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 章
沈谅把蒜蓉和粉丝夹到周瑜碗里，周瑜忍了忍，没说话。不过是个食物罢了，毕竟在一起相处了十几年，难道还不能记得点儿小事吗？
记不记得，与爱不爱，有什么关系？
为了不让剧情进行到“你好吗？”“我很好，那你呢？”“我也很好。”的尴尬阶段，周瑜先发制人的打出“快说说你怎么就变成沈言瑾了？”的偶像牌。就好像真是个普通老朋友老同学，对所谓“圈子”的羡慕与敬仰。其实她只是在想，毕竟两人之间，显而易见改变最多的是他，而他的故事，也容易说的精彩，容易不参杂回忆。
回忆，曾经是她最宝贵的东西。如今被封锁在记忆的匣子里，能不碰，还是不碰的好。
周瑜眼前的这个人原来叫沈谅，出道以后改艺名为沈言瑾，粉丝团有个很可怕的名字叫言小宝后援会，因为他们都管自己偶像叫言小宝。这些消息度娘早就告诉过周瑜，只是她不相信，所谓神奇的被星探发掘，竟然是真事儿。按照沈谅的说法，那篇“看电影被星探相中拍广告一炮而红”的帖子，不是公关稿子却是亲身经历。
当时看到这个帖子周瑜心里不知怎么紧了一下。“看电影”这个词让她有点不爽，看的什么电影不重要，跟谁一起看的是个问题。他们原来经常一起看电影，沈谅总说全是为了陪周瑜。因为爱看的是周瑜。
“你不许跟别人看电影啊！男的也不行，电影是我专属的！”周瑜总是这样警告沈谅。
“放心吧，我自己不爱看，除了你，不会跟别人去看。”沈谅总是竖起手指保证，“可是我最爱我家小瑾吃醋了，最爱最爱。”
可他现在也和别人一起看电影了。看电影嘛，总不可能是自己一个人看的。
现在沈谅自然的说出这个动名词组合，周瑜心里又“咯噔”了一下，抓着桌子角差点就问出“你跟谁看的？”，而后觉得很没有立场，硬生生把话噎了回去。
周瑜没问，沈谅却说了，“电影是我一个人去看的，小瑾，其实很多人都是自己一个人去看电影的。”
周瑜被戳中心事的“哦”了一嗓子，没接茬。
“你为什么要跟我解释？”“我没有想知道！”这些话梗在周瑜喉头无法说出口，她咬着指甲低着头，拿筷子扒拉粉丝里的蒜头，没有发现自己做贼心虚的样子真是太明显。
沈谅说了很多周瑜没听过的新鲜事情，说到自己的第一次试镜，第一次录音，第一次拍大片，第一次进棚。他说，“演电影很好玩的，以后我带你一起去。你以前不是最爱看电影吗？”
“哦。”周瑜很想提醒他没有什么“以后”，也和不想话题提到任何“以前”的字眼。可是这样扫兴不利于胃部消化，她记得沈谅胃不好，饭后经常胀气。吃饭吵架容易伤胃，自己就大气点，别惹人家大明星身体不舒服了吧。
他们之间曾经是真正的百无禁忌，如今却哪来这样多不能碰触的地雷？谁一不小心，就会轰然炸开，把平和的假象炸个血肉横飞。
周瑜不敢去碰，不愿去碰。只好默默的低头吃菜，用夸张的言语掩盖心底的恐惧，“你看我就说你长这个样子不做明星浪费吧。”
“不是吧？你当初说的是我长这个样子还有那么多人喜欢，全世界得多少瞎子啊。”
“我哪有！”
“你有，你一直都有。”
周瑜觉得沈谅笑起来还跟以前一样，像爱琴海的阳光洒在蓝顶教堂泛出金光。
这样的人，天生就应该站在聚光灯的焦点啊！周瑜奇怪自己怎么会到现在才看清楚。
小动物小植物啥的都很爱犯贱，总有趋光性，见到闪点儿的东西就挪不动步，难怪他一出道就红成这个样子。当年那些情书递的多热烈，周瑜历历在目呢。
她很坏心的想，他的粉丝团叫向日葵好了，不然菊花也行，更贴切。
沈谅解释他名为“沈言瑾”的新生活的时候，周瑜显出很感兴趣的样子一直追问。拍电影好不好玩呀？录歌的制作人是不是很凶？拍广告的时候有没有遇到过要冬天泡冷水夏天穿棉袄的情况？
