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口角
那人恭敬地低下头去，对着先前头上冠有木簪的人笑着回道：“九公子说笑了，若您想找大公子，又怎么有找不到的道理？”
“你当真无趣，就只记着母亲给你身上派的的任务。如今到了安平道，终于可以脱离帝都那压抑的气氛了，你也不改改自己的心态。无趣，啊无趣。”被称做九公子的人看着恭敬的人，虽然是说贬义的话，脸上笑容却是不改。
那人似乎也猜到九公子的心情，只对着九公子笑了笑，并不说话。
“走吧！”九公子无聊地摆摆手，又阔步向前走去。
几人又上路，还是如同原来一样，那人离九公子最近，其他人则在后面不远不近地跟着。
沿着市集一直向东南而行，很快便到了离安南王府最近的一家酒楼里。这一次是后面的几个随从越过了前面的两人，率先进了酒楼张罗好了安顿，那人才与九公子进去的。
只是刚刚上了楼梯快要到了客房的时候，九公子突然止住了脚步。
“宋穹，不如我们去王府探探？”
虽然是平静的口吻，九公子却是斜着眼睨着宋穹笑这，一脸邪魅的表情。
这一路上太无趣了，如今终于到了安平道，总要去看看的吧。
“这……”宋穹一时很为难。
他们这次出来，是秉了殷贵妃——也就是这位难缠的九公子的生母的旨意，出来寻找大皇子的，今秋皇帝命大皇子前往南疆监战，本来是想给大皇子一个机会，让他立个战功，回了帝都以后好晋升为储君。若不是他们在军营里的人巧妙安排，让大皇子瞒着左先峰在与南疆人一站中受了伤，估计大皇子早就带着战功回帝都了。
本来只要大皇子继续隐瞒伤势，迟早危及性命战死沙场……不然便只能灰溜溜地回帝都。无论是其中哪一种，他们都算达到了目的，谁知道知道了大皇子的伤势以后，左先锋居然那么大胆，带着大皇子离开了军营。
要说凌天澈是个奇才还真的不为过，自打他带着大皇子离开军营，自己一行人便始终查不到大皇子和他的踪迹，好几次跟着都莫名其妙地跟丢了。如若不是殷贵妃筹谋的全，在安平道里早早安插了细作，那他们就只能揣着大皇子战中失利这个消息吃瘪地在帝都等待了。
“怎么了？你若不去我便去了。”九公子——亦是当今的天齐朝的九皇子阴恻恻地一笑，趁着宋穹不注意，便从他身边快脚溜了过去。
“哎，九公子！”见九皇子从自己身边过去似一股风追不及，宋穹急了，喊着就追上去……
九皇子和宋穹二人往安南王府里赶来之际，正是玉玲珑带着青青、阿芜往府外去的时候。恰逢今日是九月二十九，安南王妃整四十的寿辰，又赶上昨天夜里二公子凌华房里添了一个庶长孙，府里的下人们忙忙碌碌的，又要忙着布置王府，又要忙着庆贺的事宜，且要忙着照顾二房的少夫人陈瑶，几乎没有人顾及到玉玲珑主仆三人。
当然，即便是这样，也还是有人记得今天是要把玉玲珑赶去庄子上的日子。一大早天蒙蒙亮，那听风阁里的甄妈妈就到了碎玉院门口。
这一次，她只带了一个小丫鬟来，根本就没有帮着玉玲珑提一提行礼的意思。
玉玲珑早早就起了，虽然和两个丫头说了一宿的话，但她早在前世就已经习惯了整夜不睡觉做任务。看着甄妈妈这般丑恶的嘴脸，狠狠地白过了甄妈妈一眼。不过玉玲珑此刻也是懒得计较了，毕竟已经决定忍一时，将青青和阿芜撇除在这场争斗之外。
经历过阿芜被冤枉那一件事，玉玲珑就明白了，光靠胆量与医技，要想在这四面楚歌的安南王府里有一席立足之地，恐怕很难。既然要斗，还需要慢慢筹谋。
至于甄妈妈那些扒高踩低的为难嘛——她就没打算把昨日那些个丫鬟收拾的东西都带上，她只捡了些值钱的带着，有些可带可不带的，就都不带了。毕竟阿芜还很虚弱，一路上还需要人照顾，光靠着青青一个人，不把她累死才怪呢！
主仆三人这便提着行礼便在甄妈妈的监视下，以及来往下人几乎无视的眼光中来到了安南王府的大门边上。
看门的小厮早就被文妈妈给知会好了，早早把大门敞开，这会儿带着写怜悯的目光看着玉玲珑。
玉玲珑的事情先前这小厮也听他爹爹说过，那时候他爹爹才是这安南王府里看门的，王爷风光地从安平道道口就一路铺红挂彩地带着她回来。进这安南王府大门的时候还特意让府里的下人们放了鞭炮，好不威风……
但那个时候这个世子妃却如扶不起来的阿斗，惊惊怕怕的，躲在王爷的身后一句话也不说，和现在……
这幅笑眯眯的样子比起来，很不一样啊！
至少和他爹口里那个唯唯诺诺不敢说一句话的世子妃很不一样！
看门小厮看得眼睛都要直了。
这不，眼看着世子妃就这般笑着，根本好似无所谓一般地要从安南王府里走出去，坐下那去那又臭又脏的庄子上的马车里了，一只脚已然是跨出了安南王府的大门……
