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沧海篇第三章
“不，我不爱你。”一丝冷漠的声音传入她的耳里。
茵淑举起的酒杯僵在空中。
“所以，我不能喝下这杯酒。”
庄芜轻轻说道，松开了那樽银色的酒杯。酒杯滑落，砸在天坛上，似乎散成了那些蕴含着鸿蒙的陨星碎片。
茵淑望向了那道渐渐远去的身影，他身上的衣衫似乎被苦海之水洗尽，褪去了原本的艳丽红色，又恢复到了昨日，那白衣飘飘的样子。海水像被蒸发般，渐渐附着在她的眼中，让这片世界，是如此的模糊，如此的虚幻。
祭坛上，苏筱眼神凝重，却什么也没有说，随手丢下了那柄黑幡，转身退下了祭坛。
“小芜，你搞什么！”姬宇幽飞来。
“外司大……”庄芜刚要说话，就见到姬宇幽展现出他那对要吃人的眼神，生生把“人”字吞下腹中，“姬宇幽，你见到沧海了吗？”
“沧海，就是你上次抱走的那个？”他想了想，说道：“你媳妇咱还问我了，我对你可是够好的啊。”
话音未落，却见天坛之上，那张玉盘爆发出强烈的光芒，一团团紫气接连不断从中冒出，原本屹立着的天魔石像突然睁开双目，浑身碎石崩塌，双手高高举起，一把捏住了那团紫气，双手不断柔磨，拉扯，渐渐地，紫气中开始出现黑色，白色的斑点，一股清新的气息吹拂着整座方外。
祭坛下观礼的族人们一个个开始惊呼，他们的手臂，腿脚，整个身体，都缓缓冒出浓郁的黑烟，接连钻进天魔石像中。
茵淑浮在天魔头顶，回头望向姬宇幽身旁的庄芜，努力扯出一个笑容，随后法术涣散，跌落在那团紫气之中，一颗皓月顿时从中升起，黑色的光点壮大无数。
“原来，原来你是为了这。”庄芜像失了神，自言自语道。姬宇幽脸上也没有了嬉皮笑脸的表情，只是淡淡说道：
“鸿蒙。”
“府主大人。”苏筱缓缓走向庄芜，“你的发妻已经为方外一族献身了，你为何还不追她而去。”
“苏筱。”庄芜咬牙道，“你这个疯子。”
“看来你收了仙人给你的好处，甘心给他们当一生一世的走狗。”
姬宇幽冷冷扫过苏筱，仙气凝集，一道极光射向苏筱，虚空中却突然出现一只手，牢牢抓住了它。虚空波纹退散，一身蓝纱的女子缓缓出现，她的双瞳中碧色更浓，神色越发明朗。
“沧海！”庄芜喊道。
“沧海。”
苏筱回首，天魔手中的紫气已越变越大，从外看去，其内一片清晰，星象闪烁，隐隐能看到厚重的土地，悬挂的太阴星和众星辰。
“庄芜。”沧海温柔地注视他，挥手间，极光散去，她款款走向庄芜，拉起他的手，“你愿意和我，活在一个新世界当中吗？”
“我……”
“庄芜。”沧海朱唇亲启，海风吹来，二人顿时散为飞烟，转眼之间，却已重聚在天魔头顶。
姬宇幽的脸渐渐阴沉下来，小声道：“这真是一个错误。”
苏筱笑着抬起头，身体隐在虚空中。
他紧紧牵着她的手，她转身抱住了他，细语道：“为什么不用法力抵抗。”
“因为，我相信你。”
她一愣，身子微微颤抖。
“沧海，推他下去。这样，我们就可以永居新世界了。”
她低头，天魔手中的鸿蒙已初具世界雏形，只差一颗浩日，便可阴阳相调，自成一界。她又看，方外内，无数人化为黑烟聚于天魔身内，成为一股股唤醒方外天魔造界神通的能量，
她的眼神中氤氲着迷茫。
“沧海。”
她回过神来，注视着他。庄芜闭眼，像小孩子一般轻轻点在了她的唇上。
“我爱你。”
