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二
景瑞到姨姥姥家后先给爸爸打电话报了平安。
“你姥姥就怕你和沈家的那个孩子走到一下里去，结果还是……唉，这真是造化弄人啊！”景瑞姨姥姥听了景瑞的叙说后说道。
“您没见我妈那反应有多激烈，就跟疯了一样！我真是不明白，那事儿过去将近三十年了，她怎么还这样放不下？——我不会因为她自己钻牛角尖，就依着她，我不会屈服！”
“唉，丫丫，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啊。”
“怎么？还有别的事？！”
“按说，我不应该告诉你，可你们娘俩顶成这样，你回去了我也不放心。——你姥爷家成分不好，在过去是什么处境，你也知道呵？”
景瑞点点头。
“在我年轻的时候每年都回老家，在你姥姥家住的日子最多。家祺的爸爸和你妈是同学，两家又隔的这样近，我经常见他。——家祺那孩子跟他爸爸当年是一样一样的。那时候还不兴自由恋爱，他和你妈只能偷偷的谈。你姥姥、姥爷都希望他们能成，但是家祺他爷爷嫌你姥爷家成分不好，怕连累他儿子，说什么也不同意。凭良心说，他爷爷也不是什么恶人，但是为了他儿子的前程，就变得势利了。
你妈那个傻丫头，以为只要两人有了夫妻之实，他的父亲就不会阻拦了……谁知到头来，他还是屈服于他父亲，应该说屈服于他的前程，娶了家祺的妈妈。家祺的妈妈在那时来说是根正苗红，当然这个不是主要的，关键是她有两个有本事的哥哥——一个是公社干部，一个是军队上的干部。家祺他爷爷看准了他们家会对他儿子有帮助。你妈还蒙在鼓里呢，他家里就给他定下了亲事，在你妈发觉自己怀孕时，他已经跟人家结婚了。你想想那是什么年代啊，一个大姑娘家怀了孕简直就是……唉！你妈寻死觅活，你姥姥、姥爷实在没辙了，就送到我这里。我天天劝、天天劝，我说你妈：‘你小时候，你父母因为出身不好被人家斗的死去活来，要不是有你，他们早就寻死了，现在为了一个负心汉，你就不想活了，对你父母来说，你这同样是负心！你想想，你要是寻了短见，他们还能活的下去吗？’你妈这才打消了寻死的念头。好在怀孕的日子浅，但是打了胎后还是坐下了病，跟你爸爸结婚后，好几年都怀不上孩子。”
景瑞被妈妈的遭遇心疼的泪如雨下。
“这事儿，我爸爸知道吗？”
“知道。他和你妈还有家祺的爸爸都是同学，听说那人娶了别人，就去你姥姥家找你妈。当时，你妈还在我这里，他就写信来向你妈求婚，你妈把所有的事都告诉了他，本以为他会打退堂鼓，谁知他竟亲自接你妈来了。那句话怎么说来着，什么翁失马……”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对，对，就是这个意思。你看你爸，不光对你妈好，对你姥姥、姥爷也孝顺，多好啊！是吧？”
“嗯，我爸又幽默又乐观，比那人好一百倍！”
“你现在不再那么气你妈反对你们了吧？”
景瑞点点头。
“那你打算跟家祺分手啊还是……”
“我不知道。”景瑞说着又掉下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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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瑞爸爸关上办公室的门刚要离开，迎面碰到了他的老同学沈济民。
“老沈！”景瑞爸爸叫了一声。
“我再晚来一步，咱们就错过了。”
“可不。——请进。”景瑞爸爸推开门说。
两人进屋坐下，景瑞爸爸开门见山的问道：“为孩子们的事来的？”
“呃，我想和你谈谈。”
“这件事，你支持啊还是反对？”
“咱们都年轻过，我不忍心拆散他们。”
“我也是。说实在的，我挺欣赏家祺那小子，很有勇气，敢找到我家里去。他说的那一番话也让我挺感动的，但是……锦绣她死活不同意，我一点办法也没有。”
沈父沉默了好大一会儿，说道：“对不起她的人是我，她干吗非要跟孩子们过不去……她变了，变得……变得不近人情……”
“你不该这样说锦绣！”景瑞爸爸把身子向沈父那边靠了靠，压低嗓音说道，“你不知道她为你受过多大的苦！本来我不想说，现在，你对锦绣有这样大的成见，我不得不说。——她……曾经为你做过人流。”
呆若木鸡，如遭雷击……此刻将所有这种类型的词语加在一块来描写沈父，也不过分。
“你和家祺他妈结婚后，她才知道的。她寻过短见，幸亏被景瑞她姥姥发现了。后来去武汉二姨那里做了手术。我们结婚好几年才有的景瑞，就是因为那时坐下了病。
沈父俯偻身子用十指挤压着头部，从其手背上暴露的青筋，可知他用了多大力气——仿佛想把这颗头颅挤碎。
看到他如此痛苦，景瑞爸爸有些不安了，“也许我不该提这件事……我只是不愿意让你误会锦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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