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卷 第七章 西尔维多·卡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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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卷
第柒章西尔维多·卡岗
八年前，夏末，雨夜，奥德巴格达东部海岸。
漆黑的天空下，一艘破旧的中型帆船冲上海岸边的沙滩上。
“快！快！”船身边缘水手大声催促着，丢下一块潮湿破旧的木板架在岸边，船身人影耸动，纷纷踩着木板向海岸上跑去。
“快，快下去！”水手继续催促，一个男人的身影从船舱里奔了出来，他身上披着被雨水浸湿的布衣，弯下腰，让雨水打在自己结实的后背上，踏着连绵的大雨，随着人群向外奔去。
在他胸膛的保护下，一个六七岁的女孩在他的怀抱中安睡着。
人群奔入岸边的林地，突然码头那边火光闪烁，警报声起。
下船的人们顿时惊慌大乱，他们慌不择路，除了林地外别无隐藏的地方，然而在王都东部，这片林地不过是人工种植在东部地区高墙外的死胡同。
火光向海岸这边移动过来，士兵们的声音在大雨中喊道：“是偷渡者，把他们围起来，快！”
偷渡船见势不妙，早已离开海边，驶向大海，这样的大雨，根本无法追迹他们的行踪。
被丢下的偷渡者们只能自己四散逃生。那些进入林地的偷渡者发现没有逃生的道路，更加混乱。如无头的苍蝇到处乱撞，结果只是更快的被士兵们抓起来。
男人抱着怀中的女孩，跟着人群乱走，很快被包围了。
周围是雨打落树叶的声音、偷渡者们惨叫声、士兵的喝骂声。
“都给我跪下，反抗者格杀勿论。”
黑暗的天空下，男人无处可逃，虽然他精通强大的风水术，但是他无法丢下自己的孩子。
在士兵的包围下，男人跪了下来，闪电从夜空中劈下，照亮了男人的脸。
这个人，正是卡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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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尔王国的南边是巨大的南海。
南海之外是一片大洋，名为巨海，那里有无数的漩涡带，即使是驰骋大海的大海盗，也很少有人会选择横渡这片巨海。
但是黄金海岸的传说太过诱人，南方大陆的船无法穿过巨海前往布鲁斯帝国的黄金海岸，就选择了漩涡带较少的南海海道进行偷渡。而海盗出于暴利的巨大诱惑，往往不顾风险，船毁人亡依然搭载偷渡者以身犯险。
卡岗坐在牢房的角落里，怀中的女孩均匀的呼吸着。让他稍微安心。从海军总部里这座巨大的监狱里，偶尔会传来犯人鞭挞的惨叫和牢房内的哭喊，不过多数人还是选择安静的等待。
无论怎么做，生杀大权总是在这些治安者的手中。
卡岗等待着自己的命运，思绪却回到出发前的日子。
“什么！这孩子的病是治不好吗？”妻子在身旁惊恐的道。
卡岗的手捂着脸，坐在床的旁边。
“都是你这个没用的东西，要不是你整天做什么修行，不去管孩子，她怎么会得这样的病。现在可好，我们已经花光了所有的钱，请来了这个国家最好的医师，结果还是没用！”妻子大声埋怨着。
卡岗突然抬起头来，“要不我们把家里所有东西都卖了，去北方的大陆替孩子治病吧，听说那里有很多精通医术的医师。”
“你疯了吗？”妻子大叫起来，“那片海死了多少人你知道吗？再说把东西都卖了，我们不要活了吗？”
