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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幽州事


夜深了,墨蓝色的天空中缀满了漫天的繁星,宛如镶嵌着一颗颗细碎的钻石,那种明亮的光辉几乎叫人惊叹。奕衡站在建章宫祁运台遥遥仰望,听见身后的脚步定了,才不紧不慢道:“阖宫都看过了?”

        张承躬身站在奕衡身后,恭谨道:“启禀陛下,奴才派人四处看过了,除了元妃娘娘的钩弋宫、承徽娘娘的景福宫、贞贵姬娘娘的上阳宫和睿妃娘娘的裕仁宫外,其他宫殿都亮着灯呢。”

        奕衡仿佛已经沉醉在迷人的夜色中,只淡淡笑着回了一句:“朕知道了。”

        张承微微抬眸小觑着奕衡的背影,道:陛下,奴才派去的人回来说,所有的宫殿中,元妃娘娘的钩弋宫是最先熄灯的。”

        奕衡缓缓地放平了头,欣慰又温情地笑着,道:“这才是蓁蓁,若她不是第一个,谁又会是第一个呢?她最了解朕,知道朕今晚不会去。”

        张承忙垂下了头,拱手道:“是,陛下与元妃娘娘心有灵犀。”

        奕衡回过身来看了张承一眼,平声道:“你倒是会说话。”

        张承仍是一副恭谨的模样,浅浅笑道:“陛下谬赞了,这些好词儿奴才也是常常听陛下念起,偷偷学来的。”

        奕衡笑了笑,道:“好了,扶朕进去歇着吧。”

        张承颔首应了声“是”,主仆二人旋身回到了寝殿春恩殿中。张承为奕衡脱下五抓龙纹的浅黄色蜀锦外袍,却听见殿门外幽幽传来一声:“师傅,师傅,陛下歇息了么?”

        这声音细若游蚊,小心翼翼,仿佛害怕打扰奕衡的清静,但由于周遭极其静谧,还是传入了奕衡耳底。他的浓眉轻轻动了动,朝张承吩咐道:“你出去看看。”

        张承忙拱手应声退了出去,走到殿外才发现是自己的徒弟小怀子正在廊下恭谨候着。他用拂尘杆在小怀子头上敲了敲,嗔怪道:“你在这儿瞎嚷嚷什么呢?陛下刚要歇息,不要脑袋了?”

        小怀子不敢喊疼,只得摸了摸脑门,有些焦急地解释道:“师傅息怒,师傅息怒,不是徒儿要扰陛下清静,而是张大人要觐见,让奴才赶紧通禀呢。”

        “张大人?”张承锁了锁长眉,“哪个张大人?”

        小怀子道:“就是兵部尚书张玖凌大人。”

        张承低眉沉思一瞬,“这么晚了,莫非……”凭他多年在奕衡身边当差的经验,马上反应过来,“你等着,我进去请旨。”

        小怀子点了点头:“是,师傅。”

        张承回身走入春恩殿中。奕衡坐在窗边的锦榻上,榻边的小几上整齐地摆着一摞摞奏折。他见张承进来了,平声问道:“怎么回事?”

        张承拱了拱手:“启禀陛下,是兵部尚书张玖凌大人求见陛下,奴才不在外面,才让小怀子来通禀。”

        “张玖凌?”奕衡凝眸片刻,随即坐正了身子,“传进来,朕就在这儿见他。”

        “是。”

        不到片刻,张承便轻手轻脚地打起重纱幔帐引张玖凌进了春恩殿。

        “陛下,张大人来了。”

        奕衡颔首表示知晓。隔着一重珠帘,他的神色氤氲不清,淡黄的寝衣在明亮摇曳的烛火里生出了莹莹的光泽。

        张玖凌低眉上前一步,跪拜道:“微臣给陛下请安,陛下万福金安。”

        奕衡微一抬眸,见张玖凌脸上冒着颗颗豆大的汗珠,便知他定是火急火燎地赶来觐见。意识到事情非同小可,奕衡开门见山道:“免礼,爱卿漏液前来,所为何事?”

