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董安璇这几天没回家，董安迠也没联系她，主要是想好好捋一捋自己的思绪，他觉得自己越来越奇怪了，像是陷入了一个怪圈。
他对董安璇的感觉越来越模糊不明，一边说服着自己这是不对的，一边忍不住想她，真他妈都要精神分裂了。
心里有事睡不熟，董安迠早上醒的极早，在董安璇门前晃来晃去。
董安璇一出门被他吓了一跳，往回倒一步：“你干嘛？”
董安迠把手里的东西递给她：“寄过来的。”
“独奏？”
“嗯。”
是美国有名的大提琴演奏家，这几年一直呆在法国，董安璇高中去法国学习的时候两
人认识的，极为投缘，一直邀请董安璇去独奏，不过都被莫静娴以学识尚浅的理由给婉拒了。
董安璇摩挲着手里那张烫金的邀请函，思索再三还是把它放在了桌子上。
“什么意思？”去维也纳是每个音乐人的梦想，董安迠看不懂她的做法。
“教授给我和严琛安排的合奏，也是在维也纳，估计是同一场。”董安璇解释。
“然后呢？”董安迠质问：“你要放弃这次机会？”
董安璇不说话算是默认。
董安迠抬手指她，语气里满是怒意：“我说你为了严琛——”
“不是为了严琛，是为了教授，教授他——”
“我管你为了谁！”董安迠打断她的话，带着嘲讽：“董安璇，你就看看你自己过的这乱七八糟的人生。”
董安璇觉得这人简直有病，她不去就不去了吧，为了谁就为了谁吧，碍他什么事，又跟她的人生有什么干系，跟这种人一向说不通，董安璇推开他往外面走。
董安迠一把把她扯了回来，恶狠狠地：“这回这件事不由你做决定，学校方面我会去说，严琛那里你也不用管，你就老老实实地给我完成这场独奏，没得商量！”
“你到底想干什么！”董安璇扯着被他拽下来的外套，皱着眉头丝毫没有淑女名媛范地跟他嚷。
董安迠被她逼急了，某些曾在心底里暗自想过多遍的话脱口而出：“我他妈想你跟他分手！”
拉扯的动作停下，董安璇转过头来，一点一点的动作像慢镜头一般拉锯着董安迠惶恐的内心，她的声音颤颤地：“你说什么？”
董安璇这几天为什么躲着他，董安迠清楚地很，他是喝醉了又不是失忆了，怎么会不记得那个吻，不过既然她以为他不知道，那便全当不知道好了，省得两人尴尬，只是这时突然冒出的类似暴露内心的话让董安迠有些乱了阵脚。
几度张张嘴都没有说出什么来，良久，抗不过董安璇的眼神，他低声：“等我一下。”
董安璇真的是被董安迠的话惊到了，她知道从第一次见面董安迠就不喜欢严琛，只是没想到会严重到这个程度，她心里乱乱地，坐在沙发上等着董安迠从房间出来。
“啪！”董安迠把一个信封摔在茶几上。
董安璇抬头看他，被他示意着把信封打开。
里面有大大小小十几张照片，拍照的技术很好，有在游乐场的，有在海洋馆的，有在咖啡厅的，每一张的场景都不同，每一张都拍的唯美而爱意满满，每一张都有着董安璇同样熟悉的两个面孔：严琛和楚夏。
看来这段日子没有她，严琛也过得很不错。
“原来他们已经到这个程度了吗？”董安璇拿起其中一张亲吻的照片，怎么看都不像是P出来的。
董安迠嗤笑：“怎么？你还奢望他能给你道歉和解释不成？”
“那我能怎么办呢？去质问他吗？”董安璇抬头喃喃地说。
董安迠给她看到的只是亲吻而已，那还有多少是董安迠不愿意给她看的呢？更多发生的不是误会的要怎么办呢，捉奸什么的，董安璇是真做不出来。
董安迠知道她对严琛的感情没有那么深，但是再不深也是交往一年多的人，情分总还是有的，现在大喇喇地披露出这个事实对董安璇不可能没有一点冲击，目睹她失落的样子董安迠心里隐隐泛着疼，有些怀疑是不是考虑不周了。
“你现在能做的就是等，严琛有这么大一个把柄拿在楚夏手上，不会轻轻松松地就让你们去法国的。”董安迠把她手里的照片拿过来重新装进了信封里。
这句话倒是提醒董安璇了，她眼神恢复清明：“严琛有这么大一个把柄在楚夏手上，楚夏又有这
么大一个把柄在你的手上，你才是最后的赢家，不是吗？”
“你怀疑我？”
“你有什么理由能让我不怀疑你吗？”
“出轨的是你的男朋友，可不是我！”
“是谁重要吗？你到底想干什么？”
董安迠被她的话问愣了，是啊，他到底想干什么呢？严琛和董安璇分手对他有什么好处呢？那些肮脏龌龊的想法他终究是实现不了的。
真相什么总是太伤人，董安迠不敢再想，拿出他打哈哈的本领：“我这不是怕你受欺负吗？”
董安璇又不是大笨蛋，怎么会信，她斜着眼睨他。
“我早就说过严琛不是你的良人，我不试探他，爸妈那他就过得了关吗？”不能蒙混过关，董安迠试图晓之以情动之以理，“你有多了解严琛呢？他的家世，他的背景，他不能完成的期许，不能碰触的底线，你都知道吗？”
她当然不知道，但凡有一点点的变通，她都不会和严琛变成这个样子。
董安迠叹气，装地再坚强再成熟都只是个简单的女孩子啊，她都没有想过爱情不单单是两个人的事，那么多的家族、利益牵扯在里面，如果他这次没有来z市，董安璇哪一天真被严琛卖了，董家人赎都赎不回来。