“可是为了孩子，我们可以重来啊。”卡岗鼓起勇气道。
“不，不，我宁可不要这孩子！”妻子大声的道。
卡岗突然扇了妻子一记耳光。然而在他动手后，自己的手却在发抖。
“你到底说什么，她是我们的孩子啊！”
妻子捂住脸，但是眼中却露出恶毒的眼神。
“我恨你，恨这孩子，恨这个家！”妻子说着奔出门外，再也没有回来。
一声低声的呻吟把卡岗从回忆中拉了回来。
“爹爹…我有点冷！”怀中的女儿低声道。
卡岗已经把仅剩的厚实的衣服都包裹在女儿身上，他有些无奈，紧紧的抱住女儿，将头低下，用自己的脸贴着女儿的脸，道：“这样呢，暖了吗？”
牢里阴暗潮湿，尤其在这样的天气，但女孩还是感觉到一丝暖意，“爹爹…好一点了。”
卡岗松了口气，但又不知道接下来怎么办。这个国家的海军们会如何处置这些偷渡者不得而知。
马靴踩地的声音在监狱中空旷的响起，一个统领模样的人带着一队士兵往牢里走来，边走边牢骚道：“罗瑟隆半岛的海战已到了关键时候，元帅大人还等待着我们进一步的支援，竟然为了这种事浪费我的时间。”
一个士兵队长凑上前来道：“大统领嫌麻烦，不如统统杀了吧。”
大统领盯了他一眼道：“现在布鲁斯帝国的骑士团已经逼近王都，找几个体力好的充当民兵不好吗？”
那个士兵队长赶紧称是。
大统领走了几个牢房，稍微挑选了几个人。突然眼睛盯住其中一个牢房里的男人。
“出来冒险还带着女儿？”大统领调侃的道。
看着站在牢门外的大统领，卡岗抱着女儿稍稍向前，跪地道：“我不是来冒险的，我的女儿生病了，我想来找医生。并不是存心偷渡到贵国，所以……”
“那样的话现在说没用。”大统领冷冷的道：“在这里只有强者才能生存下来，我的国家正处于战争中，你那样没法作战的人，连养活你都是多余的。”
卡岗的心低落到谷底，不过他还是求生般的道：“我能作战，我懂一些战斗魔法和铠甲修补技术。只要能救活我的女儿，我什么都愿意做。”
“魔法？”大统领愣了愣，“如果你真的可以使用魔法作战的话，也许你可以加入王国的佣兵团，不过在那之前，先让我看看你的实力吧。”
卡岗怔了怔，他轻轻的将女儿放到牢房角落的草席上。然后向前走了一步，来到牢房正中，单膝跪地，一只手放在地上。
魔力从大地向他身周聚集，突然卡岗前方的牢门地面崩坍，木制的牢门受到巨大的引力深深陷入地下。
士兵们几乎以为卡岗要越狱，急着拔剑保护他们的统领。
然而大统领却推开了士兵，大喜道：“你竟是风水士！太好了，这可是稀少的职业，我们正需要这样的人才，你叫什么名字？”
“西尔维多……西尔维多·卡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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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岗被带去了佣兵团，那是隶属于国王军直属下的顶级佣兵团。
他们并没有参加王都北面正面战场，这时的里尔王国正有一个计划。
“听着，我们的任务将是特殊的，也是决定性的。”佣兵队长斯特里普高声做着战前总动员。
卡岗没有在听，他心里想着位于佣兵团后勤队里的女儿。
“我们将秘密渡过钱罗氏河入海口，潜入南温叶林，然后从森林西面偷袭布鲁斯帝国的骑士团，出发！”斯特里普说道。
佣兵团浩浩荡荡的穿过钱罗氏河位于南海的入海口，在海军的保护下沿着海岸线翻过东岳丘陵，秘密的进入南温叶林。
应卡岗的要求，女儿梅丽尔一直跟在后勤的队伍里，也许是风水士在群战中格外珍贵，加上战斗人才紧缺，斯特里普破格答应了他的要求。
