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前尘往事
连玦怎么也想不到，这一天，来得这样快。
当家仆说完裴老爷子的想法之时，她悬着的一颗心还是被拧成了一股结，疼得喘不过气。
九岁那一年，裴御和她第一次见面。当时她已经被她后母卖到弦月阁六个月，她听红娘的话，日日在荷塘边抱着琵琶练习琴艺，弦把葱白似的双指割破，她也不敢停止。因为她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如若琴艺不精，便只能卖身，她不愿意。
第一次裴御点她，他注意到她手上的伤，命手下的仆人佯装出她弹琴，供窗外的红娘检查，许她在旁边休息。一来二往，竟成了约定俗成。
熟识后，他们开始聊天。裴御爱惜她，把她视若瑰宝，她在弦月阁也无人敢染指，地位步步高升。十岁那年，他搜集齐了县上一贪官杨奎的罪证，想在弦月阁一举拿下他。
杨奎有嗜幼女之癖，她身边好多比她小的姐妹都深受其害，尽管如此，她还是冒着危险偷偷为他传信，不惜身陷险境□□杨奎，差点被杨奎那小人轻薄得逞。
当时的情景险象环生，她几乎就要守不住了。当裴御不顾生死，击退护卫，冲进来的时候，她隐忍的泪水才奔腾而下。
裴御杀了杨奎，抱着她，不断地安抚，第一次他害怕得颤抖，生怕她在里面出了什么事。
也是那一次，她认定了裴御，发誓此生无论与今日类似的情况有再多，她都要守在他的身边。
五年来，她懂他，也明白，这样一个如清风明月，博学多才的男儿，他的情爱不属于某一个女人，他有着自己的宏图大志，以色侍人终有一天会被抛弃，她就宁愿这样以好友红颜的身份陪在他身边，助他一臂之力。
但也正因为懂他，刚才她看出了他对平秋那个小女孩的喜欢，不同于往常的女人，是一种发自内心的欣赏。
所以她主动出击，希望平秋能和那些普通的女孩子一样朝他献媚，可她没有。她从来没有看到他这么上心，而如今，连裴老，都要撮合他们俩。
想到这里，不由自主地，她低下头去，深深地叹了口气。
“怎么好好的，还难过起来了。”裴御放下折扇，为她斟满一杯水，递给她。
她委屈极了，却还是极力不让他发现，故作轻松道：“公子，你会和她成亲吗？”
裴御答不上来，碰到以往的女子，他肯定是立马回绝了。
只是这个人是平秋啊。商平秋，有多久没有听到这个名字了。
他小时候就见过她，那时父亲母亲带他上门拜访，她躲在朱门背后想要吓他，被他抓个正着。被发现了，她还直接就捂住了他的嘴拖到了暗道里。
两双手因为掏鸟蛋搞得血淋漓的，她都不哭。眸子里的倔强，和今日在公正台，真是一模一样。
他本以为只是像而已，如今，平秋就是冬至，冬至就是平秋，他怎么忍心拒绝这门婚事？
看到他嘴角不自觉上扬的笑意，连玦的心更凉了。
她需要狠狠地掐自己的手，才能忍住眼泪的汹涌。
在弦月阁这样的烟花之地待久了，她知道什么是男人最不喜欢的，她不愿意让他看到她泪流满面花容尽失的样子。
“公子？”她强忍着笑了笑，拉回裴御的思绪。
“不好意思。”裴御回过神后，继续为她把茶满上，为自己的晃神道歉，想起平秋那回眸一笑，梨涡若隐若现，说道，“一笑倾人城，再笑倾人国。你还是笑起来的时候最好看。”
听罢，连玦笑容越发苦涩。
嗯，不知道那个小丫头，是不是也和他一样，还记得以前的事呢？裴御想。
百年老城，千年穆氏，其位居首。穆氏一族，掌蓉城政治大权，其掌事名为穆泾渭，泾河水清，渭河水浑，泾河的水流入渭河时，清浊不混。此人心狠手辣，谋常人之所不能以极，行天下最逆悖之事，于狮山岭，杀子弑父，夺得政权。
而楠蓉书香，长髻远御，裴氏一族，以茶叶世家盛名位居蓉城第二，经济之首。掌事裴老，一代书生，铮铮铁骨。蓉城历年来，茶叶产量是国库半数还居多，而蓉城精品，多出自于裴家的雅阁。
“这两家的势力，还真是不相上下啊。”放下书卷，平秋打了个哈欠，忙活了一天，终于能躺在床上好好睡一觉了。
刚闭上眼，今天白天那个身穿月白色衣服的男子就晃了出来，一瞬不瞬地看着她。她赶紧摇摇头把他晃掉，想要夺势，还是离这种权利中心的男子远一点的好。
毕竟走得太近，脸太熟，就不好互相出卖了。
“真是机智。”她捂住嘴偷笑，把被子盖过头。
夜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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