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障阵
越往北走越冷，晨间田野上还有些薄霜，风虽冷冽但天气却甚好，左垠图常年生活在连雪都不怎么下的雾都，对北国丘壑鹊起的大刀阔斧般的山棱颇有些好感。三个人前后走在不足肩宽的羊肠小道上，十三将总是不小心踩到白霜滑到冻僵的水沟里，有一次不由自主的扯到左垠图的衣摆，两个人一起跌倒一个摔了屁股一个磕了膝盖。她经常不说话，默默的拍拍泥土继续走路。蹦跳着在前面的双琰总会突然回头吓她，女子就站着静静看他，次数多了，十三将总觉得三天下来伤好得七七八八的左姑娘迟早得揍他一顿。
“为什么要我跟你们一起去云顶洞湖？”
“你欠我这么多陪我去一趟取个东西又有何妨。”
“为什么起这么早赶路却要慢吞吞的在迂回的小路上走？”
“早起就是为了可以慢慢耗时间啊。”
“为什么你废话这么多？”
“你话少我话多，谁都不吃亏。”
“……”
这是十三将记忆里她乏善可陈能跟双琰正常对话的句子。一个神经病一旦遇上了亢奋期，他将长河泛滥一发不可收拾。双琰的亢奋期，在她同意陪他兜一圈的时候已经正式被点燃。
少年作死的挑了水路，色令昏智冲女子张开怀抱，“水深，来，我抱你过去。”
左垠图不知道自己是攒了多久的人品才遇上这么个货，绕过他在水面上连跳几下就到了对岸。双琰扫兴的冲十三将闷声道，“抱我过去。”
“你这人。”十三将无奈，结了玄空印拎着他就到了对岸，刚落了地刚刚还不开心的少年顿时又焦急的跑到左垠图身边，“鞋子打湿了吗，天气这么冷一点都不知道怜惜自己。”
三人继续向前走，转眼又来到一条拦路大河边，水波翻滚，双琰故作神秘的‘咦’了一声，没人理他，左垠图十三将先后过了河，在河对岸耐着性子等他。他先抱着胳膊打量了四周一眼，竟然一句没啰嗦结印过了河。继续向前走，又是一条拦路大河，左垠图也发觉出不对了，十三将还在漫不经心的道，“怎么这么多河。”
双琰笑道，“后面还有好几条。”
十三将在眼睛上搭了个凉棚，向前眺望，“没听说云顶洞湖附近有这么多河啊。”
“没事，你现在听说了也不亏。”
三人继续走，果不其然又是一条河，十三将不敢相信，“撞邪了，对不对？”他疑惑得厉害，剩下两人一个沉默一个在笑，终于明白事情不对劲了。
左垠图道，“障阵。”
“哪里有这么邪门的障阵。”十三将没看出来。双琰点头，“是障阵，很大的一个障阵。列尾家的小屁孩弄得那个和这个没法比。”
他走到河边探了探水，“我们被困在了同一条河的两岸，不断过河又过河。”
“同一条河？每条河道是很相像，但不全然一样，你看我们脚下踩的地面都不一样，四周景物也不一样。”十三将道。
左垠图凝眉道，“我们看到的是不同阶段的河，这条河估计很长，上下游大都不同，陷入障阵会随机走到不同阶段的河域，可能重复，也可能不重复。”
十三将道，“一条河是障阵？这怎么证明？”
双琰一敲他榆木脑袋，“你看太阳，还是我们靠近第一条河时的他处位置，我们走了半个时辰，它的位置没有动过。”
“难道……连太阳都是障阵？”
左垠图和双琰对视，两人都不想再搭理他，十三将怕双琰骂他眼巴巴看着左垠图希望得到解答。她摇摇头，“我们入障阵的那一刻，我们看到的光，感受的温度都成了障阵的一部分，它们已经被锁定了，如果走不出障阵，我们会一直在这河边即使到了夜晚我们看到的仍然是这个时辰的太阳。”
“这怎么办？”
“继续走吧。”双琰道，“不知道离火门在哪，多走走感受一下。”
真的是不断过河再过河，三个人不停结印又撤阵，反复过了不下二十次河，都有些疲倦。左垠图虽底子好，但毕竟没好透，力竭得较快，双琰招手叫停，“坐会儿吧，反正阳光这么好，晒晒太阳。”
十三将随手凝火将地面烤干了一些，一屁股坐在地上皱着眉，“怎么还是这么冷？”
双琰失笑，凝了个更大的火团在地上没有息，“温度被锁定过，如果你发出的阵气不大于分布在这的阵气，就改变不了。即便现在你发出的阵气大于它时间长了也坚持不了多久，更多的阵气会涌过来到时候你弱于它又前功尽弃。总之，我们走了二十多遍一个人都没遇到，足见这河够长，施术者修为不弱啊。”
“这还能遇上什么人？荒山野岭的。”
“你忘了我们来这是干嘛的，西北最近有多热闹你不了解？”