        张玖凌依言起身,从袖中取出一封密信,对奏道:“启禀陛下,兖州紧急军情。”

        奕衡微扬起头,张承赶紧将密信从张玖凌手中接过呈给他。奕衡将密信放在烛火上方,上面的墨迹逐渐晕染开来——居庸关西北,四十里,幽州境内,突越兵马三十余万。

        晚风轻轻拂过,烛影摇曳,奕衡脸上的表情也渐渐随着烛光明灭不定。他将密信就着烛火烧为灰烬,从齿缝中挤出一个轻蔑的冷笑:“真是狼子野心,趁我大宁国力刚刚恢复,就来挑衅朕的威严与耐性!”

        张玖凌眉心一颤,微抬手将额上的汗珠抹去,悄声询道:“请陛下恕微臣斗胆,不知周将军在密信里写了什么?”

        奕衡强压着脸上骤然烧起的熊熊怒意,咬牙愤愤道:“突越给朕送了一份登基大礼。他们知道朕的将军们已多年不见漠北良马,所以特意派三十余万大军驻守居庸关西北,和朕的军队遥遥相望。”

        突越是大宁北部的游牧民族,也是十国时期后金一朝的当权者,无奈后金被南夏所灭,突越不得不退回居庸关以北继续过着游牧生活。余文帝多年筹谋最终灭掉十国统一中华,为了安抚突越部族,特派义成公主和亲,以结秦晋之好。建业十四年,余祚帝当政时期爆发“江南之乱”,帝后逃往扬州避难。余祚帝在途中被宫女勒杀,皇后萧婉婳和年仅三岁的太子则被部下劫持北上至兖州。突越以拯救萧皇后为由趁机一举南下霸据幽州,将萧皇后和太子带回突越囚禁。随后姜渊称帝,建立宁朝,至此五年突越未曾挑衅。如今奕衡刚刚登基,他们便在幽州新屯兵马三十余万,如此阵势,只怕随时准备冲破居庸关进攻兖州了。

        张玖凌赶忙双膝落地,极力克制着脸上惊愕之色:“陛下息怒。微臣愚见,突越这是在试探陛下,试探我大宁啊,陛下万不可一时冲动。”

        “试探?”奕衡的眸色幽深,俊朗的脸上怒意不减,唇畔却浮起一丝玩味的笑意,“爱卿说得没错,他们的确在试探朕,以为朕刚刚登基,年轻气盛,难免沉不住气先行出兵。一旦朕出了兵,他们便有了反攻的噱头一举南下。兖州虽与长安相隔千里,但那儿是我大宁子民的粮仓之一,一旦被蛮夷侵占,后果将不堪设想。更何况……”奕衡戴着翠玉扳指的大拇指不停于掌心摩挲着,“如今突跃汗王阿卓依的阏氏乃余朝义成公主,有这股子势力在,朕更不能轻易出兵,否则一旦义成公主与‘余孽’相互勾结,那大宁失去的就不止是兖州和幽州了。”

        张玖凌一边恭谨地听着,一边在脑海里翻浆似地回想:义成公主并非余文帝和东方皇后的女儿,而是文帝之兄珩阳王的嫡郡主。她出生后不久便和二月出生的温淑公主罗颐珺互换了身份。二月出生乃女子原罪,克兄长,克父母,克夫家。为了保全女儿,也为了牵制、试探珩阳王,东方皇后和余文帝才想出了这一招“狸猫换太子”。想到这儿,张玖凌的眼底忽然闪过一束异样的光芒,神色渐渐变得不安:“陛下,这次突跃在大宁边境屯兵,会不会是义成公主的意思?您想当初‘江南之乱’时,突越为何会冲破居庸关从韦玟曹手中救走萧皇后,她们可是姑嫂啊。”

        “她的意思?”奕衡从御座上缓缓站起来,右手的中指在人中处轻轻揉着,“爱卿说说你的理由,为什么这么想。”

