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礼尚往来
当晚，侯老师就有晚自习。西原问:“晚自习都干些什么呢？”
“学生自己看书，做作业。老师要守在班上，一来维持纪律，二来学生如有疑问，老师好当场解答。”
“看来和我们内地的高中一样，这样吧，以后的早晚自习我去班上守着，您身体不好，想来看看时再来看看。”
“这样会不会太辛苦？”
“不辛苦，我还得感谢您给我锻炼的机会呐。”
侯老师笑笑，不再有异议。
当晚，西原准时去班上守晚自习。学生见是西原来守他们，眼睛里有掩藏不住的欣喜。西原在教室的过道里慢慢踱步，内心也是充满喜悦的，从学生到老师，这样的角色转换自己还不能适应，装模作样，端着姿势走路，感觉上是否更像个老师呢？
“李老师，李老师。”
从恍惚中回过神来，西原才发现一个黑高个男学生在喊她。
“啊，什么事？”
男学生的眼睛不大，但是看上去特别机灵。
男学生说:“李老师，我想给你讲个故事。”
“讲故事？”西原有些不明就里，这学生怎么突然要讲故事，何况还是在自习时间，西原看了看，其他学生都在埋头写作业，男学生和周围的几个学生饶有兴趣地看着她。西原说，“现在吗？”
“现在，可不可以？”学生礼貌中带着执着。
“好，你讲吧，不过声音不要太大，影响其他同学就不好了。”
男学生压低声音说:“书上说有一个新老师，他刚刚当老师的时候，一个学生问他鲈鱼长得像什么样，新老师答不出来。然后这位新老师利用课余时间，亲自跑到农贸市场去看鲈鱼，可是跑了好多农贸市场，问了很多人都说不知道这种鱼，后来新老师又跑去江边问，终于在一个老渔夫那里看见了鲈鱼，还自己花钱买下一条带回学校给那学生看。李老师，你说这个新老师好不好？”
“非常好，他认真的态度以及对学生的重视和尊重都让人敬佩。”西原很快明白学生的意图，“放心吧，我会向这位老师学习，如果你们问我问题，我当时答不上来，下来之后我也会通过各种途径弄明白，然后再讲给你们，这样好不好？”
或许是心思被猜穿，男同学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他对他的同桌——另一个头发理得特别短的男学生——说:“你来问。”
特短发男生犹豫着说:“李老师，我们知道你古诗文厉害，我们就想问你一些问题，你必须用古诗文回答。”
“想考我啊，我试试看喽，答不出来，你们可别笑话我。”西原想，这分明是在探我的底，有点来者不善啊，谁说这些学生单纯来着，一个个心思细密着呢。
特短发男生：“先说一个简单的吧，最长的头发？”
“是‘白发三千丈’吗？”
“对！”
“有点脑筋急转弯的味道啊。”
“差不多。第二道题:跑得最快的船？”
“轻舟已过万重山。”
“征战最久的人？”
“秦时明月汉时关，万里长征人未还。”
旁边一个男学生抢着问:“老得最快的人？”
“朝如青丝暮成雪。”
两个学生和西原的问答，很快吸引更多学生，不断有学生参与进来。
“最深的情？”
“桃花潭水深千尺，不及汪伦送我情。”
“最高的楼？”
“不敢高声语，恐惊天上人。”
“最大的瀑布？”
“飞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银河落九天。”
“最远的邻居？”
“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
“最倒霉的船？”
“沉舟侧畔千帆过，病树前头万木春。”
不知不觉西原已经站到讲台上，接受来自全班的提问，大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气势。此时她才深感侯老师的言之极是，之前侯老师说过，这些孩子的阅历以及知识面都赶不上西原，让西原放心。事实证明，果然如此。
有个学生说:“大家能不能出点有难度的，要有难度！”
一个学生说:“最无才的人？”
“两句三年得，一吟双泪流。”
“最多的爱？”
“后宫佳丽三千人，三千宠爱在一身。”
学生们越战越激烈，但都败下阵来，忽然他们嘴里一起叫着“朝晖，才女！”“才女，朝晖！”这时，西原看见一个带着书卷气满脸通红的女生站了起来，朝晖起来后，全班鸦雀无声。
朝晖的脸红着，眼神自信而清澈，只听得朝晖用不大的声音说:“架子最大的人？”
