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有花堪折直须折
话音弗落，手起手落间，一首舒缓怡人，赏心悦耳的曲子飘荡开来。
喧闹的客栈渐渐安静下来，吵闹的客人停止了喧哗，所有动着的人都屏住了呼吸，听着这飘渺却优美的乐声。
冰儿的手指轻盈地在杯沿上划动着，轻叩着。一连串清越灵动乐曲，从她的指间如涓涓细流般，流淌而出。
轻柔梦幻般的轻哼声从她的喉中发出，让人有一种飞上天空，置身云端的错觉。
对，这就是宫崎峻的动漫《天空之城》的主旋律《君をのせて》【中文翻译为《与君同在》】。
四爷怔怔在看着冰儿，此时的她，不再是那个调皮捣蛋得让人无法理解的冰儿，仿佛是从天而降的精灵，柔美纤弱的如初开的莲花仙子。内心深处的某个地方，有一种莫名的情绪骚动着，让自己久久不能平静。
一曲末了，冰儿一指划过七只杯子，一阵凌厉的撕裂声，划空而出。
众人如梦方醒，一个个醒过神来，不敢相信相信自己刚才所听到的。
冰儿璨然一笑：“不要说话，慢慢地回味就可以了。”
说着闭上双眼，仿佛已停的乐曲还在耳边环绕。
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闻？冰儿第一次听到这首曲子的时候，就是这种感觉，无论听多少次也都是这种感觉。曲子里那种美丽的意境，无论回味多少次，都让人沉醉……
良久，众人方才回过味来。
婉梅踱到冰儿身侧，正正地福下身去：“婉梅，献丑了。”
“你也不必自惭。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贵在向前看！”冰儿扶她起来，“先下去好好休息吧。”
“谢爷恩典。”
冰儿不再说话。瞟一眼还有些沉迷的十三阿哥，转眼看向四爷。
四阿哥虽也有些沉醉，却更着迷眼前的人儿。他一双冷峻幽深的眸子，定定地看着冰儿，逼得冰儿不得不移开视线他顾。
楼里渐渐又开始热闹起来。十三阿哥也恢复常态，只是话间多了一分刮目相看：“看来以后爷们有耳福了。”
冰儿露齿一笑，“那倒是。不过，相信几位爷不会小气得，每次都听霸王曲儿吧？”
“霸王曲儿？”十三阿哥一顿，旋即明白，差点喷笑出来，“你这丫头鬼主意还真是不少啊！行，以后只要你弹曲给爷听，想要什么只管说，上刀山下火海我都满足你的要求！”
“有您这句话，我这儿可是做梦也笑着呢！”冰儿调皮眨眨眼。
正闹着，小二嗵嗵嗵地跑了过来，叮叮咚咚地一下子上了一桌子的好菜，全是冰儿来了之后常点的菜。
冰儿一时有些傻了，身后一阵发寒，一股不好的预感涌了上来。她一把抓住小二：“这些菜，是谁让你送来的？”
“梅老板啊。”小二一脸的理所当然，嘴里叽里呱啦地说着没完，“您一来，虎子就告诉梅老板了。她就让我们大厨放下手里的活计，专为您做您最爱吃的菜。看，全聚德烤鸭，重庆口水鸡，红烧鲤鱼，醋溜——”
“够了！”冰儿一挥手，打断小二的话，越听心里越是发毛，那良心也越是不安。
更要命地是，想起以前常跟死党们窝在一块儿，看的那些个百合的动漫啊，图片儿啊啥的。又联想到今天自己的这个状况，那心里除了发毛之外，就多了一层恶心！
看看也就算了，俺可不想亲身演示啊！！！
冰儿苦着一张脸想了一会儿，从怀里掏出一条手帕，拉住小二道：“帮我找支笔什么的来。”
小二一看冰儿手中的丝帕，心领神会，呵呵一笑，“爷是想送给我们老板娘吧，您等等我这就去给您找。”
说完屁巅屁巅地跑开了。冰儿摇摇头，随他怎么想吧。
