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明暗交错
叶卫疆离开药堂之后发生的事，陆如嫣自然不知。叶卫疆走后她便在思考，直到在阿忠送走神医回来护送她回了府，陆如嫣才从自己的思绪中回过神来。
“今天我遇袭的事，你莫要跟兰姨、阮姨她们里提起。”兰姨娘性子软听了只怕会担心难受抹泪哭上一整晚；阮姨娘性子爆，若是她知道了这事……陆如嫣摇了摇头，那些无赖混混怕不只是脑袋出血那么简单了。
“二小姐，这些人明显是朝着您朝着陆家来的，瞒着不太好吧。”阿忠有些犹豫，这些人今日会袭击陆如嫣难保不会对其他人出手，总是要在府里把事说开了提醒大家多做注意才能放心。
“你的意思我明白，我自有分寸。”陆如嫣拦住个小丫鬟嘱咐了两句，一回头见阿忠还满面纠结的站在原地，不由笑道，“放心，宛芩姐平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这陆府里属她最安全了。阿忠哥，你觉得呢？”
阿忠的脸一下涨得通红，结结巴巴的想解释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磕巴半天只挤出一句：“二小姐，我去干活了。”话一说完也不等陆如嫣回应便落荒而逃。
看着阿忠带点踉跄的背影，再想想陆宛芩平日里安静腼腆的样子，陆如嫣有些好奇，这样的两个人要怎样的缘分才能在这宅院之中私许终身。也就是这陆府经历过一番磨难，才能成就这样一段姻缘。
陆宛芩和陆忠这一对倒有几分像戏文里唱的，陆如嫣想再过几日便是陆老爷的寿辰，也该请个戏班子来热闹一下增添点喜气。
这两年在她辛劳下陆府已非昔日落魄光景。如今府里也添了些丫鬟小厮，院落有人清扫门庭有人擦拭再不是当初荒凉破败的模样。大黄和小刘一个成了铺里的掌柜一个跟着吴伯成为府里管事，知道他们忠心可靠，陆如嫣也愿意放手栽培。
昔日的绸缎铺子已经发展成了绸缎庄，在他人眼里这陆府也算是死灰复燃撑起了门面，虽比不上往日的盛景好歹也算恢复了些许元气。府里众人也是如此认为，陆府能在陆如嫣的打理下一步步走到今天他们已经知足。
只有陆如嫣心里清楚如今陆府真正的底子尚在这外在表现之上。陆府明面上只有着一间已经日渐坐大的绸缎庄、一间胭脂铺子和一家小药堂外带些许农庄田产；暗中却还有一条不为人知的线在经营着其他买卖，这条暗线依靠的便是当年帮陆如嫣卖参的商队。
当年卖参一事让陆如嫣觉得胡泽是个可托付之人，她见胡泽带领的商队走南闯北整个商队经营货物虽杂却不缺凝聚力便留了心神。当胡泽的商队再一次从城里经过时，陆如嫣带着叶卫疆不肯收下的那一百两做了一场暗地的拜访。胡泽的商队因缺乏本钱一向靠天吃饭，知晓陆如嫣的来意后，面对陆如嫣的拜访他诧异之余也表示了欢迎。
那场拜访的结果是胡泽同意以这一百两为本钱，由陆如嫣按月提供银两作为对商队的投入，而商队的盈利自此带陆如嫣分红。
胡泽给出的红利并不多，按月提供银两的条件也比较苛刻。陆如嫣在一番斟酌之后依旧答应了他的要求。这个要求答应的容易，执行起来却比想象的要难。最初的半年商队盈利甚微，陆如嫣一面支撑着绸缎铺子的经营和陆府的各项开支，同时还要从绸缎铺子那不多的盈利里挤出一部分银钱按时提供给胡泽，日子过得很是艰难。有时碰上李家或其他商户有心打压，绸缎铺子的盈利身子不足以维持陆家的日常开销，更别说拿出余钱给胡泽了。
幸而陆如嫣手上有当初从林家手里扣下的那二百两银钱支撑垫补，加上一家人过得节俭，才得以熬过了那段时日。
那份艰难直到半年后才有所缓解，胡泽的商队开始逐渐盈利，给出的分红也不断增多，同时陆家的店铺也越来越盈利。陆如嫣将商队给的红利和部分店铺盈利又投入进商队，帮助商队壮大。慢慢的胡泽的商队也不再是单纯的行商，也开始在附近的几个小城有了联营的铺子，成了坐商行商皆有的大商队。
