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沧海篇第一章
“你是哪里来的小妖？怎么找到这儿来了。”
海声潇潇，斜阳弥散在空气中，金黄的沙子一点点散落在她的长发上，她细长的睫毛微动，睁开了那对碧蓝无暇的双眸。她依稀能感觉到，有一阵温柔的风不停的拂过她的脸颊。
那是一道令人心醉的白衣，海风卷起他的衣袖，腰间的碧玉灼灼生辉。
“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快回去吧！”他蹲下来，侧着头说到。
“我……我不知道这是哪里。”她轻轻说。
“嗯……”他捏捏下颚，沉思到，“应该是刚渡劫后，记忆消散的迹象。不过没关系，过几天记忆会回归本体的。”
“哄。”一声惊雷乍起，她的身子微微抖动，好像害怕这声惊雷，她碧蓝的瞳孔里，流露出了几分畏惧。
他若有所思地笑了，“我姓庄，名芜，荒芜的芜。”
“庄芜。”她喃喃道，“我听过这个名字，好像听过，又好像没有。”
“你不会听到的,生生世世也不会。”庄芜的眼神有点暗淡。他牵起了她的手，一束清风霎时来到他的手前，将她的手腕牢牢环住。
“我送你出去吧，趁他还没有回来。”
“嗯。”她迷茫的点点头，但又立马狠狠的摇了摇头，“不，我不能离开。我……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需要去做。”
“不行，我这是为了你好，你若再不离开，恐怕就再也出不去了。”
“呼——”长风驶来，一双深邃的眼睛从虚空中探出，暗墨色的长发慵散地披散在他的胸前。他持着一尊酒杯，赤着脚踩在沙地上，用欣赏般的眼神打量着她，嘴角还依稀沾有着琼浆玉液。
“小芜，怎么？趁我不在，就恢复你寻花问柳的本性了。”
“外司大人。”庄芜咬牙切齿道，“他只是不小心闯入这里的小妖，还请放了他。”
“这可不行。不过……”他拭去嘴角的玉液，走到庄芜面前,“我不喜欢你叫我外司大人，你若是肯喊我的真名，我便考虑考虑。”
庄芜直直的盯着他深邃的双眸，轻轻开口，“姬宇幽。”
“我喜欢。”姬宇幽淡淡一笑，“我考虑的结果是，不行。”
“果然。”他仿佛自嘲般笑道。
“你。”姬宇幽冲着她喊道，“来到‘方外’算你倒霉了。”不等庄芜开口，他左手一动，一团墨绿色的印记钻进她的胸口，消失不见。
“哦，对了，我发现你们每月上交的鸿蒙少了许多，说，有没有私藏。”
“绝对没有，下人们上交的鸿蒙都经过我一手数过，绝不可能私藏。”庄芜慌忙说到。
“那最好。”姬宇幽拍拍他的肩膀，“不然，我们恐怕再也不能一起愉快的做朋友了。”
姬宇幽抬手，饮尽杯中的酒，随手丢下樽杯对着庄芜笑到，“别趁我不在再去找女人，本司会生气的。”说完，他身体冒出一缕清气，随后就像来时的那样，化作清风拂向远方。
“他是谁？”她眨眨睫毛，看向庄芜。
“他是仙人，而且是仙人中的至强者，这片方外的镇守者之一。”
“那，我是仙人吗？”她天真地问到。
“你？”庄芜看着她碧蓝的双瞳，扑哧一笑“以后可能会是，但现在绝对不是。”
“庄芜以后也会是仙人吗？”
庄芜一愣，一丝阴霾淡淡出现在他两眼之间。他没有说话，只是牵紧她的手，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片海岸……
“你‘无忆’的这几天，便由我来照顾你吧。”
“明珠灿而藏华，桃花灼而千芳。尔之沉寂万般，拥阳抱阴，沧沧天年，不如唤你沧海,可好？”
她惊起，只是那道沉厚的声音一直环绕在她的耳边，久久不肯散去。她敲敲自己的额头，长发早已沾满汗珠，贴在锦衣上。
“您醒了。”
