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英国人菲利普
这就是一场冒险。
——投入知识、金钱和精力的一场冒险。当然，也是关乎着自己能否回去的冒险。
陈秋繁有点丧气，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的随身空间里只有一些烟种和指导栽培和制造卷烟的相关书籍——如果里面还有大量的现金就好了，那样她就可以直接出资去收购一家现成的卷烟厂，有了利润再把烟厂慢慢做大、做强……
现在什么都没有，只有这些烟种，但是又不能把它们种在空间里——她在空间里连一粒土壤都没看到。
就算能够种在空间里也不太现实，她翻过那本烟草栽培的教科书，如牛津词典一般厚，里面密密麻麻讲了很多知识要点，种植烟草是一项很费工夫的事情，以她一人之力是完不成从烟叶的种植、收获到最后制成香烟的所有工序，只能把烟种分给当地的农民去种植……
想到这里，陈秋繁突然心念一动：
不错，她有非常良好的烟种，这些烟种都是后世的国家烟草育种研究中心或烟草科学研究所的专家们花费多年才培育成功的优良烟种，肯定要比现在英美烟公司所用的烟种的品质要好。
卷烟质量与所采用的烟草原料有密切的关系，烟草越好，香烟的香味、口感和吸食效果越好，所以如果能够让农民广泛栽种自己的品种，并与他们签订一份独家收购合约，将来用来生产香烟，肯定会比竞争公司的卷烟销路好。
陈秋繁的宿舍一共住了三个女孩，除了关月凌外，还有一位赵素媛。
赵素媛的父亲与一名英国人合伙创办了一家公司，把中国的东西卖到欧洲和美国，利润惊人，因为生意做得成功，那名英国合伙人最近刚刚在公共租界工部局董事会竞得了一个董事之席。
在陈秋繁的记忆里，曾有一位英国年轻人来找过几次赵素媛，貌似他与各大洋行和外国公司都有联系，现在她需要通过一些消息灵通的人来打听驻华英美烟公司的情报。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赵素媛直到熄灯铃摇响了，才姗姗进了宿舍。
陈秋繁撩起了床铺上的罗纱账，探头对她道：“素媛，我向你打听一个事情，那位经常给你打电话的年轻英国绅士，他是做什么工作的呀？”
“你说菲利普吗？”赵素媛一边松开了头发，一边道。
“对，就是他。”
“他是梅森先生的表侄，现在就在我们两家合办的洋行里做事。”梅森先生是赵素媛父亲的生意合伙人。
“能不能哪天约他出来一起喝杯东西呀？”
赵素媛毫不犹豫地答应了：“可以啊，他很喜欢结交中国朋友的。”
陈秋繁约他们周五下课后在学校附近的一家咖啡馆见面，因为平时她们还要上课。
民国教会女中的课程安排得很丰富，国文、算术、连常见病预防救治等相关的课都有，也算是涉及生活的方方面面了。
陈秋繁上课上得漫不经心，她现在迫切想早点离开这里，穿越来时没有带任何东西，在这里洗脸没有洗面奶，连最基础的护肤品都没有。
她是美容编辑出身，讲究皮肤护理，可是到了这个年代，洗脸用一块洋胰都是稀罕物。好在身体的原主的皮肤本身比较细腻，用清水洗洗也依旧光洁。也幸亏她读的是教会女中，条件比较好，一切都按西方的生活习惯来，宿舍楼里面也有抽水马桶，加上学校又设在公共租界内，交通和生活还算方便，否则她真的适应不了。
陈秋繁不想在这个年代耽搁太久，说出来她自己都不敢相信，上海还有霍乱、鼠疫、肺结核……每一项都能要人命。
《字林西报》上面刊登着发现有霍乱病例要报告工部局的通知，老城厢的大街上每天都有传染了霍乱死去的人。
在这里，见到死人是很平常的一件事。学校阅览室里订的有报纸，除了全英文的《字林西报》外，还有中文报纸《申报》、《时报》等，她曾试着阅读了一下，竖版的新闻文章连个标点符号都没有，阅读起来特别费劲。
当然，电影也是默片时代，只有画面没有声音——陈秋繁是真的很想尽快回到自己的世界。
除了这里的生活各方面条件远远不如自己本来的时代之外，最重要的原因是，她很想念自己的父母。
她试着把现在发生的一切当作一个梦，因为人脑在睡梦中活动更快，所以梦境里的时间比真实世界的时间缓慢很多，一个非常普遍的体验就是在梦中感觉过了很久很久，做了很多很多的事，其实醒来发现才不过睡着了短短几秒钟。
她用这样的想象来代替自己穿越的事实，希望用最短的时间完成对抗英美烟托拉斯的任务，然后回到自己的世界，那时，最好真实世界的时间不过才刚刚过去了几天或几个星期。
