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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相敬如宾


画颜和宋雨铃见来人是东方扉贤,一时都有些心慌。此人可比不得亭子里那一干女眷,真正的武学高手,是丝毫的风吹草动在他眼中也可悉知,更何况是人的气息。然而事情发展到如今的境地,叫她二人再跑也实在是跑不掉的,于是只好放轻了呼吸,并在心内大念着阿弥陀佛。

        幸运的是,佛祖今日大约不怎么忙,所以分了一些护佑给她们。东方扉贤竟是看也未朝这边看一眼,只管朝着园中小亭走去,面上带着一点不深不浅的笑容。

        一干丫鬟很自觉的向后退去,徐筑朝东方扉贤行了一个万福礼,盈盈一笑道:“夫君怎么来了,今儿的事都处理完了?”

        东方扉贤神色是一派从容:“事情哪有处理完的时候,不过是想出来散散心。”

        徐筑眼中的颜色忽然暗了一暗,面上仍然若无其事点了点头,很是温柔的扶着东方扉贤在软榻上坐下,又亲手为东方扉贤斟了一杯茶——她先前很是嫌弃这茶,可这会儿却又全然不同了,连指间也荡漾着别样的柔情。

        “夫君身兼盟主之责,自然是要比其他人辛苦一些。抽空出来消遣消遣,也是很好的。”

        东方扉贤接过那茶来,目光不经意的一扫,落在了还跪在地上的凝翠身上——他仿佛将将才发现凝翠的存在,神色里甚至充斥着些许讶异。

        “凝翠,你怎么跪在这里?”

        凝翠听见自己的名字,身子先是一抖,继而才敢颤颤巍巍的抬起头来,眼角已几乎隐有泪痕:“老爷...”

        不等她把话说完,东方扉贤双眉一皱,问道:“谁把你打成这个样子?”

        凝翠呼吸一凝,眼角那地晃了半晌的泪珠顺着她红肿的面庞滚落下来,看上去十分的惹人怜惜,她张了几下嘴,却依然不敢说话,只是很谨慎的朝徐筑望去。

        这一望,却是把凝翠吓得连泪珠也不敢掉了,倒不是徐筑此刻的神情有多冷——恰恰相反,她此刻正在笑。

        那是一种温柔入骨的笑,蔻唇轻扬,眼梢轻挑,整个人都散发着一种蛊惑的气息,在这种时候,会让人莫名觉着,她极美。

        凝翠不敢再看了,伏地叩首道:“回老爷,是...是凝翠自己打的。”

        东方扉贤略带疑惑的道:“哦?”他清俊的嗓音里带着一点似有似无的慵懒,“那适才便是你惹了夫人不高兴?”

        凝翠忙不迭的点头,嗓子却仍旧是颤的:“是,是!是凝翠犯了夫人的忌讳,还妄图推脱,实在该打。”

        只要不是个瞎子,都看得出来她脸上不仅有掌痕,更可怕的是那灼痕,但东方扉贤此刻却比一个瞎子还不如,他恍然的点点头,叹道:“那确实是该处置处置。”

        徐筑脸上的表情波澜不惊,她慢条斯理的剥了一个葡萄塞进自己的口里,带着些娇嗔的朝东方扉贤道:“夫君,你这丫鬟不大懂规矩,还是该放到妾身屋里,让妾身替你好好管教管教。”

        凝翠听见这话,身子猛的一僵,几乎是条件反射一般直直看向东方扉贤,双眉紧紧的蹩着,眼中散发着一股异常的光芒。

        东方扉贤却似乎置若罔闻,只轻轻拍了拍徐筑的手背,温和的道:“劳夫人操心了。”

        凝翠眼中的光芒瞬间熄灭了,她像个被除去支架的木偶人一般摊坐在地,过了一会儿,她嘴角反而提起一个十分凄惨的弧度。

        亭中塌上的两个人却是置若无睹,仿佛此地已经没有凝翠这个人了

        。片刻后,徐筑朝旁使了个眼色,于是丫鬟们无声的上前将凝翠拖了下去。

        凝翠仿佛这一瞬间才活过来,她大哭,大喊,大叫,绝望的声音回荡在园中久久不息,亭中的两个人却似乎什么也听不见,兀自吃着茶,偶尔再说一两句无关风月的话。

        画颜与宋雨铃远远的看着,只觉心间透出一股冷来,刺得她们手脚冰凉。本以为东方扉贤来了,那个叫凝翠的丫鬟尚有一线生机,而今看来,却是她们想天真了。名门世族表面的光鲜纵然令人敬仰,然而内里的血腥与残酷却又是这样的使人心惊肉跳。

        东方扉贤与徐筑闲聊了几句,这才有了离去的意思,他起身的时候特意温和的揽了揽徐筑的肩膀:“丫鬟多一个少一个本是没什么所谓,只是夫人犯不得与这些下人怄气。当心气坏了身子,为夫要心疼的。”

        徐筑也十分娇莞可人的笑着:“多谢夫君关怀。”

        随后二人相互行礼道别,看上去很有那么些举案齐眉的意思。

        但这次,东方扉贤却没有按来路回去,反倒朝画颜她们所在的长草簇这边走来。

        画颜与宋雨铃连忙俯低在地,连呼吸也都屏住了。画颜心里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绞尽脑汁的想着过会儿该当如何解释,若是拉着师姐立即跪地求饶,那他有多大可能会大发慈悲的放过她们?

