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救场如救火
我觉得有一句话说的很对。在有女人，有漂亮女人，尤其是有看对了眼的漂亮女人的地方，男人从来都不会吝啬金钱。这一点，当我在后台看到冯捷的时候，再一次被印证了。
我别过手去，解腋下偏向身后的那颗扣子。冯捷抱臂倚着桌子站着，远远的问我：“你是不是不想好了？”
我深低着脑袋，去看那颗别扭的扣子，没吭声，假装没听出来冯捷深藏在语气中那莫名其妙的兴奋。说真的，有些话，我实在是不愿意跟他说。
冯捷的声音不大，却很不凑巧的被我那刚刚换好衣服走过来的搭档给听见了。
马本衡在为人处世上是属于爱憎分明的那种，觉得你好，你什么都好；觉得你不好，你好上天都没用。他对冯捷没什么好印象，听了这话，一边走上前帮我解开那颗扣子，一边毫不留情的戳穿冯捷的伪装，“你不是巴不得他好不了吗？”
语气愤愤地，下手也没个轻重。解颗扣子而已，他生生把这质量下乘的大褂给撕了个口子。
“轻点不行？”衣服虽然不是好衣服，但胜在穿得舒服，撕坏了我还是挺心疼的，“好在今天后面没活了，要不你让我……”
什么叫好的不灵坏的灵？我这正说着呢，茶馆的老板跑了过来。
“两位，两位，还好你们没走啊！”老板一边抹着头上的汗，一边满脸歉意的跟我们说，“麻烦两位再留一会儿！今天啊，茶馆不是来了两个新人嘛！第一次上台，难免镇不住场，结果让客人给轰下来了！前面现在是群情激奋啊！都是回头客，实在是得罪不起。求求两位，帮帮忙，救个场！”
冯捷一听这话，立马跳起来说不行。
老板脸色一黑，冷冷地问他：“你算老几？我问你啦？”
冯捷张张嘴，被老板噎得说不出话。
马本衡看我，我看看我的大褂。
救场如救火，再说了，我们也不是第一天跟这老板合作。我只能点头答应，“好吧，再说个小段。”
马本衡重新换衣服，没时间理我，老板见我胳膊不太舒服，一边走上前帮我把扣子系上，一边问我，“庞爷一会儿说个什么？”马本衡听了，也转过头看我。
我琢磨了一下，反问他一句，“刚那两个新人怎么被轰下去的？”
老板一脑门官司，回答说：“还没开始演呢，刚开始唱了一段太平歌词。就那一小段，两句掉一次板儿，两句掉一次板儿，您说说这谁受得了啊！”
“行，知道了。”我点点头，整了整领口、袖口，让他放宽心，“本衡，歪唱太平歌词那段，行吧？”
马本衡有点担心，“我行，你行吗？胳膊不碍事儿？”
我冲他眨了眨眼睛，“不行才说这段。”
马本衡恍然大悟，忍不住点头笑了，“就知道你小子最坏！”
往台上走的时候，我回头看了冯捷一眼。他挺着急的，我也知道他为什么着急。刚刚看了眼表，时间还来得及，但我还是决定尽量快着点。毕竟花下失约，美人负气，那可不是什么好段子。
上台鞠躬，往台下一看。刚刚表演的时候还没怎么注意，这一看才发现，难怪老板会说得罪不起了。下面坐着的，有不少人，都是我第一天登台说评书的时候，就在这个茶馆喝茶看表演的常客。这些人，是茶馆的主要收入来源，让两个新人得罪了，老板非悔青了肠子不可。
看到我们两个站在台上，台下渐渐安静了下来。但是很快，响起低低的笑声，继而，便是哄堂大笑。
我知道，他们在看我的大褂。
我不说话，马本衡就频频转头看我。终于，他忍不住先开口，“说话啊！”
“用你教？”我皱了下眉头，瞥他一眼。台下的观众还在笑，看起来一时半会停不下来，“那个……你们先别吃了行吗？”
马本衡拉我，“人家吃东西关你什么事儿？那是观众的权力！”
我甩了下胳膊，拍开他的手，指向台下的观众，“他们吃我豆腐了！”