这条暗线陆如嫣谁都没说，哪怕是银两最吃紧的时候，她也只是轻描淡写的对陆府众人解释为铺子经营不善。自从退亲风波过去后，府里众人对陆如嫣可谓是言听计从，对她的话从无半点怀疑。陆如嫣也就利用这份威信，将暗中支持商队的事彻底瞒了下来。
曾经的家破人亡让陆如嫣的心好像空了一块，她拼命的想做点什么那把这块空缺补上。商队这条暗线，让她在平日里多了分与外界周旋的底气；她并非是不信任陆府的人，只是不可抑制的想多留条后路，为自己或许也为将来的陆府。
陆如嫣心里清楚自己不善于经商，在经营铺子这件事上之所以能比曾经的“包子”强，靠的不过是多活了几年多读了些书，以及自小在各种明争暗斗中察言观色的本事与眼界。她能将陆府上下打理的井井有条，也能将外面的铺子维持在一个可以看得过去的水准上。但她明白自己的极限在哪，若要她真在经商这条路上闯出些名头实在太难太难。相比陆如嫣，胡泽这种惯于闯荡的人显然更适合经商。两年下来，他已经成了北方一带小有名气的商人，连带着陆如嫣也收获颇丰。这其中据说是遇到了贵人相助，胡泽不多说，陆如嫣便也没多问。
除了自身在经商事宜上的局限外，陆府的情况也不适合太过招摇。这城中既有商户虎视眈眈，又有李家那种不怀好意的阴险之辈在背地里磕绊使坏，她虽不惧怕却也担心架子撑开了难以招架。因而在外，她更乐意置办些田产；在商铺上她只收回了自己较为熟悉的胭脂铺子和一间能够供陆府自给自足的小药堂。胭脂铺子主要由大黄打理，药堂和绸缎庄的货物采买则由阿忠负责，陆如嫣除了不定时抽查一下账目外，一门心思全扑在绸缎庄生意上。
最近绸缎庄想拿下笔大买卖，为了更好地达成目的，陆如嫣打算收一间染坊供绸缎庄使用。不曾想这风声才刚放出去，便将麻烦引了回来。
陆如嫣一路想着走到了偏院，也没太多避讳的敲响了吴伯的房门。吴伯如今是陆府的大管家，不用再在外奔波对这位老人也算是种安养，小刘则在他的指导下负责田庄上的各类事务。
门内，吴伯缓慢的脚步声传来。
“谁呀？”
“吴伯是我，您现在若是不忙能否随我去趟书房，我有事找您商量。”
“是二小姐呀，您怎么过来了！”脚步声明显加快，下一刻门边被打开，吴伯苍老却和善的面容映入眼帘，“二小姐，你若有事唤吴伯派个丫鬟来说一声就是了，何必自己跑一趟。”
“吴伯您慢点，府里的丫鬟各司其职冷不丁使唤起来怪麻烦的，我正好闲着就自己过来了。”陆如嫣笑着应道。
“二小姐，您别怪吴伯说嘴，您呀就是喜欢苦自己。”吴伯因天寒腿上的毛病复发而走路缓慢，陆如嫣也跟着放慢了步伐，“您看您给宛芩小姐、阮姨娘兰姨娘她们都安排了丫鬟来服侍，怎么就不知道给自己也安排一个。三小姐还小不急着要人伺候，您都快十七了平日里又劳累，身边没个人伺候怎么行呢！咱陆府现在日子好了，也不是当初那请不起人的落魄样了……”
“吴伯，您说的我都懂。”陆如嫣陪着吴伯来到书房，“可您想呀，阮姨、兰姨平日里事忙，多个丫鬟可以帮她们分担不少琐事。而宛芩姐姐到了出嫁的年纪，身边也需要个丫鬟充充门面，我们陆府是大户嘛。至于我呀，您也知道我一个野丫头独来独往惯了，多个人伺候反而不舒服。”
最后一句是绝对的假话。若非有这两年的磨砺，陆如嫣从没想过她有朝一日竟能适应像现在这样无人伺候自梳自洗的生活。只是现在的她更喜欢独自清净且安心，事实上整个陆府都在维持着这样的一种清净。她有意的控制着府内丫鬟和小厮的人数，控制着陆府的规模与排场。说到底，她只是不想让太多的仆从下人冲淡了陆府所拥有的真正属于家的温馨感觉。
“唉……”吴伯种种叹息了一声不再言语，他想得却是另一方面。他想说，陆如嫣今年年芳十七，也到了可以出嫁的年龄。可他不能说，且不说这个家现在还离不了陆如嫣，单说陆府二小姐这在城中褒贬不一的名声就很难觅得良缘。二小姐是为了这个家而牺牲了名誉，他又如何能在伤口上撒盐。这么一想，连带丫鬟的事他都不敢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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