“天子呼来不上船，自称臣是酒中仙。”
“被风吹得最远的房子？”
“茅飞渡江撒江郊，高者挂之长林梢。”西原想，朝晖的题目果然难了许多，可别掉以轻心。
“最忙碌的人？”
“城头铁鼓声又震，匣里金刀血未干。”
“最长的脸？”
“去年一滴相思泪，今年刚流到腮边。”
“最大的额头？”
西原没能一口答出来，沉思之际，学生们一脸得意，仿佛胜利已然在手。略一思索，西原说:“是‘未出庭院三五步，额头已到画堂前’吗？”
朝晖眼神黯然，自行坐了下去，几个会合下来，她已深知没有再战下去的必要了。
见才女朝晖战败，同学们在失望的同时更多的是对这位年轻女老师的折服，随即，全班爆发出经久不息的掌声。
西原示意大家安静下来，西原笑着说:“大家承让了，咱们中国是礼仪之邦，讲究礼尚往来投桃报李，我也想出两道题考考大家。”
学生们笑道:“老师那么厉害，我们肯定不行啦。”
“大家不要妄自菲薄，你们可是一个集体，集体的智慧非常吓人……诗文刚才已经出得够多了，我们换一种形式玩儿。”
“换一种形式？”学生们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西原说:“先给大家出一道逻辑推理题吧，大家可要听仔细了。这是一宗密室杀人案，说有兄弟三人，我们姑且叫他们老大老二老三吧。这一天，老三在自己家里被人杀害了，警察勘查现场，发现门窗完好无损，现场也没有打斗痕迹，这分明是熟人作案。警察找到一个电话薄，于是给电话薄上的人挨个打电话，告诉他们噩耗，希望他们提供线索。警察给老二打电话说，先生，深感抱歉，您的弟弟被人杀害了，如果您有什么线索请尽快提供给我们。老二悲痛欲绝，说道，‘怎么可能，昨天我还和他一起聊天呐！’警察又给老大打去电话，说了同样的话，先生，深感抱歉，您的弟弟被人杀害了，如果您有什么线索请尽快提供给我们。老大也悲痛欲绝，老大说，‘怎么可能，昨天我还和他一起喝茶呐！’警察说，不要演戏了，你就是凶手！请问，警察凭什么断定凶手是老大？”
题面讲完，学生很迷茫。有学生说没听清提出再说一遍的要求，西原只得又说一遍，不少学生赶紧拿笔在纸上记录重要信息。
第二遍讲完后，有学生答:“那警察也不知道是谁，他在诈老大。”
西原反问道：“警察为什么不诈老二？”
“凶手真是老大吗？”
“是！”
学生冥思苦想，抓耳挠腮。五分钟过去了，西原说:“想到没有，再想不出来我可要说答案啦。”
话音一落，一个眼睛特别大的男生站起来说:“答案在‘您的弟弟’几个字上。”
好些学生窃窃私语:“什么意思？什么意思？”
西原知道这个学生已经明白其中玄机:“你能说得具体一点吗？好些同学还不明白呢。”
男生娓娓道来:“老大有两个弟弟，警察只说您的弟弟被杀害了，并没有说明是哪个弟弟，老大怎么知道被杀的就是和他喝茶的老三，可见老大就是凶手。”
学生们发出恍然大悟的“哦～哦～”声，掌声四起
西原笑赞:“你好聪明！你叫什么名字？”
学生不好意思起来:“我叫格桑达娃。”
“呀，还是个藏族同学。”难怪眼睛那么漂亮，像拉萨夜空里的星星，一个男娃娃长那么好看的眼睛，不觉得不好意思吗？西原打趣道，“幸好早上格桑达娃没有问我姓氏起源，以及你的名字，要不然我可真被难住了。”
“我们藏族没有姓氏。”格桑达娃认真地说。
“对，这是你们的特色嘛。”
好些学生没能答出密室杀人题，感到非常遗憾，直想着在第二道题上挽回来，在学生们的提醒下，西原说了第二道题:“有四个人在房间里打游戏，警察来了，四个人都跑了，为什么警察还抓住一个？”
学生答:“抓住的是游戏室老板！”
“不是。”
“有个人跑慢了！”
“哪个人跑慢了？”
“四个人中的一个！”
“他们跑得很快，都跑没影儿了。”
学生百思不得其解，这时下课铃声响了。西原要走，学生大喊:“李老师，说了答案再走呀！”
西原调皮地眨了眨眼:“因为啊——”西原顿了顿，“那个人的名字叫游戏！”
西原说完就跑出去了。身后先是一片安静，很快便是“哎哟”声、笑声以及向别人解释的声音。
“游戏原来不是游戏，是人！哈哈哈，这题太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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