总之，在这里用的时间越短，真实世界过去的时间就越短——她现在只有这样想才能让自己不那么焦虑，否则她不知道还要费劲回去的意义何在。
周五下午上完课，陈秋繁和赵素媛一起收拾了东西，去和菲利普会面。
菲利普是一个非常年轻的英国青年，个子高高瘦瘦的。1913年的上海已经是世界上最大的城市之一，被称为冒险家的乐园。菲利普的叔父梅森先生当年只是一个伦敦乡下的穷小伙，来上海短短十几年便成为阔绰的大商人，还跻身进了白种人上流社会。
菲利普读完高中便投奔叔父，目前在他叔父和赵素媛的父亲合伙创办的贸易公司中任职，与很多洋行大班和中国商人的关系都很不错。
外国人一般不进中国人开的茶馆、饭店等地，在上海他们享有很多特权，平日也有自己的聚会，像梅森和菲利普这种的在英美人当中是少数，很多洋人是不屑与中国人打交道的，更不要说合伙做生意。
赵素媛把陈秋繁介绍给菲利普，十分难得的是，他会说一口不算流利的中国话。
“你好！”
“想喝点什么？”陈秋繁打算请客。
“来一杯咖啡吧，不放糖——”菲利普用英文向服务他们的西崽道。
三人坐下来分别点了喝的，陈秋繁寒暄了两句后便言归正传。
“菲利普，你熟悉大英烟公司吗？”
英美烟公司1913年时在中国已经设立了多家公司，其中以“大英烟公司”和“老晋隆洋行”为主要公司，“和泰烟公司”、“协和贸易公司”等只是它们周围的卫星公司。
大英烟公司原名“第二美国香烟公司”，1905年因美帝国主义在纽约虐待华工，中国掀起了第一次反美浪潮，英美烟公司于是将“第二美国香烟公司”改名为“大英烟公司”，因为他们认为中国人民说誓不用美货，但并未说不用英货。[1]
“打过一些交道，你想了解什么？”菲利普问。
“我想知道他们用来制造香烟的原料是来自哪里的？”
“你说烟叶吗？都是来自美国进口。”菲利普低头啜了一口咖啡。
“全部来自美国进口吗？”陈秋繁有点诧异，要知道原料全部从美国进口的话，关税、运费和管理费等将会是很大的一笔钱，远远不如采用本地烟草节省成本。
菲利普点了点头，肯定地说：“全是美国进口的。”
赵素媛听了也插话道：“为什么？”
“卷烟的主要原料是烟叶，中国烟叶的种类虽多，但适宜于制造卷烟的几乎没有。中国种植的烟叶品种主要是晒烟和晾烟，大英烟公司制造香烟用的是烤烟——弗吉尼亚烤烟。”说到这里，菲利普微笑着问两位女士：“你们平时抽烟吗？”
两人摇了摇头。
菲利普接着道：“我抽过中国产的香烟，味道非常不好，比较呛，燃烧得也不好。”
陈秋繁有点明白了，中国的烟草中并没有烤烟品种，所以国内的香烟厂家所用的原料都是晒烟或晾烟，这两种烟叶是主要用来制作斗烟的，也就是往烟斗里面填充的烟丝，如果用来制造成卷烟，与使用美国烤烟的外国卷烟就有一定的差距，质量方面也没有任何竞争优势。
中国的民族卷烟公司之所以竞争不过英美烟公司，这也是原因之一。
“但是大英烟公司不会永远都采用从美国进口烟叶这种方式的吧？！毕竟不方便也不划算。”陈秋繁道。
事实上，她很清楚烤烟烟叶在中国一定会引种成功，因为在后世，云南、山东、河南等都是有名的烟草大省。
“是的，你很聪明，大英烟公司从几年前就已经开始派技术专家去中国各地调研和试种美种烟草，但是迄今为止还是栽种失败的居多。”
从菲利普的话中得知，如今英美烟公司还在中国各地摸索到底哪里才是比较理想的种植地，毕竟，种植制造香烟用的烟叶并非完全取决于不同的烟种品种，还有一个烟叶种类品系与土壤肥料使用之间适当结合的问题。此外，还必须掌握在使烟叶适合于制造香烟中起决定作用的烤烟操作方法……[2]
“你知道他们都去过了哪里了吗？”陈秋繁问。
“湖南？湖北？吉林？奉天？四川？天知道他们去了多少个地方。”菲利普耸了耸肩。
陈秋繁心里暗暗有些高兴，这对于他们来说是一道难题，也许他们要花费数年的时间才能知道中国哪里的土壤、气候适合种植什么品种，但是对于自己来说却并不是难题。
云南、山东坊子、河南许昌和安徽凤阳，这几个地方在她生活的年代都是有名的烟草产地。她根本不用再去一个省份一个省份地试种！
https://www.bqwxg.com/wenzhang/82/82976/4295889.html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www.bqwxg.com。文学馆手机版阅读网址：wap.bqwxg.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