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很让香儿意外的是，冰儿学规矩的时候有模有样的，完全不像一个刚从乡野回来的野丫头，甚至不比宫里的宫女丫头们差，或许更胜一筹：举手投足间，有一种公主般的贵族气质和矜持。
但是，这也仅仅只限于学规矩的时候。待到嬷嬷满意离开之后，宜常在又去小亭子里独自喝茶的时候，香儿最最熟悉的那个调皮捣蛋的野丫头又回来了。
“小姐，现在是在宫里比不得在外面。况且常在并不受宠，您这样每天晚上跑出去溜达，万一有个闪失……”
“安啦。”冰儿甩甩手打断香儿的话，“放心好了，只是出去找身男装穿而已，不会怎么样的。再说了，以前每天晚上跑出去只是遛月亮，今儿个可是中秋节耶！这么热闹的时候，我可不想吃上几个月饼，睡死了事。怎么滴也要出去逛逛。”
冰儿越窗而出，回头对香儿嘱咐道：“你先换好等着我，我找到了立马就回来接你。”
说完，身形一闪隐进了黑影儿里。
香儿惴惴不安地看着时明时暗的圆月，心里说不出的紧张和不安。
突然，眼前一花，一个身着华服的年轻公子昂首立在身前，那双清亮似月光的眸子里，满是得意之色。香儿纷乱的心，总算安定了下来。
“开路喽。”
冰儿抱起香儿跃出窗外，三下两下翻出宜常在居住的宫墙。二人便如初次女扮男装上街般，大摇大摆地向灯火最盛的地方去了。
转眼冰儿穿过来已经有好几个月了，像这样可以像个古人一样过节也还是第一次呢。怎么可以错过呢？对吧。
沿着宫道，每隔一段距离就有一盏宫灯装饰。星星点点，就像那夜空上的星石。灯火密集处，可以看到攒动的人影。没有了现代的彩灯装饰和各种新奇的饰物作陪衬，宫里的装扮仍不失华丽，古朴中有一种高贵典雅的氛围。
冰儿痴痴地立在人群中，看着纷纷攘攘，来来去去的宫女太监们，心中满满的全是兴奋与惊奇。
“哇，好厉害啊，简直就像好多好多的人在一起玩一样，太——强撼！太——震撼人心了！哇，不得了啊！”冰儿兴奋的想尖声大叫。
“香儿，我们一起大叫好不好？”冰儿忍了又忍，决定先征得香儿的同意。
“不行的，少——爷！”香儿加重语气暗示他现在的身份。
“啊，差点就忘了。”冰儿遗憾地摇摇头，注意力又回到了她超强撼的上。
“少爷，那边好像在猜灯谜。”香儿指着一处，好几个宫女太监围成一堆的地方。
“啊？”冰儿一听脑袋就大，让她猜灯谜还不如让她去撞墙直接，“我们快走。”
冰儿不管三七二十一，拉着好像挺有兴趣的香儿，向人少的地方走去。
“不知道哪儿有歌听？”
“少爷想听歌？”
“嗯。香儿知道哪儿可以听歌吗？”
“这个倒是不清楚。只是宫里一般都是听戏的吧，像这种节日——”
“戏？”冰儿脑海里浮现出，奶奶经常听的那种咿咿呀呀，听了半天也听不出来到底唱了些什么玩意的——戏。
当初还以为是代沟，可是现在呢？身为已经处于古代的自己，这种代沟几乎可以反过来了。然而，自己能不能入境随俗，接受现在人们所喜爱的所谓歌唱艺术呢？
答案会是什么呢？
冰儿扁着嘴想了想，当然是——否啦！但是还是要给自己机会接触一下，不试怎么知道自己依然完全不能接受呢。
静下心来，慢慢地可以听到风从身边流淌而过的声音，呼呼的，很让人舒服的声音。隐隐的，有拨弄琴弦的声音传来。
找到了！冰儿一乐，拉着香儿直奔而去。
沿着宫道，绕过楼阁，推开人群，登上高台，古色古香的檀木香案上摆放着一把精雕细琢的红木制作的琴，一双修长白皙的手正轻巧地拨弄着。
哇，是古琴！是古琴，是古琴耶！冰儿两眼放光盯着香案上的古琴，脑海里，还有心里满满的都是琴。已经有好几个月没碰到过琴了，好想，好想弹一下。虽然最想弹的是钢琴，可是在不可能有钢琴的古代，古琴是唯一能够替代的东西了。好想弹……
