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四 媚娘
自从傅君宇进门，老板娘那轻拢慢捻抹复挑的眼神就没离开过他。
“老板娘芳龄几何？皮肤真好.....”幻西云倚在柜台上，色眯眯地盯着她，魔爪朝着她伸过去，轻轻拉住人家的柔荑，还顺带摸了两下，手感甚好。
“放尊重些。”老板娘娇嗔一声，不轻不重地把幻西云的手打开，笑的如阳春三月盛开的花儿：“公子上来就动手动脚，可不是君子所为啊！”
傅君宇坐在一旁的凳子上，翘着二郎腿，笑道：“西云一向如此，老板娘不要介意。”
“瞧瞧人家，还为你这登徒子开脱呢！”老板娘一边拨着算盘，一边朝傅君宇盈盈笑着。
幻西云看了一眼傅君宇，后者抛给他一个眼神，他立刻会意，叹了口气离开柜台：“什么世道，出门在外全凭一张脸.......”
傅君宇没理他，还是八风不动地笑望着老板娘。
“傅某初来乍到，对周围不甚了解。老板娘可得空带傅某就近转转？”傅君宇站起来靠近她，低声道：“傅某喜爱幽静之地。”
老板娘沉默片刻，悠然一笑，伸出粉舌舔了舔唇：“公子都这样说了，我岂有推辞之理。我带公子去看满湖碧波，群山在侧，可好？”
“你说了算。”傅君宇勾唇一笑，魅惑众生。
“公子跟我来吧。”狐狸精老板娘勾住傅君宇的腰带，牵着他往后门走去。
清商缕缕，碧菉猗猗。佳人在侧，红袖盈香。老板娘迈着细碎优雅的步子，带着傅君宇从后院月亮门出去，只见清风拂起远山涟漪，游鱼打碎一潭如镜清水。柳枝荡荡，飞花扬扬。四周静谧无声，除了两个人的呼吸声，听不到其他声音。
“公子，此处可好？”老板娘轻轻靠近傅君宇，手摸上他的胸膛，两个人几乎贴在一起，并在他耳边喷出一口温热的气息，呵气如兰。
“媚娘。”
老板娘身子一震，往后退了一步，芳华散去，怔怔的看着他：“你....你怎会知道我的乳名？”
“我不仅知道你乳名媚娘，还知你父亲是青丘首领的宠臣，母亲是一位炼魂师。你有一个亲没么，名九蘅，对吗？”
“你、你怎么会知道？”
“媚娘，你不认得我，但你总认得烈山殿下，也认得这把匕首。”傅君宇从袖子里抽出一把匕首，坠着水红色的流苏。匕首出鞘，刀刃上有些褐红色的锈迹。
老板娘忽然没了声音，呆呆的看着那把熟悉的匕首，手颤抖着，接过了那把匕首：“这...是我送给他的拿一把......”
“你是谁？”她忽然抬起头大声质问。
傅君宇看到她眼中含着泪水，一个劲儿地打转，但却迟迟不肯落下来。
他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说道：“殿下离开时，曾把这个匕首转交给别人，最后又落到我手上。他说，一定要送到你手上。”
“为什么....为什么.....”老板娘把匕首放在腮旁轻轻蹭了蹭：“烈山哥人呢？他不辞而别，是生是死都没有信，他在吗？他....还活着吗？”
“他还在，但他不想让任何人知道他的下落。还有，这个，你应该认识吧。”傅君宇两指在半空一点，出现了一道光幕，一块玉的形状浮现在上，纹理清晰，质地嫩白，雕刻着日月的形状。
老板娘看着那影子，点了点头：“认得，赤水夫人送与烈山哥的日月珏，他十分喜爱，从不离身。”
“我想你应该听听这块玉的故事。”
傅君宇语声淡淡，速度平稳，仿佛在说一件与自己毫无关系的事件。他说的清楚，却很简略，省略了一切隐藏其中的苦难。
听完整个故事，老板娘好似被钉住了一般动弹不得，积蓄在眼里的泪水忽然便落了下来。
傅君宇两手扶着她的肩膀，脸上忽然闪现出一丝急迫的神态：“媚娘，若不是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我也不想打扰你。哪知强行转生的副作用太大，我转生的前几百年，完全想不起任何事情，导致事情拖沓至今，我实在是没办法了。”
“你....什么意思？”
傅君宇沉默片刻，在她耳畔轻轻说了几个字，老板娘的脸色唰地一下变白了。
“你.....”