“你这是想干什么啊？”十三阿哥很是好奇地凑过来小声儿问。
冰儿先是朝他呵呵一笑，遂又瞪他一眼：“不告诉你！”
“你，你——”
“你，你个头啊！”
冰儿打断气得不知道该怎么骂她的十三爷，转头看向楼下那抹红色的影子，整个人说不出的郁闷和无语。
正烦闷着，小二跑回来，带了只眉笔给他。冰儿让他等着，便摊开手帕，扯平了放在桌上。只见她拿起眉笔行云流水般的在帕子上画了几下，一个长发飘飘的女儿版冰儿，跃然帕上。
“看不出来，你还会画画啊。”十三阿哥道。
“看得出来，你不是很会夸人啊。”冰儿叠好帕子，将眉笔一并递给小二，“把帕子给三娘。”
“好嘞！”小二吆喝着一路跑了下去。
“古人有鸿雁传书，你这丝帕传情倒也不赖啊。”
冰儿一听十三爷这么说，入口的茶呛在喉咙里差点噎死，一拍桌子，真想一口把正一脸得色地十三阿哥一口吞掉。
“传情？！你以为我是你啊！”
冰儿翻了一个白眼，心里郁闷极了：我要是个爷们，也不会跟你们两个大男人出来喝茶！
“我怎么了？”
“你！大好青年！”
冰儿正赌气，小二又一路跑上来，交给她一方丝帕，就走了。冰儿摊开一看，只见雪白的丝帕上绣着一枝梅，点点梅花开得正浓，花旁两行花字，写得正是——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冰儿一看傻眼了，直觉背后一股凉气儿蹿了上来，额上冷汗直涌。
十三阿哥凑上前一看，念出声儿来：“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哈哈……”十三爷大笑出来，气儿都喘不上来了，“想不到这丫——呜……”
冰儿直冲上前捂住他的嘴：“你声音小点儿！这么大声，你想害死我啊！”
十三爷猝不及防，差点儿从椅子上弹跳起来。正闹腾着，楼下突然哗啦一声，传来碗碟打碎的声音。伸头朝下一看，冰儿不禁咋舌：真是不是冤家不聚头！
那曾经的夫君正挺着他的大肚子，吆喝着：“爷今儿个非要找到那刚才弹曲的姑娘，你要是不告诉我，我现在就拆了你们雅弦居。”
“您这可是为难三娘了！”三娘立在恶少当前，身姿挺立，虽是软言相劝，却不失傲骨，“刚才奏曲的同为雅弦居的客人，既有幸来我雅弦居的，都是三娘的贵人。三娘断不能因为爷的要求，就这么扰了爷们的雅兴！”
“爷才不管扰了谁的雅兴。爷现在就想听曲儿，不交出此人，爷现在就拆了你的雅弦居。来人！”
恶少一声大喝，十几个家丁从他身后涌出。冰儿见此，轻轻一跃，跳下了去。
下面的人只觉头顶忽生劲风，还没来得及抬头看一下，搞明白怎么回事儿，一股厚重的气流，顶得恶少那班人硬是后退了好几步。
众人定睛一看，只见一翩翩美少年从天而降，无声无息地落在梅三娘的身前，正是冰儿。
她一脸厉色地看着恶少那般人，冷冷一笑：“是哪位爷，想听在下弹曲儿啊？”
“是你？”
恶少一见冰儿，上次被她戏弄的情景，就如涨潮的海水般地哗啦啦地涌了上来，冲得他宽大的脑门上青筋直暴：白白地被她骗去了好几千两的银子不说，还落下那么一个话柄，任人嘲笑。这口气是无论如何也咽不下去的！
“哦，看不出来，你记性还蛮不错，跟你那装了一脑肥油的猪脑倒不相称了。”冰儿讥笑着。
恶少一听，心中更气，正要叫人，冰儿却冷冷道：“你想听什么曲子呢？”
“好！”恶少一抹额上的汗，声音都有些变味儿了，“你若是弹得让爷欢喜，爷今儿个就放你一马，不跟你计较。”