“少……少爷？”
冰儿脸上挂着异样兴奋的表情，而且本人也正做着异样的事情。香儿来不及叫住她，她已经径直奔到弹琴的红衣女子身前。
“姑娘能否将琴借在下一用？”
“铮——”琴音骤停，红衣女子娇俏的容颜，因突然的打扰而略显惊慌。
“在下冒昧了，还请姑娘见谅。”
“这位爷想弹奏一曲？”
“可以吗？”冰儿整个人无处不释放着她想弹琴的欲望。
“可以。”红衣女子被这种异样强烈的眼神，盯得心里有些发毛，上下打量了一下冰儿的穿着，小心点点头。
不料冰儿太过激动，一听“可以”二字，兴奋得跳了起来，还大声叫道：“太好了，终于可以弹琴了！”
刚想扑过去使劲地抱一抱，以表感谢，一想似乎不妥，冰儿回身扑向香儿：“啊，终于可以弹琴了！”
“少爷，您……您正常一点。”
“嗯，”冰儿握拳给自己加油似的道，“待会儿就会正常了。”
冰儿说完走向琴案，一甩袍摆，优雅地坐下来。香儿暗暗地舒了一口气。可惜气儿还没舒完，“铮——”一声裂帛之声划空而出，吓得自己刚安稳下来的心“嗵嗵”地又狂跳了几下，差一点就飞出了自己的身体。还没完呢，接着又是一连串的铿锵之声，就当有人想冲上台时，冰儿一抚琴弦，声音骤停。
“嗯，音色不错。”冰儿无限依恋地抚着琴弦，自我陶醉般梦呓道，“弹首什么歌儿呢？”
抬头看向那黑亮澄澈的夜空，净白如玉的圆月高高悬挂，柔和的光线笼着天地，放眼望去，一切都是那么朦胧，又是那么美丽。
“有了。”冰儿自语一般欢喜着，贪婪地吸了一口清凉的夜风。纤细的手指开始在琴弦上游走。一首欢心快乐的旋律流淌而出，叮咚有致似泉水潺潺。
“春风吹呀吹，吹入我心扉。想念你的心……”
……【这里是任贤齐的《花好月圆》】
一曲终了，冰儿双手合十，双眼微闭，静静享受着这一切。适才优美的旋律仍在脑中回放，直扣心弦。心满意足后，抬头看向夜空，发现一切依然那么美好。冰儿起身让开，蹦蹦跳跳来到香儿身边。
“香儿！”
“好好听！琴弹的很好听，歌唱的也很好听，词也很美。从来没有听过这么美的歌，这么美的琴，这么美的词。”香儿一脸神往地看着冰儿，脸上闪着崇拜的光辉。
冰儿淡然一笑，道：“的确很美，可以理解。但是香儿可不能因为这个就抹杀了从古至今，作出无数美丽诗篇的伟大诗人们哦。搞不好他们晚上还会跑来找我报仇，那可就惨了。”
“小——少爷真是小气，香儿跟了您那么久，您都没弹过一首曲子给香儿听。”
“那今儿个算是补回来吧。”
冰儿环顾四周，红衣女子身后几个先生手中有拉二胡的，也有击鼓的。
击鼓！冰儿嘿嘿一笑，直冲过去，抢过人家手中的鼓，试探性的敲了一下。
“还不错，声势够宏伟。”
“这位爷。”红衣女子起身走向冰儿，低声道，“您该不会是来砸场子的吧？”
“咦——！”完全没有这样想过，“当然不是啦。如果影响到姑娘生意，不如这样。”
“？”红衣女子不语，看着冰儿静听下文。
“在下正有一曲需姑娘和在座的朋友帮忙，不如姑娘的人和在下合奏一曲，如何？”
“小女子婉梅，不知这位爷如何称呼？”
“在下偷跑出来，还望姑娘体谅。”
“那爷要小女子如何帮您？”
“请为在下和曲。”
冰儿走至鼓前，一下一下敲击着，沉重而悲恸鼓音一下一下地撞击着众人的心门。
“我站在烈烈风中，恨不能荡尽绵绵心痛……归去斜阳正浓，我站在烈烈风中……”
“就是他！来人，把他抓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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