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
莫杰森驾车回家的路上接到了薛隽东的电话。
薛隽东是莫杰森的大学学长，相识已久。一个是著名导演，一个是金牌制片，两人合作了颇多卖座电影，除了工作关系，圈内人谁都知道他们私下里也胜似亲人。
“明天晚上来家吃饭。”薛隽东约道，“太太说你辛苦，要慰劳你。”
“正好，我也趁机告你一状。她出国两个月，你居然因为拖延面试接机迟到，实在是罪不可恕。”
薛隽东哈哈大笑：“她要是那么小气的人，今天晚饭我就没得吃了。”
耳机中隐隐地也有薛太太的笑声传过来，莫杰森也笑了。
“下周是复试吗？”他问。
“对。问这个干嘛？你也不想来看——不是陪了我今天这半场就说不感兴趣吗？”
“找你走个人情。”莫杰森道，“漏个表演题目给我。”
“谁？之前没听你说认得谁啊。”
“你别管，快给个题目。”
“那可不行。都是即兴的，深思熟虑过的东西我不要。”
“薛！隽！东！”莫杰森气恼。
“那你告诉我是谁。”
“……凌暖。”
“她？你明明一开始还不怎么待见她的，怎么突然画风变啦？”
“刚才偶遇了，看她抬腿劈坏蛋那一下子，还真是帅气。”
“偶油？动心了？你可不是这么侠义心肠的人。要是知道劈下腿就能打动你，那些女人还不如报名去武术院校，何苦曲线救国那么辛苦。”薛隽东打趣道。
“薛隽东，注意你的措词。她跟泠泠差不多大，就是个挺有趣的小姑娘。你不也承认她唱得好吗？再说人家也没受过表演训练，你放水一下怎么啦。”
“难道没有别的原因？”
莫杰森叹气：“隽东，不管你信不信，我真的没有其他的念头。你注意到没有，也许因为鞋子上有泥泞，她是赤脚上台的。一个对舞台充满敬畏感的人，她的舞台表现不会差的。刚才偶遇，我硬给她逼出了点自信来参加复试，要留住她。”
薛隽东略略沉吟，他早就对凌暖起了爱才之心，也相信杰森看人的眼光，不过还是小小捉弄一下老友：“要漏题你直接找泠泠不是更方便？”
“走后门当然要走得光明正大，我就不信你不愿意招她进来，干嘛让泠泠给我背黑锅。”莫杰森早就吃透他，笑道，“再说，你要招个人，完全不必复试，现在给她个题目多少看一看，心里也有底。要是真不行，我也闭嘴。”
薛隽东笑嘻嘻地：“可我就是想看看她的真实水平呢……”
莫杰森顿一顿，气道：“……明天不去吃饭了！”
薛隽东转头故意高声喊：“小洁，杰森说明天不来吃饭了！”
莫杰森简直要被气死。
电话被薛太太接过来，刚喂一声，就听见那头莫杰森急切地说着：“小洁，明天一定要有清蒸鳜鱼！”
…………
“隽东，杰森平时可不这样。他就是给你提意见也从来只说是参考，什么时候会跟你走这样的后门？”薛太太放下电话若有所思。她和薛隽东都是莫杰森的学长，在一起疯玩儿过两年，所以既是嫂子，又是姐姐。她做得一手好菜，经常约莫杰森来家里聚餐。
“还真逃不过你的眼睛。”薛隽东一笑，“那个女孩的眉眼很象罗娜。”
“罗娜？真是好久没听到的名字了。”薛太太了悟地点点头，“不是说罗娜后来真嫁给那玩具大亨，做女强人去了么？”
“是啊！当时咱们在国外，听到消息的时候已经过去很久了。不过后来听大家说，杰森当时大病了一场。”
薛太太叹息一声。“难道就是因为罗娜，他这些年没再交女朋友吗？”
“我也问过他，总说是没有合拍的人——我看啊，他还是旧伤未愈，又要面子不承认。”
“对了！”薛太太忽然道，“那个林雪影，他们不是认识很久了吗？有一次在聚会上，我看到他们好象还很熟很亲密的样子。”
“她？”薛隽东摇摇头，“最不合拍的就是她了。难为她这些年一直等着，不过肯定是一场空。”
“那杰森究竟喜欢哪种女孩子？我们艺术学院倒有几个不错的！"薛太太跃跃欲试起来。
“喜欢哪种？哈！”薛隽东摊手，“这恐怕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吧。”
敲定了明天的晚餐，莫杰森终于兴致勃勃地挂了电话。还未驶回家中，隽东的题目已经发了信息过来。
莫杰森打电话给马泠要凌暖的电话号码。
马泠傲娇的口气几乎和薛隽东如出一辙：“小舅舅，味道不对啊～速速坦白！”
“坦白你个头！”莫杰森一想到还要受薛隽东和马泠的猜疑真是气不打一处来，他不耐烦地敲击着方向盘，目光却突然扫到副座的脚踏下面，隐隐露出什么东西。拾起来，却是一个小钱包。
正是凌暖掉的那个。透明的证件夹里，有一张凌暖的大头照。
电话那头马泠听不到回应，不免有点乱了阵脚，禁不住喂喂一气，然后听到莫杰森笑得和风霁月的：“快把电话给我，我捡到了她的钱包。”
钱包是很质朴简洁的帆布质地，里面塞着公交卡和几张票子。
说是大头照，却不是证件照。拍得很妙的一张照片，也看不出背景：她捧着杯子喝水，绿瓷的杯子遮住了半张脸，光洁的额头，露出的两只小鹿似的眼睛和两条未经修饰的眉毛，握着杯子的手指纤长漂亮，叠在照片的下方，被杯子的颜色衬得更加白晳。照片的里的凌暖看着只有16、7岁的样子，比现在还显得青涩稚嫩。只是一双眼睛让人忍不住一看再看，好象隐着笑意，又似娇似嗔。很明显，拍摄这张照片的人是与她很亲近的人。
其实她和罗娜并不像。杰森想。
罗娜的目光是洞悉一切的，目标明确，意志坚定。凌暖却是孩子般的纯净，甚至有点懵懂，她所有的情绪都写在眼睛里，阅人无数的莫BOSS在看人这方面从不走眼。这样纯净不世故的眼神，让他想到自己的学生时代。可是薛隽东那家伙一向瞎操心，他不交女友被当作往日的伤害余威尚在，他的释然到了那厮眼里也不过是粉饰太平。在艺术家自以为是的想象力面前，他只能闭嘴。
莫杰森拨通了刚要的电话号码，果然就接通了。
“我是刚刚送你回家的莫杰森，”他开门见山，“复试的小品题目我已经短信给你了。看到了吗？”
“哦，你好……”凌暖的声音很迟疑，“我还没看见。为什么要给我这个？”
“你不想进组吗？”他反问。
“想是想。”只是觉得很不妥当，而莫杰森这突如其来的好意更让摸不着头脑，“你这样帮我为什么呢？”
“天赋这个东西不是人人都有的。千万别浪费了。”
凌暖默不作声。
莫杰森最后嘱咐道：“好好练习这个就好。还有，复试那天不要去抽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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