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秋之肃杀 三
清晨的卡伯里广场呈现出对比鲜明的景象。一边是低矮脏乱堆满货物的仓库，早起劳作的人们来来往往，车载肩扛，为即将开始的一天做着准备工作。双轮的小推车、四轮的大马车、男人女人的安放在各种鞋子里的脚……在这片地界上踏来踏去，路面被碾压的坑坑洼洼，到处都有积水。烂菜叶和渣滓堆倒是还算文雅的聚在路缘边上靠近沟渠的地方，只要不呆在水沟边上，那么广场的空气还算清新。
而广场另一边的人就少多了，巨大的廊柱和气派的门楣装饰着一排排的商店和楼宇——此时还没开门营业，但也可见其华丽精致。
真是个奇怪的地方。纳吉尼和汤姆从地铁站走出来之后脑子里盘旋着的就是这样的想法。
“你确定就是这里？”纳吉尼扯了一下汤姆的衣袖，后者放慢了大步向前的脚步，环顾了一下四周确定方向。
“倒也不能说确定，我又没来过……”看到纳吉尼即将发火的表情，他又慢悠悠的补充道，“不过我打听到的就是这么个地方，那个花匠在那件事发生之前就辞职走人了，要不是颇有点小名气，还真不好找。你为什么非得找他呢？直接抓那个老管家问不是更方便吗？”
纳吉尼摇摇头，“不管我们怎么逼问梅丽尔，她来来回回就是说不是她干的，只是在树林里发现了波姬，然后通知了盖德……谁知道会被我们撞个正着。”
纳吉尼当然不能接受这种不明不白的说法，又劝又吓，连“把猫放进你裤子里”这种妓院里的经典招数都搬出来吓人了，她再不招纳吉尼就预备把“满清十大酷刑”翻译成英文版了。
“梅丽尔是个绣花枕头，我们还没怎样呢，她就哭得稀里哗啦的，几乎尿了裤子，看来也不像说谎。后面才赶来的管家也不能说完全没有嫌疑，但这么多年几人都相安无事了。没道理突然就矛盾上升到要杀人的地步。况且我实在想不出他们的作案动机……”梅丽尔虽然不待见波姬，但不至于想要她死的地步。而管家更是奉命照管波姬的生活，如果说是未免主人被妖女所惑而出手？那早几年干嘛去了！
反常即为妖。波姬在水晶宫生活多年，社会关系基本等于零。也不是没想过是那位神秘的伯爵先生动的手，但考虑到波姬以前的说法，这位老迈的伯爵虽然老得只能抱着她睡觉了，但也没有到奄奄一息需要人殉葬的地步，再说从种种细节来看，他十分宝贝自己这个宠物，波姬又不是一天到晚作死“惹皇阿玛生气”的小燕子，盛怒之下错杀的可能性也不大。毕竟波姬这样乖巧漂亮的女孩子，谁会忍心下得了手呢……
水晶宫的生活虽然舒适奢华，但毕竟是单调重复的。这段时间以来波姬生活中的“异样”只有两个，一个是纳吉尼，另一个就是那个传说中的“爱人”花匠。
虽然一问之下得知他早在半个月前就辞职了，但纳吉尼就是觉得说不出的可疑，好好的干嘛辞职呢？
“我仔细问了梅丽尔对这个花匠的印象，她说除了温和好说话也没什么特别印象，不过波姬很喜欢他。就因为这点，管家勒令梅丽尔在他们两人说话时必须在场，片刻不离。直到花匠辞职，他和波姬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对话了，不过就是在走之前送了一盆花给她。”纳吉尼还是想不通，波姬为什么会突然独自离开镜屋，以往都是在有人陪同的情况下，趁着夜色的掩护在附近的花园里散心的她，为什么偏偏是这次走到了更远的树林里，又在那里遭遇了什么……
“那盆花好像是某种有很多层花瓣的秋海棠。”汤姆突然说道。
“怎么？”纳吉尼转过头看着他。
“没什么，我们到了。”
两人在一个陋巷的拐角处停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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弗罗最近这段日子有些反常。他整天担惊受怕，常常闭门不出，像一只见不得光的肮脏动物，躲在自己那间几乎有一大半面积都被各种藤蔓植物覆盖的低矮房子里。
他知道附近的邻居们对此议论纷纷，做出了种种新奇有趣的猜想。但弗罗无暇理会，他脑子里全是各种纷乱的思绪，有时吓得夜里都不敢闭眼，有时又反复安慰自己那事儿绝不会有别的人知道……但他实在是个懦弱的人，疑神疑鬼的恐惧大于强自镇定的冷静，几乎把他折磨得发疯。
这天早上弗罗被自己空荡荡的胃叫醒，披头散发的汲着拖鞋去厨房……
