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寄人下
床头挂着一串风铃，木制的，精美小巧，伸手触及风铃，铮铮作响，好听！回头一望，屋内摆设着纯木制的家具，古朴典雅，古色古香的梳妆台，精制的屏风，轻纱低垂的流苏随风飘动，看来我真的回不去了。
“小姐……小姐……”红粉推门而去，气喘吁吁地的对我说：“老爷病了好像……小姐，你快去……”
不待她把话说完，我披上衣服，赶紧动身往前院跑，心想，昨个爹还好好的，去邓王府赴宴，怎么一夜之间会……
不，一定是我听错了，爹不会有事的。爹怎么可能出事呢？我担忧着，一路跌跌撞撞，冲入前院的正房，屋内的人听到声音，不约而同回望了我一眼，随即扭过头去。均露出不悦之色，尤其是柳大小姐柳垂英，她含泪瞪向我，露出厌恶之色。
“大娘。”我向端坐在床边的大夫人施过礼，便跪到爹的床前，看着躺在大床之上的爹，脸色苍白，嘴唇发紫，奄奄一息的模样，泪水止不住狂溢出来。爹这是怎么啦，昨天不是还好好的么，怎么会一夜之间，病入膏肓。
事情发生的太突然了，我握着爹的手，哭泣道：“爹！您怎么啦，你醒醒啊，看看如儿啊。”
“哼！”有人在我后背冷哼一声，大掌揪住我的头发，将我拎起。“闭嘴，烦死了，少在这儿假惺惺地装孝敬，滚出去。”
他用力将我甩向一边，我一个重心不稳，跌倒在地，额头碰到桌角上，痛……
抬起泪眼望着凶巴巴的人，此人名誉上是我大哥柳付荣，性情凶残暴虐，对我一点兄妹之情都没有，就因为我是偏房生的，不入他的眼，几天前，我走路不小心碰到他，他狠狠踹了我一脚，扭头就走。我气不过在背后骂了他一通，红粉跟在我身后，见了敢怒不敢言。后来，我从她嘴里得知，柳付荣以前经常对我如此，爹常常为了我责骂他，如今爹病得卧床不起，这口恶气让我找谁出？
回头我望向床边端坐着的大夫人，指望她出言主持公道，岂料她看都不看我一眼，冷淡地说道：“付荣说的对，你就下去吧，别在这里添乱了。”
红粉扶起我来，我愣愣地看着大夫人，其实心中早料到她会袒护儿子，只是没想到，她那么纵容他，柳付荣今日脾气的养成，恐怕跟这位当母亲的退不了关系。纵子行凶，她就不怕日后……
算了，我计较那么多干嘛？我又不是真的柳忆如，一直以来，他们从来不把柳忆如当成一家人，柳忆如的出身能怨得了谁？柳老爷么，封建社会存在千年，一夫多妻的制度也跟随存在千年。这个时代，富家子弟哪门哪户不是三妻四妾，凭我一个人的微薄之力，上哪儿去给柳忆如讨回公道，认了吧！
我哀怨地望向床上闭目躺着的人，柳老爷，爹！恕女儿不孝，不能在此守候，有他们在此守候着你，眼里却容不下一个小小的我，在待下去，恐怕他们又会找借口刁难我，爹！您一定要快点儿好起来。我先走了！
路过柳垂英，她冲身边丫头素绣使了一个眼神，我未觉察到，脚下被绊，整个人又重重的摔了一跤，屋内其他人假作没看见，根本不与理会，抬头见柳垂英嘴角处露出一丝得意之色。
不用问，是她的主意。
红粉愤恨的瞪了素绣一眼，我摇头阻止她下一步举动，匆忙带着她离开。怨不得素绣，她不过是个听使唤的丫头。
“小姐，你今天怎么啦？分明是素绣绊得你，你为什么不让我找她理论？”
为什么还用问吗？单纯的小丫头，我苦笑着，我的魂魄进入柳忆如的身体，当上柳家的二小姐后，爹还算疼我，他一旦倒了，在这个家里，我势必失利，日后，红粉跟着我一个失势的主子，性子太强，势必吃亏。
任人欺凌不作反应，不是我的本意，争强斗狠，又不是我的本性。我淡笑一下，暂时就让他们当我是柳忆如吧，一个弱软无助、受人欺负只会掉眼泪的弱女子。
在未预计好出路以前，我是不能做出太多的举动。俗话说：小不忍则乱大谋。
二天过后，爹的病情稳了些，我再去看他，在佣人的搀扶下他已经能坐起来，左半边身子不能动，同样左半边脸没有表情，嘴角有点歪，说话断断续续，甚至流口水，看他的样子，我明白他得的病——半身不髓，也称偏瘫。这种病现代常见，脑血栓造成的，病人最怕受刺激。