        张玖凌回道:“回陛下的话,微臣愚见,当初余朝末年江南之乱,祚帝死后,有的人想挟持萧皇后和皇太子,以做‘护国忠臣’掌握实质性大权;有的人想杀了他们母子二人以绝后患。突越趁火打劫,从某种意义上说,其是是在为余朝保留皇室血脉。陛下,您算一算,那位余朝的末代皇太子到如今十岁了。”

        夜风卷着殿中的龙涎香舒然拂过,奕衡深吸一口气,吐纳稍促:“爱卿的言下之意是,余孽打算复国?”

        张玖凌惊异于奕衡的通透,带着钦佩之意慢慢地点了点头:“陛下圣明,微臣正是此意,而且微臣还在担心一件事。”

        奕衡平和了自己的呼吸,淡静道:“爱卿但说无妨。”

        张玖凌本就畏热,加之心头存着隐忧,汗水更是如瀑布一般顺着脸颊、脖子滚滚流下,浸湿了贴身的小衣:“众所周知,突越的男尊女卑思想极其眼中,后宫万不可擅自干政。义成公主身为阏氏,哪怕再得宠,估计也不会大胆到让汗王为她余朝屯兵的地步,除非……”

        张玖凌知道奕衡一点即透,于是刻意隐去了后面的话,只微微抬眸小觑着他的神色。只见奕衡如凌风一惊,瞬间了然:“爱卿是指,除非有人让她这么做?”

        “正是此意,”张玖凌恭谨拜下,娓娓道来,“余朝覆灭不过七年之久,若余孽复国捧萧皇后之子上位也是主少国疑。而义成公主的生父珩阳王正春秋鼎盛,且又为嫡出身份,想借突越之手和忠心萧皇后的名义,跟义成公主里应外合,谋权篡位,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啊,陛下。”

        奕衡眉心隐隐颤动,只一瞬,面上又恢复了沉稳的神情:“爱卿分析得有道理,只是如今朕没有证据,不可妄下断决。爱卿放心,温淑公主如今是朕的承徽,有她在,即便珩阳王真的有异心,也不会不顾及这个养女的面子。”

        “陛下天纵英明,”张玖凌俯身扣地,诚声道,“只是如今臣心底仍有一惑,不知当讲不当讲。”

        奕衡将双手放在桌案上,眼神越过张玖凌飘向了远处蒙着月色的山峦:“讲,朕恕你无罪。”

        张玖凌舒出一口浊气,理清思绪方道:“陛下,如今前朝已定,后宫却未立皇后,长此以往,微臣害怕人心浮动啊。”

        奕衡的嘴角浮起一抹澹泊的笑意:“太上皇登基五年亦未立皇后,大宁以孝治天下,朕自当子循父迹。”

        “太上皇未立皇后是因敬睦皇后早年薨逝,而如今太子妃尚在……”张玖凌抬眼小觑着奕衡,没有再说下去。

        奕衡收回远眺的目光,看着俯身在地的张玖凌,平静道:“太子妃是罪臣之后,朕的皇后不可为身份不清之人。况且长孙氏的位份是众妃妾中最高,朕也允她代掌凤印,视同后宫之主,爱卿以为不妥么?”

        张玖凌听得心底直打鼓:“陛下圣裁,微臣不敢置喙。只是元妃娘娘的封号……”

        奕衡心底已有思量,面上却不显山水:“元妃的封号怎么了?”

        张玖凌深吸一口,仿佛下定了决心,一字一顿道:“元为原配首位之意,且自十国以来尚未有妃妾用‘元’字作为封号,微臣以为此字僭越,斗胆请陛下重新册封。”

        “僭越?重新册封?”奕衡扫了一眼张玖凌微微发颤的脸,有些失笑,“你要朕重新册封,无非以为‘元’字冲撞了朕的原配,如今的德妃长孙氏,可是如此?”