“哟，世子妃这是要去哪儿啊！”
一个敞亮的声音响起，带着玉玲珑熟悉的味道在里面。
抬头一看，果然就是那个一脸浅薄样子的董姨奶奶。
她今日一身浅青色正反都是绣花的上衫下裳，似是为了庆贺安南王妃寿辰，穿得要比往日鲜亮一些，踱着步子悠哉悠哉地走来。扶着她的是一个穿着桃红衣裳的丫头，看样子是刚顶了莲花的位置上来的丫头，虽然年级有些大了，但头却一直低着，不敢造次。
看着董姨奶奶一副面有不善的样子，玉玲珑瞬间明白过来她的目的。
前几日董姨奶奶在自己这里吃了憋，又误以为凌天澈移情于她，恐怕她迟早会上位，这才硬着头皮来跟她道了歉服了软，现在听风阁里她被王妃撵走的事情这么风一样的传来，董姨奶奶自然想来踩上一脚。
玉玲珑抿起嘴唇来浅笑一下，另外一只脚也跨出了门去，和董姨奶奶一个站在门里，一个站在门外，刚好就形成了对峙的局面。
而这会儿，没有人注意到，有一个身着青衫浑身散发着兰麝香气的少年正隐蔽地站在王府对面树下的阴影之处，略带好奇地看向这边。
“怎么，姨奶奶今日是来送我的么？”玉玲珑嫣然一笑，率先对着董姨奶奶笑着说道，一点也没有被撵出府灰溜溜的样子。
而她根本就没有刻意地咬重“姨奶奶”这三个字，但董姨奶奶面色依旧略微一沉。
还好董姨奶奶很快就收拾好神色，笑吟吟地看向玉玲珑，慢吞吞地说道：“是啊，姨奶奶今天来送送你，有什么需要的尽管跟姨奶奶提，毕竟那庄子上又臭又脏，净是些乡巴佬们在那里，你若是住不惯，可怎么好哦……”
说着说着，董姨奶奶拿起袖子擦了擦眼睛，像是真的要为玉玲珑抹泪一般。
玉玲珑心里冷笑：真当她是被吓大的？
“劳烦姨奶奶费心了，不过姨奶奶你放心，虽然庄子上苦了点儿累了点儿，但玲珑却是不惧的，只要没有什么阿猫阿狗的再在背后使坏，苦点儿累点儿总比吃了人好……”玉玲珑笑容清澈，根本没有一点儿的怕头。
日光渐起，光线从云里透射出来，沿着安南王府门丁上廊檐照在玉玲珑的脸上，恰好是金澄一片，衬得细致的肌肤洁白如光滑美瓷，笑起来的时候，更显得晃眼无比。
连那看门的小厮都看得愣了。
不光是那看门的小厮，树下阴影里，那个默默看着安南王府门口这奇异局面的九皇子亦然忍不住动了动抿紧的嘴唇。
“她是谁？”
没想到安平道里也有这样子顾盼生彩的女子，忍不住向着宋穹问出这话，却没有等到回答，等了几秒，九皇子不耐烦地侧过头去，见宋穹也是一脸尴尬，这才反应过来，不由地撇了撇嘴。
也是了，路遇一个女子而已，宋穹也不是什么都知道，他这么问，的确是叫人无从回答。
转过视线，他又认真地看向那女人。
玉玲珑口中“阿猫阿狗”的话一语双关，刺得董姨奶奶眉头一皱，严声问道：“你说谁是阿猫阿狗了！”
从一开始，玉玲珑便已经拿捏住了董姨奶奶的痛处。
她虽然是个地位不小的主子，但毕竟老王爷已逝，她就算是个主子，也是个尴尬的主子，既要跟安南王这个王府的当家人低头，又要跟王妃服软，哪怕是个得宠的姨娘，她也是要给三分薄面的。她的这个主子，做的实在是呕心。
因此，玉玲珑一提到”阿猫阿狗“，她便对号入座地觉得玉玲珑是在针对自己。
玉玲珑收起笑容来，摆了摆手，示意青青和阿芜出来，这才向着董姨奶奶说道：“好啦，姨奶奶，您也别对号入座了，那阿猫阿狗自有人去当，你要是有空啊，还是多增强锻炼吧，这世上还是平安健康才是福……”
“……也不觉得这么跟人站在大门口争口角跌了她姨奶奶的身份……”
说着似乎是觉得和董姨奶奶说话无趣，玉玲珑转身，带着青青阿芜就走向了那已经侯在了门口的马车，只是转过身来这一句话说得响亮，倒是听得那看门的小厮都是面色一红。
看着玉玲珑走下台阶的身影那么从容，董姨奶奶气得一时间说不出话来，就连扶着她的那个替了莲花的丫鬟也明显地感觉到董姨奶奶整个人身子都在气得发抖。
贱骨头！
都已经被王妃撵出府去了，还这么威风！强颜欢笑！我倒要看看你若是到了庄子上被那群野婆子欺负了怎么收场！
目送玉玲珑上车，董姨奶奶心里恶狠狠地骂道。
“鸠儿。”董姨奶奶突然开口向她边上那个丫鬟说道。
“是姨奶奶。”那丫鬟一直低着头，此时听见董姨奶奶唤她，才小声的应了。
“我记得你有个叫‘素婆子’的姑婆还在庄子上吧……”董姨奶奶嘴角含笑，声音压得极低沉：“这我们的世子妃去了庄子上，被人欺负了总是不好的，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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