我陪着爹坐了一会儿，看他有点累，安抚他睡下，便退了出来。
“红粉，你去告诉刘管家，等一会儿，咱们用车去寺院为爹祈福。”红粉应声而去，望着她的背影，我苦笑着，爹的病，拿到现代也是很难医治，更况且是在古代，我除了祈祷，还能做什么？
转过神来，准备回房收拾东西，面前一抹红裳挡住了我的去路，柳垂英恶狠狠的盯着我，连讽带刺的说：“哎！我当是谁呢，这么孝顺，原来是你啊，小贱人，趁我们不在，向爹来告状了是不是。”
我退后一步，垂头小心应付道：“你误会了，我没有，我是来看爹的。”
柳垂英一步步向我逼近，我连连向后退让。她把我逼到角落里，令我无路可退，用手指着我的脑门，嚣张尖刻地说：“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心思，上回我只推了你一把，爹就把我关了半个月，这回，你会有那么好心，不告吗？鬼才信你。”
如果不是她把柳忆如推倒，重重摔了一跤，或许我还是我，柳忆如还是柳忆如，正是因为她那一把，我跟柳忆如才换了位。今天，她还好意思说那事。
同样是柳家的女儿，我又何必把自己搞得如此卑微呢？我扫开她的手，慢条斯理地说道：“你信也好，不信也罢，我跟你没有话说，用不着跟你多解释。”
说完我扭头就走，她先一怔，猛得出手扯住我的头发，叫骂道：“你个小贱人，觉得有人给你撑腰了，是吗？告诉你，别做梦了，大夫说了，爹的病一时半会儿好不了的，跟我作对，你就等着自讨苦吃吧。”
我反手用力握住她的手腕，冷笑道：“收回你的话，柳垂英！一直以来，在柳家，我对你处处忍让，任你欺凌，而你却步步紧逼，太可恨了。告诉你，我从来没有想过跟你作对，你别不知好歹！是，我的地位，是不如你‘高贵’。那就请你高抬贵手，别再惹事生非！”
说完，我推开她，扬长而去，听到柳垂英跳叫起来，大骂丫头：“你们作死啊，没见我受人欺负啊？”
想让丫头们把我围起来群殴吗？哼！柳家，爹还在，我就不信，她们有这个胆！
她们大概谁也没有想到，平常文弱，风吹即倒的二小姐，会出手伤人吧！我今天的举动可能吓到了她们。情事所迫，若是再不反击，早晚会被她骑到头上去，她既然不把我当妹妹，我又何必拿她当姐姐。
红粉闻声跑来寻我，我拉起她就走。回房收拾上香的东西，来到大门口，管家告诉我，备好的马车被大小姐支走了。我怒瞪他一眼，管家不敢直视我，垂头后退一步，看样子，他出于无奈，碰上柳大小姐也是没办法。
柳垂英这么做，分明是故意的。
红粉问我：“小姐，咱们今天还去不去上香。”
我坚定不移，笑着说：“去，不就是没车吗，咱们用走的。”
刘管家有些为难，劝止我道：“二小姐，你一个姑娘家，走着去，路上来回不方便，依我看，明个再去吧。”
我冷笑道：“明天！你说得倒好听，明天，车再轮不上我用呢？让我等后天吗？刘管家，你的难处我知道，今天，我非去不可，你若不放心，就派两个佣人跟着我吧。”
来这个时代三个多月，前二次，我是坐车跟着爹去寺里上香。第一次步行，没想到是在这种情况下，红粉倒挺聪明，将东西交给尾随而来的一名家丁提着，空着手紧紧跟在我身旁。
“小姐，大小姐把车支走，确心跟咱们过不去。气死人家了！”红粉拉着我的水袖，愤愤不平地说。
“是吗？来，让我摸摸，看看你有没有气在。”我说着，将手掌伸到她的鼻前，引得红粉一笑，抚开我的手，跺着小脚，不依地说：“小姐，人家在为你鸣不平，你还取笑人家。人家的命好苦啊。”
“你觉得侍候我苦，好啊，明个我就跟管家说，让他把你换掉，我看不如这样，让你去服侍大小姐好了，跟着她，保准你吃香的，喝辣的，比跟着我好！”
红粉小嘴一呶，大叫不依，气得不理我。
我淡淡一笑，她的心思，我岂会不知道！生气有用吗？柳垂英那么做，故意气我，我干嘛生气，让她如意，我偏不生气，偏不让她如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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