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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八章 逐出军府


“你可知罪?”傲洪盯着陆承空问道。

        陆承空见着宋强被拖出去斩首,心知他定是为了保住性命,就说自己是奸细,才能将功补过,但终归是难逃一死。

        陆承空抬起头就又见到傲洪那不可一世的样子,他想起了当庞安去禀告傲洪说这山道可能有伏兵之时,傲洪不仅不听,还打了庞安耳光。“庞安,这可苦了你了……”陆承空心中念叨,若是傲洪当日听了庞安一言,山道里的两千军士就不会冤死,庞安不会死,刘实不会死……

        想着这一切,陆承空对傲洪生出了恨意。

        这军中之法,私通叛贼,定是罪当杀头。

        这时陆良突然三两步跪到戴权身前,给他“砰砰”地磕起了头,带着硬朗的哭腔,哀求道:“戴将军,我儿定不会是奸细!望将军开恩啊!你看他的左腿,都是被崔西良那些人打断的啊!他本是应县的‘生徒’,过些日子就要去京城参加科举考试……但他从小就喜爱兵法,一心只想当大将军,保家卫国,听得反贼崔西良攻下的南岗县,百姓受难,这才偷偷跟着来的……”

        “戴将军,我陆良入了军府快有二十年了,陆承空自幼没了娘亲,从小跟着我在军府里长大的,不信你可以问庄校尉,大家……大家都知道我陆良的儿子怎么可能是奸细啊……求求你了戴将军……”陆良不停的磕着头,营帐里只听得“咚咚”的磕头声。

        “求求你饶了我的孩儿吧……”

        “你……”陆承空从未见过一个堂堂的硬朗中年大汉,丢弃了所有尊严,给别人磕头求饶。急忙拖着腿跪着挪到陆良身边,扶起了他。陆承空看着陆良额头都渗出了血,顿时两眼发红,但却咬紧牙,强忍着绝不会让泪水流下来。心想:“我不值得你也这样对我!”

        这个时候,陆承空多想告诉他,我不是你儿子。

        “戴将军,陆良父子应该不会是奸细,望将军开恩!”身后的庄牧听得陆良苦苦哀求,也为之动容,忍不住开口说道。

        “还有谁可作证?”戴权闭上了双眼似在思索。

        庄牧命人叫来了许立。

        许立左手已绑着厚厚的纱布,脸色仍然苍白。

        许立进了营帐,见着陆良父子跪在地上,心中顿时一惊,却不好开口,转身对着戴权说道:“小人许立见过戴将军。”

        傲洪让许立把从山道里到被俘之事说了一遍,戴权听着与陆承空所述一致,便盯着许立问道:“你所说可属实?”

        许立刚想抬手抱拳,可才发觉没了左手,只单手比了比模样,浩然正气般说道:“小人用性命做担保,如果小人说了句假话,这颗脑袋,戴将军可随时拿去!”

        这时一人也冲进营帐,只见他跪在陆良身旁,对着戴权说道:“戴将军,我庞正宽也用性命担保,陆良父子绝不会是奸细!”

        陆良平日为人豪气仗义,不少守在营帐外的伙长、伍长也都来到戴权身前,为其求情。

        戴权见着众人都在为陆良父子说情,此时也活捉了崔西良,便不想再节外生枝,况且陆承空不过是一个无足轻重的蝼蚁,根本无足挂齿,于是命令左右护卫道:“去看看陆……陆……”他记不得陆承空的名字,只是冲他瞪了瞪眼,“这人的左腿,是不是真被打断了?”

        一士兵来到陆承空边上,扯开他裤脚,只见包裹着草药。于是拔出刀,挑开草药,见裸露出皮肤后,又用手大力的捏了捏。陆承空被这一捏,只感痛入骨髓,不禁龇牙叫出声来。

        这士兵走回戴权身后,说道:“回将军,确是被打断的。”

        见戴权招了招手,傲洪立马来到其跟前,俯下身去。听得戴权低声吩咐了几句后,傲洪点点头,站直身,大声说道:“陆承空混入军府有违军法,但念在其宁死也不降于崔西良,其父陆良此战也立了军功……死罪可免。但陆良明知其子混入军中却知情不报,有违军纪,乱我军心,从今日起,陆良便不再是军府之人,把这两人带下去,打二十军棍,逐出军营!”

        “谢戴将军,傲都尉!”陆良听着陆承空终是保住了性命,终舒了一口气,又连连磕了几个响头。

        许立、庄牧、庞正宽等人也齐声道:“多谢戴将军!”

        戴权站起身,说道:“你们都下去吧。”

        见众人都出了营帐,戴权转身对傲洪说道:“戴某明日便就押着崔西良回长安复命去了,此次戴某能生擒崔西良,你可算立了大功……今晚就在这军营里,犒赏所有将士!”

        傲洪嘴角抽动,微微一笑,道:“多谢戴将军!”说完,两人心领神会地幷步朝营后走去。

        这冬日里一早就入了夜,陆良背着包,扶着陆承空走出军营,踏上了回应县之路。夜晚寒风更甚白天,风中夹杂了细细冰渣,落在人身上,不一时就化成了水,透骨极寒。

        陆良抓紧了陆承空的手臂,使他重心能靠在自己身上。只是他的左腿断了大半,昨日才敷好的草药,刚才又被那护卫扯了开去,这时又红肿起来。

        陆承空披着陆良的棉衣,仍觉得寒冷异常,没走几步口中就喘着虚气。

        陆良一摸陆承空额头,才知他已经发起热来,赶忙弯下腰,把陆承空背到了背上。

        陆承空这个月吃不好,穿不暖,本就弱不禁风的身体哪还撑得住?此时吹着风,早已迷迷糊糊,感到陆良背着自己,陆承空已经虚弱的睁不开眼睛,断断续续的说着:“我……我要回……回家。”

        陆良看着陆承空有气无力的样子,加快了脚步,只是这荒山野地就连一户人家都瞧不着,只得安慰道:“承空,咱一会就到家了,好好睡。”

        “不是……不是这个家,是回我的家。”

        陆良知道陆承空说的是胡话,便回道:“好、好,回你的家。”

        “好……”

        感到陆承空伏在自己背上点了点头,只是“嗯”了一声,似又睡了过去,陆良红了眼,不禁暗道,“孩子啊,为何你硬要来受这等苦啊!”

        前往应县之路只是黑漆漆的一片,陆良转头看向了山下的军营里,仍是灯火通明,隐隐约约还听得到那狂欢的声音,这打了胜仗如何能不庆祝?

        陆良停下了脚步,再也忍不住,眼眶忽然湿润了,想着自己拼搏了二十年的地方,再也回不去,心中虽不舍,但感受到背上儿子的心跳,一切也都值得了。陆良抬手抹了抹双眼,踏着夜色,义不容辞地走上了回家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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