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首已是他乡人 二
宜蓁思来想去，觉得不能直接回家，决定还是先问个人打探一下，只是宜蓁和如意这一身风尘仆仆的，衣衫褴褛的比乞丐都强不了多少，人们见了她们都绕着走，哪还有问话的机会。宜蓁正没有办法，却见一衣着华贵的美貌妇人，正拎着两盒子糕点款款而来。
宜蓁没有想到，自己回来乐城见到的第一个熟人，竟然会是沈姨娘。
这沈姨娘说来，也不过是顾家原来的一个婢女，后来她爹酒后乱性，让沈姨娘有了玉妍。她娘自是一百个不乐意，无奈她爹架不住沈姨娘那楚楚可怜的样子，硬是收做了填房。后来玉妍长大，她娘才容着给了个妾的名分。
虽然沈姨娘和顾玉妍的出身和经历并不光彩，但说来讽刺，却是彻底打败了她和她娘这种名门闺秀，成了最后的赢家。都说造化弄人，可造化又何尝不是掌握在自己手里的，纵然是上天看中你给了你好出身又如何，到头来还不是人家的手下败将。
只不过，这次她又卷土重来了呢。宜蓁看着沈姨娘腰间那串本来属于她娘的账房钥匙，心里止不住的冷笑。
“看看这两个孩子，真可怜啊。”沈姨娘走到她们两个面前，一脸同情的看着她们两个。“你们是外地逃难来的吧，小小年纪真是难为你们了。来，拿着吧。”说罢取了些钱递给了她们，见如意伸手接了，便有款款而去。
“这沈姨娘真是好心啊，人这么善良，又把顾家打理的井井有条的，顾老爷真是有福气啊。”围观的路人见她走了，便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可不是嘛，你看人家都说贤妻美妾，可人家沈姨娘又美貌又贤惠，可是两样都占了，只可惜出身不好，不然比起那个徒有身家却无能的大夫人，可真是好上百倍了。”
“你们住口！”听见有人非议自己的母亲，宜蓁也顾不得许多，上前便和那人争执起来。“你们知道什么就在人家背后乱嚼舌根子，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哪里来的臭小子，讨打是不是！”那长舌妇反唇相讥。“整个乐城谁不知道顾家的二小姐顾懿珍是个不知廉耻的女人，被丈夫休弃以后自己一根绳子吊死了。她娘没脸见人，丢下自己生病的丈夫跑回娘家，能干出这样的事情来，还怕别人说吗？要不是有沈姨娘在啊，这顾家还不知道该怎么办呢！”
那女人的话宛若晴天霹雳一样落在宜蓁心上，爹怎么会生病的，娘为什么又突然回了娘家，还有她大哥呢……这一切的变故都是她始料未及的。在她不在的这段时间里，一切的平衡都已经被打破，回家的愿望已经是遥不可及，她到底该去哪里找自己的容身之处？
只恨自己在前世不懂事，以至于无论在顾家和韩家，都没有什么可以信任的人。对自己真心相付的，除了苦命的如意，怕是只有将她带大，视她如亲女的乳娘了吧。事到如今，恐怕是只有她会相信自己的话，也只能去找她想想办法了。
宜蓁来到顾家门口，向看门的假称自己是来寻亲的，问起乳娘的消息，却得知她在自己过世后就离开了，用自己攒的积蓄开了个小店。宜蓁顺着地址找到了那写着‘飘香小馆’的面店时，已经是傍晚了，按理说正是人多的时候，可店里却已经没了客人，一个粗壮的妇人正一手扶着腰，艰难的想要把门板顶上。
那妇人正是顾懿珍的乳娘徐大娘，宜蓁见她扶着腰，便知道她一定是腰疼病又犯了，以前在顾家，都有自己和如意会为她按摩，哪里会让她这么辛苦。宜蓁眼圈一红，上前便去接她手里的东西。“让我来吧。如意，你去把大娘扶到那边坐。”
“谢谢你啊。”被如意扶到一边，徐大娘松了口气，却又像是想起了什么，忽然一把抓住了如意的手。“丫头，她刚才叫你什么？”
如意被徐大娘抓的疼了，只能无奈的看向宜蓁。“姐……”
宜蓁将门关好，忍着眼泪走到徐大娘身前，缓缓跪下。“干娘，是我，我是懿珍。”
徐大娘听了这话，张大嘴看着她，惊愕的连话都说不出来，只缓缓地伸出手摸上她的脸，像是在确认什么一般，然后才一把把她拉进怀里，嚎啕大哭。
“你这个狠心的丫头啊，一句话不说就那么没了，你知不知道干娘和你娘都快哭瞎了眼睛，你怎么忍心让我们白发人送黑发人啊……”
宜蓁也止不住的哭了起来。“干娘，对不起，可我不是自尽的，我是被人杀害的！老天有眼，我命不该绝，又让我活了过来，我知道这一切听起来是很荒唐，可这是真的，我虽然换了身份换了身体，可我还是原来的懿珍，只是我不能回去，家里变了，我要是被那群畜生发现我还是会被他们害死的。干娘，我能相信的就只有你了，你要救我！”
“我可怜苦命的孩子啊……”徐大娘见她衣衫褴褛瘦弱不堪，更是心疼不已。“平时都是让人捧在手心里的，怎么就成了这个样子，要是你娘见了该有多伤心，不知道吃了多少苦啊……到底是谁这么狠毒，把我可怜的珍儿害成了这个样子！”
“干娘，是韩复，是他买凶杀的我，他和顾玉妍那个贱人早就有了苟且之事，被我发现闹了一通之后就诬蔑我和韩渊，先下手为强把我休掉。那个畜生，他连自己的亲弟弟都不放过！”宜蓁说完，已是泣不成声。
“我的天啊，怎么会有这么可怕的事情……可是，我们明明亲眼看见了你的尸体，你又是怎么活过来的？”
“此事说来话长，我不知道怎么回事，明明是已经死了的，再醒来的时候却已经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但我清楚的记得从前的事情。”宜蓁说着，拿出了玉佩给徐大娘看。“我现在叫宜蓁，这个身体的主人似乎是我爹遗留在外的私生女。天意弄人，我现在可是连顾玉妍都不如了，但我一定会向他们讨回公道的，所以干娘，你一定要替我保守秘密。”
徐大娘含泪点了头。“我知道了，我什么都不会说的。看你弄得，跟只小流浪猫似的。我那闺女早就嫁人了，如今我一个人守着这个店也没什么意思，你回来了就好了。家里还有空着的房间，里面还有她的衣服，我去给你们烧水，一会儿你们洗个澡换上吧，我明天再去给你们买新的。”
宜蓁早就累了，但因不忍让徐大娘劳累，还是自己和如意去烧火煮水。徐大娘见宜蓁熟练的点灶生火，又偷偷抹了几滴眼泪才回房。倒是如意，木头一样的杵在她身旁，什么也不说，只静静的看着她。
灶里的火光映在她们脸上，暖洋洋的，宜蓁叹了口气，终于开口说道：“你有什么想问的，就问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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