“双琰，你是说这个障阵应该拦了很多想去云顶洞湖的人。”
“它就是别人设在这用来拦住去云顶洞湖的人”
“怎么办？”
对话又回到原点。不出所料凝出的火团还没多久又感受不到它散发出的热量了，左垠图来到河面，水面汹汹翻滚，连倒影都没有，河水见不了底，她扔了块石头进去立马又被冲到远处才缓缓沉落。
“别想了，不会有人把离火门设在水下，没有人能长时间在这湍急河底下坚持控阵，何况水流动时的冲力会一定程度削弱人的灵力，谁这么蠢。”
她不回头也知道是谁，“我们不过河顺着岸边走吧，看看从哪里开始河道是重复的。”
“蠢办法，但眼下也没别的招了。不过找到离火门的可能性不大，遇到别的人可能性较大，这时候人一多就乱。”
“走吧。”
见她固执也不再反对，只是关切道，“你先休息会儿再走。”
左垠图一愣，道，“我不累。”
双琰抓着她短暂的走神一把将她手臂拉住，“不好好休息留疤了怎么办？”他抓的正是左垠图被他烧得惨不忍睹的右臂，得寸进尺的拉开她的袖口，里面是层层叠叠的白布，嘴里‘啧啧’不已，“到时候白瞎了我娘子生得这般俊的一张脸。”
他又不正经起来，左垠图已经习以为常。甩开他走到十三将身边坐下，大个子正在施术他的身体不断散出热量，见左垠图在旁边朝她挪了下屁股，“你靠着我，暖和一些。”
“谢谢。”
两个不嘴贱的在一起分外和谐。双琰嘀咕道，“难道是喜欢四肢比较发达的类型？”
休息完三个人开始沿着河岸走，像这样不过河只看景象完全感受不到怪异之处，远处是苍翠山峰，近处是光秃的山谷田野，手边一条奔腾的长河，三个人慢悠悠好似在郊外散步，除了一直是晨冬的太阳在提醒着他们这个障阵的无穷无尽。走了约莫一个时辰才遇到一群人，五六十人的队伍围在一起在河边或吐纳或休息。眼见着他们三人靠近，戒备警视，双琰前去攀谈，他们没有任何要分享讯息的的意思，碰了一鼻子灰招呼十三将左垠图继续走，“看襟口莲花镖的绣样，漠城苏定氏，小地方出来的人，怪不得乌泱泱一群人一个有脑子的都没有。”
“怎样叫一个有脑子的都没有？”左垠图问道。
“这种时候都不知道结盟抱大腿，看来即便去了云顶洞湖也是炮灰。”
左垠图冷不丁从头到脚瞟了他一眼，十三将一语道明，“你大腿很粗吗？”
“怎么看我也是器宇轩昂英姿煞爽芙蓉出水一枝花啊，瞧着不比他们厉害？”
左垠图十三将一起冷笑，她虽然笑得相对含蓄，双琰还是一把揪住她那片刻的情绪，揶揄道，“左左，几天时间学坏了知道打趣爷了啊。”
左垠图别过脸不理他，向前走没一会儿突然停下脚步，“水向变了，刚刚向前流，现在向后流。”
三个人倒退着往后走了几步，到了突然改水向的位置这次却没有发生变化，显然，她们是在那一瞬被持阵者人为传送到了另一段河道另一个方向，并不是障阵原本的变化方位。
“刚刚那个地方肯定离离火门不远了。你们还记得四周景物吗？”双琰道。
“那座山的距离比这里要近很多。”左垠图道。
三个人表情认真起来，左垠图双琰一同道，“看着山记路。”继续开始漫无边日的行走，没走多久忽然听到打斗声，三个人停下来有些你看我我看他，这种时候选择来这里的都是大队大队的人马，不像他们势单力薄，双琰见都没说话自顾拍了板，“看看去，何方妖孽现在还有心思斗殴？”
他径自寻着声走，差不多看到浩浩荡荡的大战场时却突然停下来了，十三将推搡了他一把，“怎么了，前面都是厉害角色？”
双琰抱着胳膊撇头看他，很没好气的用下巴指了一下前方，“你看那里面有谁？”
十三将瞅了半天，终于发现了一个分外熟悉的身影，错愕道，“怎么，怎么可能，他怎么也在这？”
“十三将你是不是早上踩了屎，怎么就害我遇见这么个讨嫌的杂碎。”
这世上总有一个人是让你但凡见一眼总觉得会伤眼睛说一句话会脏了嘴他不论做什么都百看百厌，不遇到他就想不起他来一旦遇到了就觉得他从头发丝到指甲盖都是粘了大粪臭不可闻……这种人设就比如双琰之于蔚蓝，再比如眼前的这茫茫人海中的一位之于双琰。狭路总相逢，仇人见面自然是要眼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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