与老周一起合伙来诓你。”&1t;/p>
少年瞪着双眼，缩着头，一只腿向外伸开，随时做好撒丫子的准备，临了为了自己以后混迹江湖的脸面，壮着胆粗着声问道：“那你二人想做甚？”&1t;/p>
沈醉从怀中掏出一卷小幅字帖递与船工老周，而那白净少年在看见沈醉将手伸进衣兜后，更是将自己大半个身子都转了过来，先前伸出的一只腿也已微微弯曲，他誓，如果一会沈醉掏出来的是刀，他绝对会使出这辈子吃奶的劲，宁可跑到死，也绝不让他在自己身上剌上一刀。&1t;/p>
沈醉将白净少年的细微动作尽收眼底，却也笑而不语，对着老周说道：“这是我闲来无事时所书写誊抄一些大家的手笔，其内运用了不同字体，你就先且拿回江都府，不要说出自何处，就说无意间得来，骗得一位人傻钱多的土财主，你今日的船费便不用愁了。”&1t;/p>
因沈醉在两淮一带的名气，且时常接济自己在内的附近村户些许财力物力，是以老周便也没说什么，调转船头，返回江都府，这里暂且不表。&1t;/p>
少年见沈醉像是替自己垫付了船钱，便存着小心，迈着小步挪到沈醉跟前，双手抱拳，掷声道：&1t;/p>
“多谢少侠搭救，在下季羿源，江湖之上，日后若是少侠有用得到在下的地方，在下绝对赴汤蹈火，在所不辞。”&1t;/p>
沈醉摆手笑道：“季兄不必客气，江湖救急，这等小事不足挂齿。”&1t;/p>
“敢问兄台姓名？”季羿源问道。&1t;/p>
“免贵姓沈，单名一个醉字，表字叔逸。季兄叫我叔逸便是。”沈醉笑答道。&1t;/p>
季羿源双眼一转，倒也想起些听闻，片刻握住沈醉的手惊喜到语无伦次：“哈哈哈，玉面公子，你就是玉面公子沈醉？哈哈哈，才出门就遇到一个名士，哈哈哈，你为啥要叫玉面公子？你都会些什么绝招？哎，你知道那个青面獠牙吕纯阳吧，你跟他谁厉害？那两浙一代的顾全武，哎呀...不行不行他太壮了，你肯定打不过；那江宁一带的大青衣杜若你打得过吗？哎呀，不行，她是个女的，你赢了也不光彩；思来想去，我觉得吧，你应该和滁州的白衣书生袁平之势均力敌，对，咱们就应该先去找袁平之挑战，接着再去两浙...”&1t;/p>
沈醉见季羿源说得这般出神入化，便也耐心听他讲完，似乎这个看起来文弱的少年懂得江湖内幕还不少，只是，他只听说过两浙名将顾全武，其余那些牛鬼蛇神，似乎并没有多少听闻，又或是从来没人与他讲过。。&1t;/p>
季羿源注意到一旁的沈醉面露尴尬，不禁挠头嬉笑道：“是在下失礼了，沈兄莫怪！在下有个不情之请，还望沈兄……”&1t;/p>
“季兄直说无妨，只要不是前去滁州与什么袁平之对战。”沈醉笑道。&1t;/p>
“小弟初入江湖，很多事还不是太懂，还请沈公子能够多多指教。”&1t;/p>
“好说好说。”沈醉应道。&1t;/p>
却说那另一头，船工老周将沈醉所书文笔带回江都府，寻得一位人傻钱多的土财主贩卖后，那土财主是越看越爱，随手打了老周三十两纹银，老周拿着这三十两内心波动，他没想到这份字帖尽然如此值钱，不禁拍腿大骂：他娘的，早知道就一张一张撕下来卖与这厮。&1t;/p>
路过年少时呆过一时半刻的绿杨茶馆，看着手里的三十两白银，思索再三，最后还是一跺脚走了进去，捡了处空座坐下，对着店小二，将十两白银拍在桌上，喝道：“给大爷我来壶碧螺春！”&1t;/p>
“客官，十五两一壶。”小二鄙夷的看着老周，怪声说道。&1t;/p>
“你且去端上来，不差钱！”老周用手包住桌子上的十两银子，看着小二离去的身影，再次连滚带爬，出了茶馆。&1t;/p>
那位土财主没什么见识也没什么文化，他只记得二房对他说，要多闻书香，多浸墨宝，所以他时时刻刻捧着字帖，吃饭，如厕，甚至与二房云雨时也要将字帖放在床头，睡觉枕在头下。人傻钱多，遭贼惦记，很快这幅字帖便被飞贼光顾，卖入黑市，最后兜兜转转流入了庐州刺史府。&1t;/p>
庐州刺史府内，一名强壮中年汉子正襟坐在堂上，看着沈醉的文书，大声呼好：“此人见识很是辽阔，虽是闲暇练笔之作，但对当今天下的形势，分析得很是到位，好！好！好！敦美，你也看看。”&1t;/p>
言罢便由军师交付给坐在下，一个浑圆的胖子——徐温手中。&1t;/p>
“此人眼光的确是独具一帜，杨公可以前去一观。看看能不能将此人收入囊中，若有此人相助，则杨公之事无忧矣。”徐温说道。&1t;/p>
“沈醉，哈哈哈，好，敦美，便听你的，去会他一会。”杨行愍大笑道。&1t;/p>
一旁的军师听见沈醉之名，向杨行愍进言道：“杨公，本不该我多嘴，只是这沈醉是那淮左一带的一个戏子，怎劳得杨公亲自前去呢，若是外人说起，只怕是会折了杨公的身份。”&1t;/p>
杨行愍略一沉思道：“如此也有些许道理，敦美，你且带上二十府兵去将那沈醉带来。”&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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