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初见
毕业后再没听到过陈珅的消息，直到后来的某一天，在电视上看到才知道他已经转行做了演员。
彼时的赖彦容还辗转在各个片场打杂，每天忙的连上厕所都要找机会的日子，让她再没有过多的时间去缅怀那段见不得人的爱恋。
“我说你当初就是傻，追了几年人家连你是谁都不知道。”
虽然隔着电话但是赖彦容依然可以想象得出莫黎此刻捶胸顿足的样子。
“现在后悔也没用了。”
她抠着枕头上的线头呆呆的应着。
“要不你过来吧，我给你在这边找个事做，省得成天受那些导演明星的闲气。”
“我今天在新的片场看见他了”
“什么……”陡然飙高的音量振聋发聩
“赖彦容，你是不是疯了，你还真打算把自己吊死在他一颗树上是不是。”
“莫黎，我知道和他不会有结果，可是我……”
她含糊半天也说不出心里的想法，不是无法表达而是不懂自己到底想怎么样。
“好了，好了，打住，反正你从小都是闷骚又倔强，我就等着你那天撞得头破血流的来找我哭。”
…………
挂断电话后，她又核对了一下明天的工作内容上床睡觉的时候已经是凌晨的事情了。白天初见陈珅的情形像被控制了一般在脑子里不断的重复播放——那时她被导演叫出去买水到门口的时候刚好看见一群人簇拥着他走进片场。
与在大学时相比他显然成熟了不少，举手投足间依然还是那么的意气风发只是笑起来的时候不复当初的青涩阳光，平白添了许多的放荡不羁。赖彦容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酪着大饼直到半夜才迷迷糊糊的睡过去，早上起床的时候镜子里只有一只红眼僵尸。
早班车里稀稀拉拉的坐着几个人，车内昏暗的灯光衬得人一水儿的蔫头耷脑萎靡不振。保温杯里的速溶咖啡很快就见了底，可依然还是无法阻挡不断袭来的睡意，她拍拍脸颊坐好强迫自己看着车窗外的事物提神。公车上睡过头坐到终点站的时候不是没有，只是那次因为迟到被开除过后她再也不敢拿自己饭碗来开玩笑。赖彦容喜欢开早工因为那样片场会管一顿早饭一直忙到晚上回家不用为吃饭花一分钱。她住的太远每次上班都要横穿大半个城市，出外景的时候更不用说。一连几天通宵住在片场更是常有的事，郊区的地下室除了能睡觉唯一的用处就是可以舒舒服服的洗个热水澡。忽略掉透气用的一个小窗屋子里连个晾衣服的地方都没有，挂在厕所里阴干的衣服总是会有一股淡淡的潮味儿。不是没有想过要换个好点的房子，只是那点微博的工资和房价实在不成正比。熬一熬吧，或许等熬到人老珠黄的那天都不会有人来找自己当导演。像她这种无家世，无背景，无名气的三无产品要想在这一行畅销简直就是在痴人说梦。就像这世界上永远只有一个玛丽莲梦露，不是每个导演系毕业的学生最后都可以成为詹姆斯.卡梅隆。
到达片场的时候有些吃过早饭的已经开始在副导的指挥下摆放道具核对机位……
“赖彦容，快点去和他们几个把那个集装箱吊起来”
“副导，我马上就去”早饭是不能吃了，她只好把泡沫盒子里剩下几个没人吃的馒头包子全部一股脑儿的塞进随身的大布袋里。
忙到日上三竿的时候终于准备就绪可以开拍，导演开始喊清场这时也就没她什么事了。
袋子里的馒头包子冷得一丁点儿热气都没了，大包子有油馅儿拿回去蒸一蒸还可以吃，剩下的一个馒头和着矿泉水吃了也可以撑到中午放饭了。五脏庙已经饿得没有知觉，馒头嚼在嘴里就像木渣。
“你们快去叫医护人员过来。”
场地里突然咋乎起来，接着便看见几个人搀扶着陈珅往一旁的休息室走去。他受伤了吗？赖彦容放下手中的东西跟在一群人后面想去看看。
门口站了几个人，分别是导演，节目总监，还有随行的经纪人和助理。
医护人员提着箱子来得很快，检查过后说只是轻微扭伤冰敷一下就可以了。因为隔得不远所以她可以很清楚的看到他过分苍白的脸色，如果只是轻微扭伤的话脸色是不会这么难看的。
“楚河，医生说没什么事，你休息一会儿我们等下接着把节目录完你看行不行。”
节目总监黄起盛在陈珅旁边打着商量，作为一个刚刚崭露头角的新人他有什么资格说不。陈珅略微沉吟了一下便点头应道，