        东方扉贤却只是在离她们数寸的地方停住了,带着笑意说了一句:“这园子久荒无修,是该找个花匠来整理整理了。”

        说完,他袖袍一抖,竟是折头离去了。

        画颜与宋雨铃不约而同的重重呼出一口气来。

        宋雨铃心有余悸的问道:“师妹,你说他...他是不是发现我们了啊?”

        画颜悲痛的点了点头:“十有八九。只是他竟没有戳穿我们,大约并不想给彼此难堪。”

        宋雨铃叹道:“看来他也并非那么不近人情的。”

        探讨完毕,二人又不知死活的扒开草丛朝亭中看去。

        只见徐筑立在台阶上,远远遥望与东方扉贤去时相反的方向。从此处看去,只能看见她娇俏挺立的背影,并不知她此刻是个什么表情。

        “我倒要瞧瞧,他敢不敢当着我的面去做那些龌龊事。贱/人,且看你还能得意多久...早晚有一天...”

        风中只传来这一句恶毒的话,很让人摸不着头脑。没过多久,徐筑也未再在此地多做停留,随行的丫鬟们忙着收拾东西,一干人等就这样离开了园子。

        宋雨铃这才从草丛里跳出来,手心不住的往心口上拍去,大叹:“吓死我了,吓死我了。这些人真是太可怕了,还好我们没被发现!”

        画颜想提醒宋雨铃,不是她们未被发现,而是东方扉贤出乎意料的很给她们面子。可现下她的心思却又放在别处了,她蹩着眉朝宋雨铃问道:“师姐,你说那东方夫人适才是在骂谁呢?”

        “管她在骂谁呢。”宋雨铃如获新生的大口呼吸着空气,不甚在意的道,“大约是那个叫凝翠的丫鬟罢。”

        画颜沉默了一会儿,若有所思的看向徐筑适才遥望的方向。

        宋雨铃见她半天不说话,困惑的也朝那边望去,并问:“你瞧什么呢?”

        “没什么。”画颜摇摇头,又叹了一口气,“说起来,那个丫鬟也实是太可怜了。她这会儿...怕是活不成了罢...”

        说到这个,宋雨铃也变得很忧郁,她收回眼光,宽慰似的对画颜说道:“罢了。我们这样的身份,又哪里管得了别人的生死呢...”

        画颜又沉默了。

        经历了这样的事,两个人的情绪此刻都不大佳,再没有什么游玩的心思了,于是开始朝园门走去。

        宋雨铃道:“别的暂且不论了,外界都传东方盟主与发妻伉俪情深,所以至今也未娶过一房妻室。今日看来,他们两个人的感情果真是很好呢。”

        画颜道:“我却不这样觉着。”

        宋雨铃有些讶异:“那你觉着什么?你难道没看见么,适才东方扉贤有多关心他的夫人,为了她一时的喜怒,可以轻易断送一个丫鬟的性命。”顿了顿,又后怕似的补充了一句:“不过他那位夫人,也太可怕了...看着她,我便想到了一个词——蛇蝎美人!”

        画颜兀自想了一会儿,继而摇摇头道:“具体的...我也说不上来...只是心里有种感觉,觉着两个相爱的人,不应是如此的。”

        “不应如此,那该如何?”宋雨铃面上露出一个狡猾的笑容,“画颜师妹呀,看来你很明白男女之情嘛?快乖乖告诉师姐,是不是早已将你的小心思许给了别人?”

        画颜面上一羞,叱道:“哪有的事,师姐莫要拿我取笑了。”

        宋雨铃却不饶过她,手探到了她腰处戳来戳去:“一定是了,否则你怎的会知道这些门道?好呀你,司音谷十七年,竟还关不住你一颗春心,叫你不告诉我...叫你不告诉我...”

        画颜受不住痒,边躲边朝远处逃去,笑道:“师姐你整天胡说八道,真是适合去与白师姐唇枪舌战个八百回合...哎呀呀,我不敢了...真个不敢了...”

        少女的烦忧总如夏雨,是来得快,去得也快,两个人笑着闹着远去了,似乎已将适才发生的一切抛到了九霄云外。

        娇俏的笑声回荡在园林里,一阵风来,落叶花动,带来一股若有似无的茉莉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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