每一个问题沈谅都认真的回答，一字一顿的语速，跟以前一样不急不躁。周瑜从来就没有这种定力，平时说话很快，紧张起来说话更快，对话中不能出现一点空白时间，一个回答还没结束，另一个问题就哔哩啪啦的问出了口。
把自己弄得跟直播脱口秀的主持人一样，受不得一点冷场。
她没有去问昨天那句话是不是代表了什么，也没有问他是不是还记得当初说过的玩笑话。没有问这个名字是不是有特别的意义，也没有问他们这次见面的目的。其实周瑜最想知道的问题一直没有问，她甚至担心沈谅会主动说出答案，于是才把对话弄的这样不留一点喘息时间。
你的她还好吗？周瑜想，我一点儿也不想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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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初变化来的突然，前一天还是恩爱到如胶似漆的情侣。周瑜没有感觉到任何不妥。
“我们离婚吧。”沈谅说着，扔出一张协议书。周瑜从愣神到反应过来沈谅没在闹着玩，竟用了不止一天的时间。最可笑的是，沈谅还丢出一句“性格不合”的鬼话，来搪塞她。
什么样的性格会在认识十几年以后发现不合啊？厌倦了就厌倦了，何苦找那么多冠冕堂皇的理由呢。
“可是，为什么呢？”
周瑜问了好多次的为什么，沈谅都只是摇头，什么也不说。
真的让周瑜放弃抵抗彻底放手，是沈谅从手机里拿给她看的短信对话。
不陌生的署名，陌生的话语。那个从高中开始就围在沈谅身边眨巴双眼的大美女许愿，也许她那么多年许的愿终于成真了。腻歪甜蜜的语气，亲密无间的对答，就好像她周瑜才是插足别人的第三者。
“你跟她，到哪一步了？”周瑜还是不甘心的问，“比的过我们十几年感情吗？我原谅你，我可以原谅你。当什么也没发生。我们不离婚，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我们要个孩子沈谅，我给你生个孩子好不好？”
“我已经有孩子了。”沈谅说，“她怀孕了。我们必须离婚。”
那时候周瑜才知道，有一个词叫无力回天。
她无法忍受欺骗，无法忍受背叛。婚姻里的是非黑白，周瑜没有灰色地带。
被这些触目惊心的回忆勾去了心神。周瑜才发现，原来自己从来没有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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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瑾，说了那么多我的事情，你呢？你怎么样？爸呢，爸身体还好吗？他和王阿姨还好吗？”一个失神被沈谅抢到了发问权，周瑜懊恼的咬了咬指甲。谁知道沈谅的手飞快横过来抓住她的手，“别咬了，一会儿该疼了。”
周瑜被他X战警一样的反应速度弄的有点头晕，突然觉得自己应该说“关你屁事”才对，可是已经浪费了最佳吐槽时间，只好呵呵笑一笑，当做没发生。他怎么连她愛咬手指头的坏毛病也没忘呢？他脑袋里到底装了什么？
“我没什么新闻啊，我又没拍电影，呵呵。我爸很好啊，王阿姨照顾的他很好。不过你是不是该换个称呼啊，现在还叫爸，不合适吧？”
“爸就是爸，就算是现在，他也还是我爸，为什么要改？有什么不合适？”
周瑜很想拍桌子说你放屁，他是你爸你怎么不去看他，他是你爸你怎么杳无音讯那么多年？他是你爸你怎么姓沈不姓周？想了想，没发作，“行吧，随你。不过一个称呼而已。”
“那你自己怎么样？”
“我自己啊，挺好的啊！吃饭睡觉，混吃等死呗。挺好的，呵呵！”