“好。”
“那你先休息一下，我先过去了”
“总监等一下。”
赖彦容越人群走到黄起盛跟前，黄起盛疑惑的看着眼前的女人。
“你是？”
“我叫赖彦容，是这里的工作人员。”
“你找我，有事？”
“陈珅的脚不是扭伤，如果等一下再继续录制的话会出事的。”
当着本人的面黄起盛不能发火反，而还装作十分在意的问道:
“你怎么看出来不是扭伤的？”
陈珅注视的眼光从赖彦容开始说话起就一直没离开过，她不敢去看他只对着黄起盛说道:
“我家是开中药店的，平时也帮人看看跌打扭伤什么的，他的状况我觉得应该马上送去医院。”
“可是医生刚才已经说了没什么事。”黄起盛话语平常但是一双眼睛已经带了浓浓的警告。
“那些人都是没有执照的志愿者，他们的话怎么可以信。”
赖彦容的话一出口休息室内瞬间变得鸦雀无声，节目组一直对外宣称的是有专业医疗团队随行，如今却被内部人员爆出是志愿者，赖彦容知道这句话出口的时候她就完了。
黄起盛呵呵的干笑两声：
“你这个孩子，我又没说不相信你的话，干嘛一生气就拿我们的医生出气，他们可都是咱们电视台专门请过来的。好了，既然你说要送医院那我们就送去医院，毕竟人是咱们请来的出了事谁也不好交代，你说是吧。”
“嗯。”
她低着头闷闷的应道，心里已经在想着下一份工作的着落。
“那你就陪陈珅去医院，我处理好这边的事就过去。”
“什么，我去？”
“嗯，你家里不是做过这个嘛，路上有个懂的人照顾着我也比较放心。”
车门哗的一声被关上，陈珅的眼睛像长在了赖彦容身上一样。她低着头坐的远远的怕被他闻到自己衣服上的潮味。
“我说你老盯着人家看什么看。”
坐在副驾驶上的经纪人杨茹打趣道。
“没有，我只是觉得她很眼熟。”
陈珅不再一味的盯着赖雅妍看，他略微调整了一下坐姿后便假装低头检查自己伤势。杨茹忽略掉他时不时又抬起来的头看向旁边坐着的赖彦容。
“俠女”
什么？侠女？
“你叫赖彦容是吧？”
“嗯，是的茹姐”片场里所有的人都这么叫她，赖彦容在娱乐杂志上也见过这个人，身后跟着的大多是王牌经纪人的字眼。
“送陈珅去医院做完检查后，有没有兴趣和我坐坐？”
她有点听不懂，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她想签你。”
陈珅突然插话，看着赖彦容的眼神打量的意味也越发明显——到底在哪里见过呢？
杨茹一双笑眼看着她默认了陈珅的回答。娱乐圈，杨茹的旗下吗？如果是这样的话是不是就可以待在他身边了？她心里想着眼睛不由自主的瞟了瞟身旁的人，深蓝色的运动服棱角分明的五官这是陈珅是她从高中就暗恋着人。
“好，我答应你”
杨如露出满意的神色，
“你果然和那些扭扭捏捏的女人不一样。”
“那我考考你，你知道刚才为什么黄起盛要叫你和我们一起去医院吗？”
“因为刚才那里人很多，我又说了那些话他们肯定都听见了，如果以后传出去的话在网络上会有很不好的影响，再来找个懂的人陪着就算以后传出去节目组才不会被人议论。”
杨茹的眼里留露出赞赏的神色，继续问道：
“你应该也知道自己说出那些话会有什么后果吧？”
“我知道。”
“那你还敢出头？你不知道做我们这行最忌讳的是什么吗？”
“我知道。”
“是什么？”
“得罪人，电视台那边他刚出道一定要给面子，节目中断带来的损失比艺人的身体重要，而黄起盛又要顾忌舆论压力所以录制必须中断，作为罪魁祸首，我的工作自然是要泡汤的。”
“不错，分析得很有道理，不过还有一点你不知道。”
“什么？”
“就是你以后都会被黄起盛打压。”
“那你还签我？”
“她就是个疯子。”陈珅歪在座椅里再次插话。
杨茹对于他的毒舌早已见怪不怪，
“你别理他，这人就是个长不大，我签你是因为你有挑战性。”
“哈哈哈哈……”歪在一旁的男人发出爆笑
“是阿，确实是很有挑战性，茹姐我家的菲佣也很有挑战性，你要不要试试。”
后视镜里的女人——干枯的头发，无神的双眼，赖彦容不得不承认她长得的确实是很有挑战性。真不明白杨茹到底是看上了自己那一点。