        “微臣万万不敢,”张玖凌吓得双膝发软,匍匐在地上颤声道,“可是如今朝前朝皆为元妃娘娘的封号议论纷纷,微臣是担心因此影响陛下清誉,所以才斗胆进言的,还望陛下明鉴啊!”

        奕衡微不可闻地笑了一声:“这么说,爱卿是为了朕好,朕若是责怪的话,倒显得朕不仁不义了。”

        张玖凌维持着匍匐在地的姿势,声音仍有些发颤:“微臣不敢,微臣不是这个意思!”

        奕衡挑眉一问:“那你是什么意思?”

        张玖凌努力使自己的身子镇定下来,缓缓道:“陛下,十国期间,后金世宗颜成岳追封他的东宫侧妃贺兰珠为‘淑柔婉贤元妃’,身为正妃的齐皇后反而仅以侧妃位分下葬。此事闹得沸沸扬扬,朝堂不安,惹得齐皇后的母族联合梁朝灭掉了后金,可见后宫的安稳对于前朝来说是多么重要,而嫡庶紊乱则是后宫不安的祸源。如今太子妃由妻贬妾,微臣知道陛下钟爱元妃娘娘,但妃妾终究是妃妾,微臣斗胆,还望陛下适可而止啊,毕竟元妃娘娘冰雪聪明,微臣怕……”

        张玖凌话还没说完,奕衡就挥手止住了他:“朕明白你在怕什么,朕向你保证此事绝不会发生。”

        听见奕衡如是说,张玖凌知道他必然是听进了心底,于是就不再赘言,只道:“陛下圣明。”

        奕衡的脸上晕开一层迷蒙不清的笑意:“爱卿为朕殚精竭虑,朕担心长此以往爱卿的身子会吃不消,即日起便在家中修养三日吧,不必来上朝了。”

        “陛下!”张玖凌抬起头一声惊呼。

        奕衡依旧笑着,丝毫瞧不出任何生气的情绪:“爱卿不必如此惊慌,这是朕给爱卿的封赏。爱卿放心,朕会派宫中最好的太医给爱卿调养身子。”

        “微臣……微臣……”张玖凌幽幽叹了口气,起身再拜,“微臣谢陛下隆恩。”

        奕衡揉揉额角,语气淡淡的:“好了,时候不早了,你跪安吧。”

        张玖凌行礼之后便躬身退了出去。张承徐徐走到御前,忧道:“陛下,您看这张大人……”

        奕衡转眼看着那些浅绿色苏缎面的奏折,道:“他在一众老臣中威望极高,如今魏琮居江湖之远,他便一人当朝,虽有世常公也难和他抗衡。朕也是迫不得已才拿他开刀,一则警醒那些权臣们务必恭谨,二则也是为蓁蓁平复流言,朕不允许任何人以任何形式伤害她。”

        张承在一旁附和道:“陛下英明,老奴拜服不已。”

        奕衡淡淡一笑:“还有,他今日的一番言论让朕不得不防啊,长孙邕戴罪而死,他却急着帮德妃出头,只怕其中另有隐情。”

        张承想了想,道:“陛下的意思是,长孙氏一族还有不少的帮衬?”

        奕衡脸上的笑意渐渐变浅,意蕴幽幽:“百足之虫死而不僵,长孙氏家大业大,哪能说灭就能灭得一干二净,留些帮衬也好,早晚有一天可以为朕所用。”

        张承道:“陛下运筹帷幄,老奴就不置喙了。时候不早了,您歇息吧。”

        奕衡思索了片刻,颔首应下了。

        第二天早朝时,文武百官各个都精神焕发,毕恭毕敬地在乾清宫正大光明殿候着。文官站在御阶以下右侧,武官站在御阶以下左侧。见张玖凌迟迟未到,众人忍不住窃窃私语。

        “陛下驾到——”

        张承话音一落,文武百官即刻噤声,纷纷跪地行礼道:“陛下万福金安。”

        奕衡着一身明黄色龙纹朝服,缓缓走到御座中央坐下,抬了抬手平声道:“众爱卿免礼。”

        众人依言起身,顾清夷望了望武官首位空置的位置,上前一步启奏道:“启禀陛下,微臣斗胆问一句,不知张玖凌张大人今日为何没到?”