比她多吃的几年饭的董安迠用他那一张口吐莲花的三寸不烂之舌彻底说服了董安璇，幸灾乐祸之余从未预料到他今天说的话竟会在将来的某一天成为伤的他体无完肤的利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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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琛电话打过来的时候，董安璇正被董安迠逼着练习给他打花式领带，看到屏幕亮仿若见到了救命恩人一般，把领带扔他一脸接电话去了。
小气又不死心的董大少跟在董安璇屁股后面偷听，被董安璇挠了一把悻悻地回房。
“安璇。”依旧跟平时叫她名字的声音没什么两样，董安璇却偏偏听出了歉意，看来人果然是受偏见影响的动物。
“嗯？怎么了？”董安璇尽量声音轻快。
严琛的声音很低沉，带着些涩意，他沉吟了好一会儿才开口：“教授住院了，你去一趟吧，在z市一附院。”
“怎么会？”董安璇的声音急切。
“是合奏会的事情有些变化。”
“什么意思？”
严琛声音里的涩意更重：“谁也没有想到事情会是这个样子，我不方便说，但是具体的情况教授会告诉你的，抱歉。”
手机里传来“嘟嘟嘟”的声音，再听不见言语。
董安迠早就窝在一边了，看电话挂掉，脑袋探进来：“说什么了？”
“你猜对了。”
董安迠一副沾沾自喜求表扬的傲娇相还没摆出来就被下一句话打了回去。
“但是教授出事了。”说完董安璇便急匆匆地收拾东西要出门。
“我送你去。”董安迠拿过衣架上的大衣边穿便往停车场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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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医院的路上，董安迠已经让人打听清楚了，听说确实是因为合奏会的事情，校方私自更改了合奏会的名单，以董安璇在原美术系成绩不佳学风不好的原因，由大一新生楚夏代替出演。
老顶那么看重董安璇，怎么可能同意，与校方争辩无果，在办公室气急攻心，差点突发脑溢血，前天晚上住的院，今天才允许人探望。
董安璇到的时候，正好赶上老顶吃过午饭在花园里散步，没让人知会，她直接便去了。
人越是年纪大了越经不得什么病痛，只这一场老顶便憔悴了许多，董安璇远远地看着，感叹就连曾经油光锃亮的大脑门都失去了色泽。
“教授？”
“你来了。”老顶不似往常般声音洪亮，添了些年纪的沧桑感，“严琛都跟你说了？”
“嗯，他都说了，我很抱歉让您因为我受这样的罪，其实您不必这样的。”有这样一个看重她的老师，董安璇很感激，越说越有些哽咽。
老顶惋惜：“我也没想到学校会插手这件事情，没为你争取到这次机会，是老师对不起你。”
“您别这么说。”董安璇的歉意更重了。
老顶拍拍她的肩，笑笑：“别这么愁眉苦脸的，我都这把年纪了什么没经历过，你们不都说我是学校的光明顶吗？这点小风小浪就难倒我了？”
这私下里的称呼被老顶搬到台面上来反而把董安璇逗笑了。
气氛终于不那么凝重，老顶歇口气接着说：“倒是你和严琛的事我很担心。”
“嗯？”
“是这样的，严琛怕你知道是楚夏误会他，所以才让我帮忙，这次真的是学校安排的，不然我也不会没办法，你多理解理解他，别怪他啊。”
“您放心，我不会怪他的，失之东隅收之桑榆，这次合奏会的失之交臂未必就是件坏事。”
“你能明白就好。”
董安迠送她去医院后就回了公司，和教授说完话出来，已将近傍晚，冬天的夜总是来得很早，董安璇独自一人走在马路上，到处是晕黄色的灯光，打在她身上投下来一个纤细绵长的影子。
她低头往前踩着影子，一脚一脚地踩进黑暗里，消极地想着：或许这滑稽的人生只有影子不会嫌弃她吧！
董安迠送她来之前就跟她说过了，不管教授有没有住院，严琛有没有被冤枉，合奏会她是去不成了，好好准备独奏才是真正的要紧事。
可是她现在什么都不想想，她突然觉得很难过，像董安迠说的，她的人生真的乱七八糟，没有信仰，没有希望。
丢了魂的董安璇没有打的，在公交站牌处随便上了一辆公交车后，就开始放空自己，旁边飞掠而过的景致在她灰色的瞳孔里一点痕迹都没有留下，以至于到了终点站的时候，董安璇无奈地被很有职业操守的司机先生赶下了车。
这是最后一班，已经没有回去的车了，荒无人烟的车站，只有头顶留着一盏灯亮着，董安璇不知道这是哪里，心底里第一次升腾起害怕的感觉，她定下心神环顾四周才掏出手机准备给董安迠打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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