她一扭头，只见一名长相清秀的侍女提着一件蓝色的轻纱站在床前，向她轻轻唤道。
“真是抱歉了，府主没告诉我您的名字。”
“嗯。”她摇了摇头，披好轻纱走下了雕花玉栏的床。
“府主说您要是有什么事，可以直接跟府主讲。”
她点点头，一脚踏出，穿过一条水幕，洗净了身上所有的污垢。水幕之后，是一架白云桥梁，它连通这一条水幕直到另一边，那方若隐若现洞府。
“你来了。”庄芜咽下嘴里嚼的东西，侧头望着迎风驶来的蓝纱女子，指了指桌上的精美菜肴，“初化形的妖是要补补灵气的，过来吃点东西吧。吃完，我带你去看看‘方外’。”
“嗯。”她不说话，只是坐下拿起了筷子，盯着它出神，不管两只手如何摆弄，也使不好它。庄芜看着她无助的摆弄筷子，淡淡一笑，说：“你想吃些什么？”
“那个。”她眨眨眼，指着离他最近的一叠晶莹的鲮鱼海带汤。庄芜提起筷子，夹下一片鱼肉放在她的碗里。
“不……我不吃鱼，水草，我要吃水草。”她说到。
“好，水草。”庄芜点点头，有夹起一条海带，沾沾汤，望向了一双满怀期待的眼睛，那双碧色的眸子让他微微有些出神。
“呀。”她好像不理解庄芜的发愣，朱唇轻启，一口从他的筷子上咬下了海带，汤汁滑倒她的嘴角，像沾染了天香玉女调制的天香一般，让整座洞府都弥漫着一股来自深海似的幽香。
“小妖。”幽香让庄芜回过神来，立马收回了筷子，踌躇一番后有自顾自地尝起了菜。
“那个。”一向难得害羞的府主大人竟害羞起来，声音吞吞吐吐地向着她说，“小妖，真是抱歉了，昨天没能送你离开。”
“不，我不要离开。”她像是被惊到了一般，立即说到。
“好好，我知道了，但就算你现在想要离开，也恐怕不行了。‘方外’，可是有来无回的地方。”庄芜扶着额头，轻叹一声，“哎，对了，你还没有告诉我你的名字呢，嗯？”
她低着头，清晨的那段声音一直在她耳旁回荡。
“尔之沉寂万般，拥阳抱阴，沧沧天年，不如唤你沧海,可好？”
“不如唤我沧海。”她开口，声音犹如箜篌之曲，轻灵动人，响彻心扉。“可好？”
“沧海？真是一个好名字。”庄芜轻笑，放些手中的碗筷，“今日便随我看看方外，毕竟你以后就都要在这里生活了。”
“嗯。”沧海一如既往地沉默。
初阳撒下，散在门前的石狮上，点亮它口中含着的玉珠。石狮屹然不动，一团火焰陡然出现在它所含的玉珠中，石狮身后的木门剧烈抖动，一片黑白色漩涡凭空出现，漂浮在半空中，庄芜牵着沧海踏出这片漩涡，清风托起二人缓缓降落在地上。
“参见府主！”震天的雄吼响起，吓得沧海一哆嗦，抱紧了庄芜的手臂。
“行了。”庄芜点点头。
一辆马车从空中盘旋过来，在二人面前停下，只见一只如藕般的玉手拨开悬在车前的珠帘，一名亭亭玉立的白衣女子从中钻出，看向庄芜时一抹笑意浮现在她的脸上，往旁一扫，脸色突然僵硬下来，冰冷的眼神像要把沧海一口吞掉似的，而庄芜好像混不在意，淡淡开口：“茵淑，我好像并没有让你来。”
“府主大人，茵淑关心你，来看看你不行吗？”白衣女子跳下马车，其旁立即有一位侍女托住她的手。
“你的好意，心领了。”庄芜道。
茵淑轻轻一笑，跨步走到沧海身前，面带鄙夷地大量着她，说道：“罪府苏茵淑，恕小女浅薄，敢问姑娘您是何方神圣……”茵淑很自然地分开沧海和庄芜牵着的手，把她的手抓在手心里，“非我方外一族，却获囚于此。”
“茵淑！”庄芜厉声喝道。
“我不明白。”沧海碧色的双眸无暇的看着眼前这位美丽的女子，摇了摇头：“我不知道我为什么回来这里，但，我好像记得，我……是为了一个人。”
“一个人？”茵淑挑挑眉，“是府主吗？”
“自然不是，沧海是我在‘无涯苦海’旁发现的，应该是一名刚化形的小妖，怎么会是来找我的呢？”庄芜侧过身说道。