笃笃笃——
敲门声响起，把厨房里的弗罗吓了一大跳！他几乎是条件反射的抓起了水槽里的菜刀，缩在角落全身戒备，但又不知道下一步自己可以做什么。
外面的人可不知道自己的行为给这位先生造成了如此大的困扰，只管锲而不舍的敲着门，三下一顿、三下一顿……力道不轻不重，倒是十分规律和谐。
大概这种平和有序的敲门方式安抚了弗罗，他渐渐站直身体，犹犹豫豫地向门口挪去……
吱——呀——
门轻轻一震，然后颤颤巍巍的向后退开，露出半张脸上的一只惊魂未定的眼睛，呆滞的望着外面空无一人的窄巷……弗罗瞬间有点疑惑。
“先生、先生？这里啊、你向下看呐——”
佛罗闻言低下头，看到了……两个小孩？
纳吉尼看着眼前这个跟拍恐怖片似的憔悴男人，捏了捏手里抓着的汤姆的手，表示按计划进行。
“先生，我姑姑让我来这里买一些常绿小盆栽，请问你这里有哪些品种呢？
弗罗把右手的菜刀往身后蹭了蹭，脸上扯出一个勉强的笑，“小妹妹，我最近不太舒服，这段时间不做生意，你们去别处问……”
话还没说完，弗罗只看到眼前的小女孩冲旁边的小男孩使了个眼色，然后听到砰的一声，后脑勺一阵剧痛就失去了意识……
纳吉尼冲着外面的僻静巷口仔细看了看，然后关上门，小心的打上反锁，才转过身来——汤姆效率很高，已经把人“拖”到房间后面去了。
纳吉尼跟着走出后门，才发现是一个类似于天井的小院子，种满了各种植物，还有大量的没精打采的盆栽，看来它们的主人已经有段时间没兴致搭理它们了，是什么使一个花匠没心思种花呢……纳吉尼冷冷一笑，走过去帮汤姆一起把人绑在廊柱上。
“我说，你是用什么砸他的？”纳吉尼戳了戳耷拉着脑袋一动不动的男子，后者一点反应都没有。
汤姆左顾右盼，像在找什么东西，“不知道，前面的房间太暗了，他门开的又小，我看了个大概轮廓就随便选了个东西丢过来，刚才进去的时候也没细看。你不是跟在后面吗？”找到了——
纳吉尼眼睁睁的看着汤姆拿着个小喷壶立在花丛中，要不是他脸上的那种兴奋的表情太凶残，真是像一幅油画般好看啊。“我也没注意，嘿嘿……”
汤姆没多关注这种没营养的话题，检查了一下喷壶里有没有水，抬起头很认真的问纳吉尼：“你说要不要在里面加点胡椒粉和盐什么的？”
纳吉尼：“……”要不要再支个烤架把他烤烤吃了得了……叫你把人弄醒还那么多花样，真是……教育的失败啊！
哗哗哗——
冷水喷头，弗罗一个激灵醒了过来——睁大眼睛往前看去，隔着一股股的水流，有两个模模糊糊的影子，小小的，显然还是刚才的小孩，他呸呸了几声把流进嘴里的脏水吐出来，吐了半天才发现——为什么水还在喷啊！
纳吉尼满脸黑线的看着汤姆愉快的拎着小喷壶，像浇花一样优雅的微倾壶嘴，对着弗罗的头顶浇水，一直浇一直浇……人都醒了还在浇！她不得不走过去夺过汤姆手里的小喷壶，后者满脸不悦的看了她一眼，=
懒得理汤姆发神经，纳吉尼蹲在花匠面前开始问问题。
“弗罗先生、抱歉我不知道你的姓……”看着弗罗张口欲答，赶紧加上一句，“当然我也没兴趣知道。”
弗罗：“……”
纳吉尼接着直入主题：“你认识水晶宫的波姬吗？”她一眨不眨的盯着对方的表情，果然看到对方的瞳孔微不可查的紧缩了一瞬，她分明在那双满布红丝的眼睛里捕捉到了诧异和惊慌，但他很快强行镇定下来，对着纳吉尼笑笑。
“小妹妹，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是谁让你来的，刚才躲在房间里打昏我的人呢？”
纳吉尼当然不会告诉他打昏你的人刚刚出去了，她慢悠悠的的站起身，从附近随手拿了一个光秃秃的的花盆，回到弗罗面前——由于他是坐着被绑在地上的，所以站起来的纳吉尼刚好可以看到弗罗的头顶。她当着弗罗的面把花盆举高，正对这他宽大的额头，也不解释就开始倒数——
三……
“等等！你要干什么！这个不能玩的——”
二——
“小妹妹、不、小姐、大人、啊啊啊啊不要啊……”
果然纳吉尼刚刚做出最后一个数字的口型，弗罗就哇哇大叫到“我说我说！我认识波姬我认识她——”
纳吉尼放下花盆，冷冷的看着吓得一脑门汗的弗罗，“那就麻烦你告诉我，最近水晶宫发生的事跟你有什么关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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