他松开手，重重跌下去。虚空之中，苏筱淡淡一笑。沧海看着她的手，一颗碧色的碎片闪烁在虚空中，突然钻进她的瞳孔里。
她的瞳孔一缩，记忆里模糊渐渐褪去，她发现，那名黑衣少年的脸，终于能够看清了。他虽着一袭黑衣，可他明媚俊秀的脸，远远望去便足以认出。
是他，庄芜。
“庄芜！”姬宇幽强横的仙气弥漫，道道锁链直缠庄芜。
“来不及了。”苏筱阴森的笑道，他站在苦海的水面上，看着不远处那颗巨大无比的一界雏形。
“庄芜！”沧海重重吼叫。
“哄。“一颗明亮的太阳升起。
“不。“沧海纵身，同样坠落到雏形中，同时苦海荡漾，一层层滔天巨浪不同破风而来，钻入其中，一段一段，熄灭这亿万丈太阳真火。太阳核心内，庄芜一袭白衣，不断沉浮。而身旁还环绕着，数亿年来，所有滴血盟誓的方外首领的魂魄。
“沧海！停下！”苏筱焦急地传音。
“苏筱！你骗我！”
“庄芜，你不能死！你死了，我调戏谁去！”姬宇幽声嘶力竭地吼着。
“哄！”一界雏形动摇，这是界面破碎的表现。
“不！你不能这样！这是方外一族生存的希望！”
“希望？真可笑。”姬宇幽缓缓开口：“你看看，你的族人，还存在几个。”
“几个？”苏筱望着这残破的方外，火光覆盖着这座大陆，族人的哭嚎声哀婉久绝。他跌落在苦海之中。
“沧海……不要……”太阳中的庄芜惨淡的一笑，摇摇头。
“庄芜！”沧海的身体犹如泡沫一般，缓缓化为水珠。整座苦海，虽无际，但在太阳的灼烧下也渐渐干涸。
“千年前，我看着你，爱着你，足够了。”
她微微一笑，如幻的水滴从她的眼角落下，碎成碧玉。
真火灭，沧海尽。苦海磨尽后，海底下，竟出现了一道微弱的阵界。
一界雏形发出巨响，这是要崩塌爆炸的前兆。姬宇幽拼尽全力，生生将庄芜从界中拉出，以闪电般的速度飞向远处，被原来的苦海掩盖的方外入口。
“哄！”界爆，撕裂了整座方外，大陆，霎时间挥散，却没留下一点灰尘。
“噔——”姬宇幽拉着庄芜，狠狠摔在阵界外。庄芜艰难的从地上爬起，抬头刹那，却被眼前的场景深深惊艳。
“天界，很美，对吧。”姬宇幽说。
“美。”他点点头。
“你走吧。”姬宇幽道，“我会自己向帝君请罪。”
姬宇幽走到愣着的庄芜身前，徐徐推向他的胸口，慢慢的，他的身体就像当初沧海抓着他的那样，散成飞烟。
“别了，庄芜。莫辜负了沧海。”姬宇幽细声说道。
“和当初，我许你的誓言。”
千年前，苦海旁，一名白衣少年和一名黑衣少年玩水嬉戏。过不了一会儿，黑衣少年提出，想穿一穿那件白衣。白衣少年于是和他交换了衣服。
那日，姬宇幽初来方外，他看着二人好奇，于是化作了一条鱼，躺在沙滩之上。
他把他放了。但他不知道，苦海里，从没有任何生物。
他叫庄芜。
千年后，姬宇幽和庄芜散步，他突然问向庄芜，如果有一天他走了，庄芜是否会感到孤单。庄芜说是。
于是，姬宇幽说，如果我不在了，我会找一个人来陪伴你。
庄芜问是谁。
姬宇幽笑着说，你会知道的，因为你马上会见到。说完，他便转身离开了。
再然后，他见到了沧海。
明珠灿而藏华，桃花灼而千芳。
沧海，我会好好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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