作战前的一个夜晚，南温叶林深处燃起了篝火。佣兵们趁着最后的机会大吃大喝，明天他们将要迎接布鲁斯帝国骑士团的大军，谁也没有提及这次作战的前景，但是他们心里都清楚，这支三百人的佣兵团将要偷袭布鲁斯帝国的四万大军。这也许会是他们的最后一餐。
篝火边，一个强壮的矮人族战士喝了口酒，抹了抹嘴唇，这个来自乌斯山脉的矮人佣兵并不善于跟人类交流，然而他却看着卡岗身边的女儿，露出微笑。
梅丽尔亦露出害羞的微笑，躲在坐在石头上的卡岗两腿之间的空隙，靠在父亲的大腿上。
篝火边，另一个年轻的人类战士海米塔图笑了起来，“梅丽尔，不要怕嘛，这个大胡子虽然看起来很凶，不过对小孩子可是很温柔哦。”
“海米塔图，你这多嘴的家伙。”矮人战士侯里笑骂了一句。
气氛渐渐欢快起来。佣兵们开始相互交谈，畅谈。谁都知道明天将会是不寻常的一天。
卡岗始终陪着女儿。梅丽尔遇到这些血性汉子们没有害怕，反而玩的很开心，她偶尔会屁颠屁颠的跑到侯里面前拔一下他浓密的胡子，或者是扯扯海米塔图自认为好看的衣服，不过更多的是躲到父亲怀里。直到累得睡了过去。
借着篝火的光，卡岗看到梅丽尔脖子和手臂上的红疹子，女儿的病情已开始渐渐严重，虽然暂时不会危及生命。但这个治不好的“不死的不治之症”迟早会让梅丽尔枯竭而死。卡岗只希望战争快点结束，他就可以拿着作为佣兵挣到的钱，去寻找这片大陆最好的医师，救回她的女儿。
翌日，佣兵团将后勤队藏在南温叶林中，三百人的作战部队则冲出南温叶林，奔袭钱罗氏河中游靠近里尔王国主干道的布鲁斯帝国四万大军。
战况激烈，虽然昨晚布鲁斯帝国遭到了魔物的骚扰，毕竟人数悬殊。但是在佣兵团队长斯特里普，及其战友西尔维多·卡岗，海米塔图，侯里，丹尼斯等人的活跃下，佣兵团终于坚持到里尔王国主力军的支援，蓄势待发的里尔王国主力军冲出王都奥德巴格达，在平原上与布鲁斯帝国进行正面决战。被王国主力军和佣兵团前后夹攻的布鲁斯帝国骑士团退到了安苏大桥，遭到了全歼。
这就是在被后世称为一年战争中的转折点战役，安苏大桥之战。自此之后，里尔王国进入了全线反攻。
在受到了嘉奖和短暂的休息后，九月入秋，这支佣兵团穿过南温叶林，到达罗瑟隆半岛，协助王国海军收复半岛及罗瑟隆城。
十月，王国主力军收复北方领土及雷斯曼城。
十一月，拉巴斯塔攻破七剑城，沙狄拉里战死，大草原议和。布鲁斯帝国失去强援。
十二月，年末，王国主力军及所有佣兵团参加攻略铭文塔要塞战役。至一月，铭文塔要塞失守，布鲁斯帝国向本土撤军。
至此，里尔王国收复所有领地，圣城也终于按捺不住开始斡旋，卡岗的努力终于有了回报，等待着战争的结束，他就可以带着女儿寻找治病的名医。
然而二月初，里尔国王斯迪·里尔为了自己的野心，不顾国内的反对声，命令部队全面跨过边境线，向布鲁斯帝国深入。
同时，三大公之首的卢塞法大公提案了公会等级晋升与帝国财政资助公会制度。拥有强大财力的布鲁斯帝国吸引了大量的中高级以上公会加入了战争，以应对帝国的危机。
在强大的冒险家公会面前，即使是佣兵团也讨不了好处。双方在温叶林进入了胶着战况，随着时间的推移，战死者在不断增加，佣兵团损失惨重。不但得不到国家的奖励，却眼看着要白白送命，有些佣兵已萌生了退意。
卡岗也一样，这样无休止的战争让他看不到希望。虽然他和队长斯特里普等人声名显赫，甚至被大陆诸国列入了战争英雄的行列，但是比起女儿他却顾不得许多。他和其他佣兵一起向佣兵团申请暂时回归里尔国内，希望能够尽快医治重病的女儿。
但是这个时候，从王国主力军那里传了这样的回复。
“国王陛下已决定和谈，但是在和谈之前，需要一次胜利作为谈判的筹码。为此佣兵团必须协助主力军团做最后一战，就是全面占领温叶林。”