        奕衡隔着帽檐垂下的东珠笑了笑,道:“昨晚他企图陷朕于不义,朕特意恩赏他在家中休息三日。”

        此语一出,满座哗然。奕衡的话显然还有深层含义,混迹官场已久的他们忍不住猜测,却无人敢问究竟是为何。

        顾清夷左右环顾,思索片刻方道:“敢问陛下,张大人是以何种方式企图陷陛下于不义的?”

        奕衡的语气不紧不慢,声音还带着一丝慵懒:“他说元妃的封号僭越,要朕重新册封。而君无戏言,朕说过的话,做过的事,怎能反悔呢?岂非要天下人笑话朕是个无信之君?”

        奕衡虽然没有生气,但一席话的分量已足够让人感到深深的压迫和威严。大殿内霎时鸦雀无声,就连顾清夷也忍不住紧了紧呼吸。

        奕衡将众人的神情尽收眼底。他饱含深意一笑,道:“朕初登基,自然希望前朝、后宫都能和睦相安,然而有些声音却让朕听了很不愉快,既然如此,朕今日就跟各位爱卿说明白。元妃的封号是朕亲自拟的,‘元’字除了你们常常议论的元配、首位之外,还有一个意思,那便是‘吉’和‘善’,而朕的本意也是如此。吉善不仅是朕对元妃的期许,更是朕对你们的期许。从今往后,朕要是再听到你们说了不该说的话,就不止罢朝三日这么简单了,明白了么?”

        奕衡的话语委婉圆滑,既说明了目的,又不着痕迹地表明了嬴珏在他心底的地位,众人如何不懂,赶紧跪下道:“微臣谨遵陛下教诲。”

        奕衡满意地笑了笑,抬手示意道:“起来吧,众位爱卿有事启奏即可。”

        众人依言起身。工部尚书秦拢宵朝前一步道:“启禀陛下,楚怀王昨日传来捷报,楚地荆州和永州的汛情已经得到了很好的控制,灾民的安置工作也进行得十分顺利。”

        奕衡的脸上浮起欣慰的笑意:“五弟这次做得很好,等他回京了,朕一定给他论功行赏。”

        “可是陛下……”秦拢宵锁起了眉头,“楚地是我大宁粮仓之一,但由于暴雨洪灾,早粮歉收,只怕那儿仓储的粮食不够救济这么多灾民啊。”

        奕衡的唇弧由弯如新月的小勾变成了平直的水天一线:“这也并不难,兖州粮仓粮食充足,从那儿调运粮食,走运河至荆州、永州时间最短且运量极大,可以保证粮食的供应。朕命你负责此事,全程不得有误。”

        秦拢宵松开了眉头,拱手恭谨道:“微臣遵旨。”

        秦拢宵后退一步,回到了自己的位置。礼部尚书裴龚仪则上前一步道:“启禀陛下,微臣接到高丽、苏格摩、南诏段氏、吕宋、真蜡等国使臣的恭贺信件,这些小国纷纷对陛下登基表示臣服,愿万国来朝,觐见陛下。”

        奕衡抚掌一笑,道:“万国来朝,那是太上皇仁佑元年的事情了,恰逢万寿佳节。如今朕虽登基但年号未改,若要举办万国会,也得等明年开春再说。”

        “是,”裴龚仪又道,“各位使臣还表示,各国进献的贺礼也都在来长安的路上了。”

        奕衡点了点头,道:“朕知道了。”

        裴龚仪退回原位以后,半晌无人再言,奕衡见此便吩咐了退朝。在偏殿更衣后,张承道:“陛下,您是回建章宫还是?”

        奕衡随手拿上一把触骨升温的黑玉折扇,边走边道:“去未央宫。”

        张承即刻会意,朗声道:“摆驾未央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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