“那你过的幸福吗？”
“幸福啊，可幸福了！对了我忘记跟你说了，我有男朋友了，他对我特别好，人又帅，也有钱，真的特别特别好。”
“嗯，我看到报道了，你们要结婚了，对吧？”
周瑜不置可否，不想去解释这个问题，“大明星还能见到我们小人物的报道哪，真是好容易啊！”她接着笑了笑，继续说，“你呢，你也不错吧。我看新闻没说你结婚的事，瞒的挺好啊！”周瑜呵呵笑着，说出的话像刀子刮着自己心口，一下一下。
“我没结婚。”
“啊？那孩子呢？”
“没有孩子。别说这些了小瑾，”沈谅抬起头息事宁人的笑笑，“都过去了。到是你，打算什么时候结婚啊，这次要好好看人才行，可不能像以前一样傻乎乎的嫁错人了。”
“你管不着吧？”周瑜努力扯起的笑容终于垮了下来。嫁错人？嫁错人！事情怎么会发展到现在的样子，曾经说要照顾她一辈子的男人，现在跟她讨论下一段婚姻？
沈谅有些颓然的背靠像椅子，“我只是问问而已，你不用那么激动，我没有恶意的，我只是想知道你过的好不好。”
“我激动？我没激动啊！我只是很实在的回答你而已。就是四个字，关！你！屁！事！”
沈谅盯着她的眼睛，没有接话。周瑜狠狠的看回他，大义凛然的样子。
一秒，两秒。
可能眼睛太大跟空气的接触面广，周瑜觉得自己眼睛疼的蓄起了水汽。
斗大的水珠子从她眼睛里蹦跶出来，周瑜“唰”的站起身，拖出椅子“吱嘎”的声音，盖住了沈谅的叹气声，和她脑子里嗡嗡的喧闹。
“沈言瑾，知道你的娱乐圈秘史，我很开心。你请我吃饭，我也很感激。今晚就到这儿吧。后会无期。”周瑜一把捞过自己的包，转身就走。
沈谅站起来拉住她，“小瑾，在你面前我是沈谅，不是沈言瑾。别发脾气行吗，我只好好看看你。难道离婚以后连关心你的权利都没有了吗？”
“离婚”两个字像千年洪钟一样发出无法消逝的巨响，“噹”“噹”敲在周瑜的耳膜上。
他竟然说了这两个字？他竟然好意思说出口？
悬在高空行走的绳索，终于挣脱束缚，掉了下来。走在上面的人，毫无预警一起摔了下去，深不见底。
周瑜回头甩开他的手，“是的你说的没错，我们离婚了，分手了。是陌生人。提离婚的人是你不是我。出轨的人是你不是我。我认识的人叫沈谅，你是沈言瑾，我的事与你没有半毛钱关系。”
沈谅用手揉着自己的太阳穴，眉头紧皱，“小瑾你别这样，是我的错，你别生气。”
周瑜大手一挥，“别！你没错，谁都没错。今天我们是叙旧，没有要讨论对错。既然你说要见，我也让你见了。那就行了。我不管你是为什么来找我，结没结婚什么的，都跟我没关系。我好好的，快结婚了，我们就不要再见面了。以后各走各路，各回各家，就这样，拜。”
“对不起小瑾，我让你不高兴了，真的对不起。”
周瑜脚下不停仓皇的逃跑，“不，你没有错。错的是我，我今天不该来的。我要回家了，时间好晚了。”
沈谅哀求的看着她，“小瑾，别闹了好吗？”
“唉我没闹，我真的要走，好晚了，我家远，不安全。”周瑜推开门，脚步快的像看见银行打劫，“谢谢你请我吃饭，真的，本来想AA来着，但你现在是有钱人了，想必不会介意请我的。见到你很高兴。再见。”
快走快走，走到人群中就听不到他在说什么了，走到人群中他就不会追过来了。我没有逃，我只是走的快了一点而已。周瑜这样想着，很快走出包房，走出餐厅，来到那个昏暗灯光的大街上。
身后的门“吱呀”一声打开，熟悉的声音说出陌生的字眼，“小瑾，别走好吗？我好想你。”
男人的怀抱从身后袭来，温暖得让周瑜忘记了要挣扎，升腾的热气，就像那一年的敦煌，他们第一次见面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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