佣兵团得到这样的答复，虽然不满，但是想到即将迎来战争的终结，终于还是打起精神，全力以赴。
三月初，位于温叶林南部的佣兵团开始向温叶林北部挺进，他们将面对集结在那里的布鲁斯帝国骑士团主力和数个公会的冒险家们。
作为先锋部队的佣兵团一如既往的奋勇向前，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形式变得渐渐不利。
约定的王国主力军始终没有出现，但是佣兵团的人数渐渐减少，虽然依靠着林间的地形挣扎，但是他们坚持不了多久了。
“增援，增援呢！”矮人战士侯里砍的全身是血，连斧头的崩坏了好几个缺口。
卡岗无暇回答他，他的风水术需要保护位于核心的佣兵远程主力和魔法师。
但是他的心里同样低落到了极点。
“怎么会这样！”队长斯特里普一边屠杀敌人一边道。号称最强佣兵的他已经杀掉了对方整整一个骑士团的兵力，但是从北方布鲁斯帝国的增援仍在继续。
就在众人陷入迷茫，突然林间开始慌乱起来，不止是布鲁斯帝国，连本方的佣兵团也是。
“大家镇定，出了什么事？！”斯特里普赶紧安抚大家，但这时他看到了震惊的景象。
无数的魔物涌入林中，不管是布鲁斯帝国的士兵，还是里尔王国的佣兵，一律屠杀。
“这是怎么了，怎么会这样？！”看着眼前惨绝人寰的场面，海米塔图丢掉了武器，跪倒在地。绝望的他立刻遭到了魔物的屠杀。
然而这是无所谓的事，因为谁都逃不掉被灭杀的命运。
“难道，难道…”斯特里普突然心中一片明亮，想道了一个可能性。
马嘶声起，一匹骑兵浴血从南面冲入魔物的包围中，他咳着血，终于支持不住，翻身落下马。
“丹尼斯！”卡岗扶起了他。那是佣兵团主力一员，由于在进攻铭文塔战役中受了重伤，一直在营地的后勤队养伤。
丹尼斯咳着血，他满是血的手用力的抓着卡岗的衣袖，用尽所有的力气道：“魔物，魔物袭击了营地，快去救……梅丽尔……”
“怎么……怎么会……丹尼斯！丹尼斯！”看着丹尼斯的手垂下去，卡岗感到希望远去。
“是，是国王的阴谋，一定是！”斯特里普嘶声力竭的喊道。
“你说什么！”侯里血红的眼睛难以置信的看着他。
斯特里普失声道：“还记得安苏大桥的战斗吗，有传闻说那些骑士团在我们去之前就受到了魔物的攻击，从那个时候起，魔物就是听国王的命令行事，噢不！是魔族，一定跟魔族有什么约定。”
“那，那为什么连我们都要杀死吗？！”侯里大声喊道。
“国王把我们当成弃子了，他要我们吸引布鲁斯帝国的主力，然后利用魔物消灭他们，他要赢布鲁斯帝国，为了他的野心。”斯特里普满脸泪水，说不下去。
然而卡岗却跳了起来，坐上了丹尼斯的坐骑。
“西尔维多，你要上哪里去！这个时候你要丢下我们吗？！”斯特里普惊讶的道，那不是他认识的战友。
“我要去救我的女儿，斯特里普，我不能死在这里！”卡岗大声的道。
“你说的对！”斯特里普从绝望中惊醒，“我们不能全部死在这里，那样我们的牺牲算什么。”
周围的战友们正在减少。然而斯特里普却向他们召唤道。
“兄弟们，大家聚拢过来，我们还不能认输！”斯特里普握紧了手中的长枪，“我们必须有人活下来，把真相流传下去。”
战士们一边作战一边向这边聚拢，他们只有十来个人了。
“西尔维多，我们保护你，杀出去吧，救你的女儿！”斯特里普大声道。
“斯特里普！”卡岗的泪水在那一刻模糊了。
“把我们的友情，永远留在心中，把我们的恨，也永远记着。把真相，流传下去，西尔维多，你要活下去，为了我们！”斯特里普最后向他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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