“那我还得好好谢谢你了。”冰儿阴恻恻地一笑，顺手从竹筒里拿出两根筷子，就在一粗碗上，当当地敲开了，嘴里吆喝着骂道，“你从小缺钙，长大缺爱，姥姥不疼，舅舅不爱。左脸欠抽，右脸欠踹。驴见驴踢，猪见猪踩。满脑肥肠，最喜揩油。天生猪头，还喊着要吃猪肉。两眼无神，大如铜铃。娶个娇妻，美若厉鬼。跑去洞房，立马见鬼。撒腿想跑，绊住肥腿。小样再逃，拉你下去做鬼！”
冰儿话音一落，人群里有人忍不住，一个哈哈大笑了出来，结果引得全场爆笑！
恶少窘得恨不得立马冲上前去，扒了冰儿的皮。想做就做，恶少一招手，十几个家丁冲了上去。
“想打架？”冰儿伸手一揽，从桌上抓了一把筷子在手里，挑了挑了眉道，“只怕你们给爷当开胃菜都不够！”
说完随手一扔，筷子直奔他们的面门而去。不偏不倚，不轻不重，十几个家丁被筷子打中脑门，头上起了个不大不小的红包，整得跟个梅花妆似的。
冰儿一咧嘴，怪笑：“一个个大男人的，学人家女儿家搞什么梅花妆，羞不羞啊。”
“你——”
“闭嘴！”
冰儿端过小二手中的一盘花生米，一口气吹过去，一颗颗的花生全打在恶少脸上，颗颗见包，而且比刚才下手重了许多。疼得恶少吡牙咧嘴地抱着脸团团直转，一群家丁也围着他直打转。
冰儿唇角一勾，笑道：“走，还是不走？”
“给我上！”
恶少一手捂着脸，一手指着冰儿气急败坏地大叫。家丁们蜂涌而上，冰儿冷哼一声，双手行云流水般在空中虚画着太极圈，双臂一振，身旁的桌椅齐齐往后退至墙角。
“那老娘今儿个就陪你们好好玩玩！”
冰儿从怀里扯出一条丝巾围在脸上，摘下帽子扔在一旁，又一把扯掉头绳，瞬时一头青丝飞散，漫布空中，如云似雨，惊煞众人。再一甩手，从一旁的桌子勾来一个小酒罐，捧在手中，如雪的衣装，衬着她白皙的脸庞，有一种说不出的洒脱飘逸。
清亮晶莹的眸子里溢满了嘲讽之意，冰儿幽幽一转身，轻移莲步趋向前，手中酒罐在她的手中辗转，滴溜一转，砸在跑在最前的家丁脑门上。又一个转身，俯身后踢，那人摔了个四角朝天。其余人怔在当场，不敢再靠前。
冰儿柔媚一笑，风情万种，妖娆的一个跳跃直奔至他们眼前。那看的人还正心旌荡漾，完全未察觉危险来临，恍惚中只看到白影儿一闪，冰儿一腿扫趴一地的人。
其余人纷纷后退。
冰儿得意地一哼，跃回原地，把着酒罐，旁若无人的舞动起来。只见那黑丝飞扬，衣摆飘摇。冰儿的舞姿时柔媚入骨，时欢快轻灵，时又热烈奔放，直看得一楼的人目瞪口呆，口水直线下淌。
舞罢，冰儿一手托着酒罐，一个逍遥微步来到恶少面前：“还不滚，嫌揍得太轻吗？”
一脚把他踢出门外，就听嘭的一下重物落地的声响之后，外边儿传来杀猪一样的嚎叫。
一干家丁一看主子被人秒杀，纷纷夺门而出。
冰儿哪肯轻易放过，揪住一个跟班样儿的，瞪眼厉喝：“付钱！”
那人哆嗦着从怀里掏出一把票子，恭恭敬敬地双手奉上，冰儿接过来，看也不看一眼，转手把票子递给三娘。回头对那小跟班说道：“告诉你们家爷，下次别让我在雅弦居看到他，否则我还让他这么出去！”
冰儿说完顺手一推，把他送了出去，接着又是哀声一片。
冰儿甩一甩衣袖，手臂轻轻一振，飞身上了三楼，坐回原来的位置，揭开了酒罐的盖子，一仰脖子喝了个底朝天。
抹干嘴，甩了甩头发，对十三阿哥和四阿哥他们说：“走吧！”
说完，抬腿就向外走去。十三阿哥满不服气地想叫住她，被四爷作势阻住。眼看冰儿就要踏出门口，二人方才起身追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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