马本衡撇撇嘴，数落我，“你一上台就满嘴胡吣！哪儿就吃你豆腐了？再说了，你有豆腐吗？”
我瞥了眼台下兴致勃勃的观众，接着说，“这个我需要解释一下！刚才那节目，本来应该是我们两个说的。结果，上台的时候，发生了一点小小的事故。我往台上走的时候，有人扥了我一下，把我这大褂给我……”我说着，舔了下嘴唇，低头扯了两下我的大褂，“……给我……给我扥……扥坏了啊！你们就盯着我这破口看个没完，还好我今天穿内衣了，否则全暴露了！”
“你那叫衬褂！”马本衡更正我，“AA型号都没有，穿什么内衣！”
“是，我没有！”我跺了下脚，转头看向马本衡，“你大，你大，你大了不起！你大你说吧。”
马本衡哑口无言，台下笑成一片，很好，这就算抓住了。
“是不是？说相声，讲究四门功课。”
“哪四门功课？”
“我们是说、学、逗、唱。”我一边说，一边扳着指头数，“每个师父教的都不一样。你像我知道马老师的师父，戚宝山老爷子，教他的，就不是四门功课。人家学了至少十门！”
“唉哟，十门，没累死我呢？说说吧，哪十门？”
“哪十门啊？你问我，不合适。因为我就知道个代号，像什么AA，A，B，C……”
“哎，行啦！”马本衡拦住我，“翻过去了，翻过去了。”
“不是显得您那么有文化，懂得一些高深的学问。”
“别，我不懂。”马本衡摆手，“就四门功课。”
“你也四门？”
“我也四门。”
“同样是四门，你没有我学得好。”
“我哪儿不如你？”
“除了那十门我不懂之外，我哪点儿不比你强！”
“这页翻不过去了是吗？”马本衡气得直跺脚，“你就说那四门，说学逗唱，我什么不如你！”
“随便举例子！唱！你就不如我。”
节目到这算是上了正轨，歪唱太平歌词，一个传统的段子。我和马本衡你一言，我一语，很快，掏出两块竹板来，准备唱上几段。刚刚那两位新人，就是在这个时候，频频失误，被观众轰下台去的。
马本衡看了我一眼，舔了下嘴唇。这是他紧张时的表现，已经有很长时间没有见过了。我知道，他在担心我的胳膊，那一棍子，对我整个小臂影响颇大，当然也影响到了手腕。
“啪。”竹板掉在地上，发出一声脆响。
“知道这叫什么吗？”我指了指竹板问马本衡。
“什么啊？”马本衡看着我，汗都下来了。
“掉了。”我说着弯腰捡起来，继续打。
花点打了两下，又是“啪”的一声。
要么说，不要拿老演员和新人对比，老演员是有观众基础的，人们往往都是对熟悉的人比较宽容。同样是掉板，同样是不耐烦，观众只是窃窃私语，远没有刚刚面对新人的时候反应大。
“这地方风水不好啊！”再一次掉板，我捡起两块竹板，笑着说，“俗话说，天做主，由不得我么！这舞台做的就不好，每年都得有那么一两场，风水特别不好。但是，没关系啊！新人碰上，算他倒霉。我碰上，算这风水倒霉！”另一只手拿起竹板，稍稍适应了一下，往日熟悉的竹板节奏，再一次响彻茶馆。
节目应该算是成功的了，下台的时候，我看到那两个新人正在后台等着我们。
“谢谢您。”两个人一起鞠躬，因为保住了饭碗。
我扯淡的风水论，客人不会买账。但没有人不清楚，我是在给两个新人开脱，用我的面子，保他们的饭碗。
“跟你们没关系。”我笑了下，解扣子，换衣服，“我这是前两天受了点小伤，常用的这手不舒服。”
在马本衡的帮助下，换好了衣服，冯捷早就等的不耐烦了。
马本衡开着金杯，送我们两个去那家中医诊所。我是去看伤治病的，冯捷，是去偶遇美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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