医院门口一堆事先收到消息来挖猛料的记者把大门堵得水泄不通，因为提前打过招呼所以他们走了特别通道。检查结果显示是韧带拉伤，需要静养三个月。随后赶到的黄起盛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脸色立马就变了。他拉着杨茹去了走廊商量，病房里剩下陈珅赖彦容两人。
“先喝点水吧。”
“谢谢。”他接过杯子，难得的客气起来。
“不用。”她站得远远的不敢靠他太近。
“我不是说这个。”
“什么？”
“我是说你在片场出头的事，医生刚才说如果我继续完成后面的录制腿就该废了。”
赖彦容无法想象意气风发的陈珅如果没了一条腿会变成何种模样，是自暴自弃还是一蹶不振。
“不会的，你那么优秀，老天爷怎么舍得为难你。”
“也对，我可是万千少女的梦中情人。”
赖彦容被他逗得噗嗤一笑，
“自恋狂。”
“你敢说我不帅吗，你过来。”
“干嘛？”
她略微向前挪了一步却被他嫌慢，一把抓住拖到了病床边坐着。眼前骤然放大的眉眼让人不由自主的心跳加速。
“赖彦容。”
暗沉的嗓音对视的眼神这样暧昧的气氛对于他们来说是否太过尴尬。
“怎么了嘛？”
她别过头看着蓝白格子的床被分散注意力。
“你说，我以前是不是见过你。”迷惑的眼神越来越清晰似有什么东西要从记忆里破土而出。
“啊，我想起来了，你是不是传媒大学导演系的”
兴奋的双眸点亮了她夜空里的繁星，他居然记得。
“你记得我了？”
“当然了，以前你在班里总是独来独往的，那时候我们还偷偷议论过你是不是不喜欢男人……”
他滔滔不绝的口若悬河，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才意识到不对。
一双眼睛滴溜溜的上下打转，想着要怎么才能转移话题。
“咦，什么味道？”
他鼻子抽了抽像只狗似的在赖彦容身上嗅来嗅去。有什么事会比在喜欢的人面前出糗更让人觉得难堪，原本还在高兴两人终于有了交集的她此刻恨不得就地刨个洞钻进去。没想到陈珅却直接翻出了布袋里的包子，
“哈，我就说嘛，一路上都闻着了。”他嗅了嗅手里的包子一脸满足的样子，
“真香。”
还好只是包子，心里才松了一口气就看见他已经把包子干掉了一半。
“你别吃了，都冷了，小心拉肚子。”赖彦容一把夺过剩下的半个包子扔进垃圾桶里。
“不就是个包子吗？至于这样吗，我一个早上都没吃东西了。”
“怎么不至于，记不记得高中那会儿你有一次也是吃了冷的东西拉肚子，结果一个星期都没来学校。”
“哇靠，你怎么知道的？”
“我怎么不知道，那时候你一班，我六班……”
现在是快问快答环节吗？如果是的话，那么显而易见的两位选手都很出色的完成了任务。
“怎么样，被套出来了吧，我就说怎么看着你那么眼熟。”陈珅双手抱胸，一脸看我多聪明的样子。
果然女人在喜欢的人面前都是白痴。
赖彦容其实你还可以再蠢一点，
“你是故意的。”
“没有，我是真的饿了”
“我去给你买吃的。”
“别走。”他抓住她的袖子神情变得极为认真。
“生气了？”
“没有，只是看你混得好所以才不敢打招呼。”
陈珅，你有足够多的自信而我也有如影随形的自卑。
“那现在呢？”
“现在，什么？”
见赖彦容反应不过来，陈珅曲起指头照着她的脑门就是一个爆栗弹过去。
“笨啊，你，茹姐可是王牌经纪人，签了她你就等着红透半边天吧。”
额头被弹得火辣辣的疼，这人下手的时候还真是没客气。
“你不说我是菲佣。”
她赌气的时候像个小孩子一样爱噘嘴，陈珅觉得十分好笑连带着心里因为受伤而带去的阴霾也一扫而空。
“好了，本少爷现在肚子饿了，快去给我买吃的。”
她愤愤然的拿起钱走出病房，走到电梯口的时候，隐藏在嘴角的那条弧度越来越高越来越高，最后终于变成了一个比阳光还明媚耀眼的笑容。直到电梯里有人拖着孩子远离她的时候，赖彦容才收起自己神经病似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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