“你叫沧海？”茵淑突然笑道，“好名字，这样吧，姐姐我今日带你去看看这片‘方外’，顺便帮你打听一下你要找的那个人。”
“谢谢姐姐。”沧海细细说道。
茵淑松开她的手，转身刹那，白色衣纱拂过庄芜的长衫，就像冬日里巍峨高山上的雪，那么洁白无瑕。
“唔——”号声响起，华美的马车腾空而上，在天空划出一条五色的霞光。万里天空之上，霞云璀璨，苍穹之中，时不时有一道散发金芒的陨星划破霞空，坠入‘方外’四周的无际大海之内，而每每陨星坠落，其旁总会有一道黑色或白色的身影施展术法接住陨星。整座‘方外’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除了四周是无边无际，寻不到一片大陆之外，倒与人间无异。
“那是什么？”沧海从窗口望出去，只见一位随行的侍卫接住了一枚滑向马车的陨石，转头像庄芜问到。
“那是鸿蒙。”茵淑抢答道，似乎不想给二人交流的机会。
“鸿蒙又是什么？”她追问道。
庄芜瞥了茵淑一眼，缓缓开口：“鸿蒙是万事万物的由来。”说完这句话，他的眼中不由有些暗淡，却又继续讲到：
“古籍有载，方外天魔凭虚而来，持鸿蒙以造界，故盘古生，三界辟。”
“方外天魔？”沧海喃喃道，吃惊地说：“你们是……”
“是，我们是天魔的后裔。”茵淑说，“原本先祖造界，就是为了有一个能够居住的地方，但后来三界的仙人们自私自利，不肯与我们同享土地，所以联合天下人将我们囚禁在这片狭小的空间里，还在周围灌下无际苦海，让我们生生世世也走不出去。”
“他们只是保护自己的故土而已！”庄芜突然大声说道，“况且他们也并没有对我们赶尽杀绝，只是罚我们每年上交所有‘鸿蒙’而已。我们已经有了一片可以居住的土地，难道还不满足吗？”
“三界，原本就是方外一族的！”苏茵淑眼视前方，白袖一挥，马车顿时一震，沧海从窗口望去，却见飞腾的马车正急速向地上一座辽阔的庄园飞去。
庄芜脸色一变：“茵淑！你要做什么！”
“夫君。”茵淑妩媚的一笑，侧头望向庄芜，“大婚前日，拜访一下娘家不好吗？”
“大婚？”沧海素手微微一抖，又若有所思地看向窗外。
马车缓缓降在庄园门前，扬起了几丝灰尘，一条红毯凭空出现在车轩前，两旁的侍女拨开珠帘，候待车内人下来。庄门缓缓打开，一名身披玄衣的邪意男子慢慢步出，他的双目之中隐隐纳藏一段绿色的火焰，眉心纹着一方神秘的符文，好像从遥远的深渊中走出，双手染满鲜血的邪魔。他嘴角翘起，盯着车内那一袭白衣的庄芜。
“庄府主，明日便大婚了，怎么也未曾见到您府上有丝毫大喜的气象。”
“如是哥哥，你怎么出来了？”茵淑眼睛一亮，起身跑下了马车。庄芜盯着苏筱的双瞳，缓缓起身，牵起沧海的手，在她迷惑的眼神中下了马车。苏筱的眼中闪过一丝不悦。
“哥哥！”茵淑扑到他的怀里，蹭了蹭他的肩膀。
“小妹。”苏筱轻轻抚顺她的长发，眼神也变得极其温柔，“你的夫君就在这里，可别让他吃醋了。”
“才不会呢！”茵淑道，“他根本不是‘用情专一’的人。”说完，还看了看庄芜身旁无辜的沧海。
沧海歪着头，盯着苏筱那一头墨色的长发，眨了眨眼睛，好像在思考些什么，她的眼睛闪烁亮光，手指向了他，嘴唇微动：
“你的气息，好熟悉。”
庄芜脸色一僵，但苏筱好像毫不在意，只是退后三步，扬起手：“请。”
“嗯。”庄芜拖着沧海走进门内，苏筱冷峻的脸出现一丝阴霾，嘴唇朝着茵淑动了动，却没有丝毫声音从中传出。茵淑点点头，带拢了大门。飞尘散去，庄门外红色的牌匾上用金漆牢牢涂写着两枚大字：
“罪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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