“你不用在意我。我知道你曾跟随殿下多年，青丘与殿下的部落关系紧密，所以我想请你帮帮我。”
“好，好。”老板娘重重点了点头，“你说要我帮你什么，我都尽我所能的帮。”
傅君宇眼神一沉，道：“我要你混入魔界，帮我盯紧他们的魔君，明幽。”
“好，我即刻就去。”老板娘一口答应。
“你要想好，你若去了便有生命危险，而你的店也无人照管。”傅君宇打算陈清利害：“你若此刻拒绝，我定不会怪你，我还可以找别人。”
“这是什么话？既是为了烈山哥，我便是死了也在所不惜。这个店又有什么关系，我可以叫我妹妹来照管着。”
“好。”傅君宇很满意，“烈山殿下甚是会调/教人，个个忠心耿耿，傅某十分敬佩。”
六道客栈建于月谷之中。所谓月谷，自然与月亮有关。这里由于地势原因，月光总是恰到好处的洒满各个角落，夜半虫鸣声声而冷月无声。谷边是望月峰，每逢满月，月大如盘，洒下漫山遍野的清冷光辉。
“阿紫。”傅君宇挡住穆紫的去路。
穆紫本想去望月峰上看看月亮，没成想在这荒郊野外的碰上傅君宇，顿时气儿不打一处来，一言不发扭头就走。
“阿紫。”傅君宇又很快转到她身前挡住她，笑道：“今日出游高兴，一时口无遮拦，抱歉了。”
穆紫冷笑：“今儿我算是开了眼界，刮目相看啊！”
“别这样说。”夜晚山风习习，裹挟着露水有些凉，傅君宇咳嗽了两声道：“不过开个玩笑罢了。你知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跟幻西云呆久了，自然受影响。”
“那还有句话叫‘磨而不磷，涅而不缁’呢，自己本性如此切莫怨别人。”
“阿紫言重了。我发誓我是一个正经的人。”傅君宇一本正经道：“除了你，我连其他女子的手都没有碰过。”
穆紫一听眼睛便瞪大了：“你你你、你什么时候碰过我的手啊！”
“去忘川，乘船那次。”
穆紫一愣，想起来了。那次她摸到傅君宇的手还感慨了一番：“你....你记性怎么这么好。赶快回去吧，当心着凉。”说罢就要逃之夭夭。
“跟我一起去望月峰上走走吧，我有事要跟你说。”傅君宇道。
“什么事？”
“到了就告诉你。”
穆紫心里一百个不愿意，但傅君宇一般不会开这种玩笑，他说有事那就一定有事，所以就勉强答应了，跟着他出了月谷往山上走。
山不算高，几百米。御空飞行片刻就到。但山顶气温还是不算高的，植物也渐渐稀少，只剩一些草甸和几棵翠绿的凤凰竹。
山顶还算开阔，硕大的月亮就挂在头顶上，光芒大盛仿佛白昼。傅君宇裹着厚厚的外套，找了块柔软的草甸，席地而坐，并朝着穆紫拍了拍自己身边的位置，示意她坐下。
“不。”穆紫看了看草地：“有灰。”
傅君宇哑然失笑，用袖子拂了拂身边草地，笑道：“这样可好？”
“嗯。”她揽了揽裙子，也席地而坐。决定坐在傅君宇身边的时候还下了一番决心，坐下了却又觉得莫名尴尬。
“今天是十四，月亮还不是最圆的，但也已经很美。”傅君宇仰着头道。
她不想和他谈论月色如何，只想赶紧把正事说完然后走人：“你要跟我说什么？”
“六道客栈的老板娘，名叫媚娘，曾是炎帝麾下的人。”
穆紫讶然：“你说什么？不会吧....”
“炎帝失踪后，原来的人几乎都散了。千年过去，死去的有十分之九。媚娘就是活下来的一个，在昆仑开了店。”
“那你为何现在才找她？”
傅君宇低下头，撒了个谎：“我也是在昆仑偶然遇上才知道她没死的。”
“原来如此。”穆紫心情好了些。找人手也是一门技术。无垠之城的那些人都是和神界有血海深仇的人。如果只是普通交情，人家未必肯为你卖命，更何况是对抗神界风险这么大的事，不把你卖了就算是够义气了。所以可靠的人手越多，他们的胜算就越大。这‘可靠的人手’之中，又是以当年旧人为上。他们亲眼看见了事情发生的过程，必定感触更多，恨意更深，做起事来更加利落坚决。
只是穆紫一直想不通傅君宇为什么就是不肯把炎帝的下落告诉别人。她还猜测过炎帝其实已经死了，他为了鼓动人心才这样说。可炎帝若死，天怒随即消散，傅君宇便不会再替他承灾，这就又说不过去了。
不过，傅君宇对炎帝一直是三缄其口甚少提起，她不想自找难堪，所以不会瞎问。
“你是要把她带回五行天吗？”穆紫问。
“不是。青丘算是妖界，狐狸精在天界的口碑本就很差，带回去简直惹人非议，人就不好安排做事了。所以我安排她去魔界了。”
“魔界？为什么？”
“你上次说明幽一直在找水族人，所以我让她去盯着明幽了。妖界人进入魔界实在普通，而且媚娘鬼精鬼精的，混入明幽身边不成问题。”傅君宇捏着眉心，声音低沉：“我总觉得明幽他会惹事，但愿不是真的。”
这句话正中穆紫心窝，她也是这样觉得的。自从无垠之城混进一个魔界之人开始她就心有余悸。只不过这段时间事情太多，紫檀倒台，找鲛人族，收拾无垠之城等等，一时间没有多余精力去思考明幽了。
“多谢你。”穆紫轻声说道。
“你我联手，我自不会对你不管不问。明幽始终都是大祸患，不得不防。”傅君宇忽然扭过身子，正对穆紫，道：“而你，你是不是也该告诉我你手中的筹码了？”
傅君宇有此一问，穆紫并不惊奇：“你这么聪明，不如猜猜？”
傅君宇失笑：“我不会未卜先知。”
“实不相瞒，我的筹码原本就是你手中的三十万兵权。我们原来是想把你和紫檀都干掉，可现在看起来，着实失策。”
“按照你原来的计划，你打算怎么把我干掉？”
“我没什么好办法。也许你会突然病死，然后冒出个遗腹子替你继承兵权。不过寻姐姐似乎有别的想法，还没来的及交流，计划就被你全部打乱了。”
“我暴病而亡，嗯，这是个好借口。”傅君宇笑了笑：“除此之外，还有呢？”
穆紫心中一跳，看着他没有说话。
“不要骗我。”傅君宇猛然转过身子和她对视，目光灼灼，瞳孔中似有光芒闪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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