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梦境
前世，是怎么回事来着？
杜锐闭着眼睛，宿舍里安安静静的，已经熄灯了，一片黑暗。
那时候，她兢兢业业的干着自己的本职工作，忙着加薪，忙着升职，就连高中聚会，都很少抽出时间去参加。以至于那个被她深深暗恋的男人，跟她，也不过是渐行渐远的老同学的关系。
本该是陌生人的两个人，竟在重来一次的今天，奇迹般的走到了一起。
不安吧，难以置信吧，是真的吧。
那些被刻意遗忘的过往，在这个寂静的夜里，像洪水决堤，呼啸而来。
在甜蜜的纠结中，杜锐竟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眼前却一片光亮。
天亮了，该起床了？
杜锐怔怔的看着天花板，她感觉浑身冰凉刺骨，初春夜里天气还是很凉，杜锐睡觉的时候只穿了薄薄的一身睡衣，现在身上这么凉，靠，她一定是踢了被子了。
她迷瞪着眼，勉强坐起身来，准备去床头拉被子，却意外地发现自己根本不在宿舍的那张单人床上。
这是一个完全陌生的房间，很大却很空旷，一张大床，一个衣柜，还有，角落里安放着的画架和颜料。
杜锐现在就躺在那张很空旷的大床上，身体下的触感很柔软，她穿着睡前穿着的熊宝宝睡衣，孤零零的大睁着眼，神态惊恐。
这是哪里？她又做梦了？还是别的什么。
经历了重生事件的杜锐，思维已经彻底活络了起来。
杜锐抬脚下床，眼前的一切朦朦胧胧的，像深山里弥漫的重雾，她只能看清眼前近距离的部分。地板上铺着厚厚的棕红色地毯，花纹繁复枝丫丛生，绚烂的盛开着。
管不了那么多了，杜锐光着脚下床，屋子里窗帘还紧紧关闭着，杜锐伸手过去准备拉开，她的手却凭空穿过深蓝色的窗帘，诡异的回到眼前，她一下子怔住了。
再试一次，窗帘依旧紧紧拉着，她的作为一点影响都没有。
杜锐这次是真的害怕了。
她开始在房间来回踱步，走到画架跟前时，杜锐停住，画布上的颜料看似是随意涂抹的，各种颜色毫无章法的堆砌在一张白色画纸上，甚至一道鲜明的黄色从画纸的顶部，一路蜿蜒而下，彻底横折了其他色彩。
这应该是一个初学者画的吧，还是个，家境殷实的初学者。
画架下面好像单独又铺了一小块地毯，木质的调色板随意的放在上面，颜料竟然已经按深浅冷暖排好了。
杜锐挑眉，这一切都太矛盾了，太诡异了。
仿佛被一阵突如其来的好奇心怂恿着，杜锐产生了一股强烈的愿望。
画笔呢？画笔呢？她也好想画。
杜锐伸手试图去触碰那一片色彩斑驳的画布，毫无意外的，她的手像透明的一样，直接穿了过去。
她心里的急躁不安开始放大。
莫非，莫非，这是梦里？还是，还是。。。
那种可能她不敢想象。
卧室的门“啪嗒”一声被人推开了，杜锐惊诧的抬头，两个人进来了。
确切的说，是两个老年人。
其中一个雪鬓霜鬟的老人，他身形消瘦骨架却很大，宽大的睡衣在萧寂的夜里，似兜了风，他弓着腰，推着轮椅，轮椅上坐着一个人，恹恹地垂着脑袋。
推着轮椅的老人打开门，后面好像有声音传来，老人摆摆手，门外的声音便渐渐消失了。
老人推着轮椅到床边，然后转身去把卧室的门关上了。
一切仿佛准备就绪，老人深吸口气，晃了晃轮椅上的人的胳膊，那人抬起头来。
是一个老妇，头发雪白，神色恹恹，一副半睡不醒的模样。
老人试图把手塞进老妇的胳臂下。
杜锐皱眉，这老人看上去年龄那么大了，如何搀起另一个同样上了年纪的老人！杜锐心绪难平，她不受控制的抬起脚，试图往老人的方向去搭一把手帮帮忙。
然而对面的老人忽然抬起头来，往杜锐这边望了一眼。
杜锐一下子便愣在原地，动弹不得。
老人看上去饱经风霜的模样，眼睛深陷，却意外地深邃明亮，此时，直直的一道视线射过来，目光如炬，生生的让杜锐打了个寒颤。
杜锐浑身泛冷，她的心脏仿佛被一把拳头狠狠捏住了似的，抑制不住的气喘，她耐着性子看着眼前的一切，说服自己不过是一场梦。
仿佛在意料之中，老人像是没看见杜锐一样，他随即便自顾自忙了起来。
老妇伸出手，搭在老人不算健壮的胳膊上，一点点从轮椅上挪到床边，总算安安稳稳的上了床。
这老妇的表现很。。。奇怪，这老妇好像是行动不便，所以用轮椅来代步，但是这人，全程闭着眼睛，嘴唇也不时哆嗦着，就连躺下也是老人帮着，谨慎地把老妇的双腿放平放好，再有条不紊的盖好被子，最后还把老妇的头轻轻摆正，让她呼吸顺畅。
面面俱到，一丝不苟，谨慎地像对待一个易碎的古董瓷器。
卧室里静的很，没有人说话。
灯熄了，一切隐入黑暗里。
杜锐不敢再回到床上，那里躺着两个年迈的老人，无论这是不是梦，都是真正一个完全陌生的空间。
地毯很厚，卧室里暖气很足，按理说杜锐穿着睡衣，不至于感到寒冷，但是她蹲在画架旁，靠着墙，白着脸瑟瑟发抖。
这是梦吧，是梦吧，这里好奇怪，她想要赶紧醒过来。
杜锐不敢闭上眼睛，梦境光怪陆离，说不定下一秒她又莫名其妙到了哪里，她得时刻保持警惕。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旭日东升，卧室里渐渐明亮起来。
身旁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杜锐睁开眼，是那个老人。
他起身穿衣，杜锐再一次看见了他的脸。
瘦削的脸，皮肤上满是褶皱和沟壑，眉毛染上了霜色，一双眼睛深邃有神，身形消瘦却腰杆笔直，但仍是依稀可见年轻时候的风采。
老人穿好衣服，推门出去，杜锐蹲的脚都快麻了，踉跄着起身跟了过去。
得弄清这是哪才行。
出了卧室，才知道这个人的家很大。
老人匆匆进了卫生间，杜锐迟疑了一下，等在门外。
外面已经有人在走动了，大概是女佣，脸上隐隐带着倦容，却保持着良好的素质，穿梭在客厅厨房院落里忙碌着。
很快，老人从卫生间出来，端着一小盆水匆匆进了刚才的卧室。杜锐心下生疑，看着老人进了卧室，老人轻轻掀开老妇身上盖着的被子，顿时一股异味隐隐飘散了过来。
杜锐蹙眉屏气，老人却面不改色，熟练地把老妇的睡裤脱下，接着在杜锐目瞪口呆中，把一个白色的依稀沾着水迹的东西扔进了床边的垃圾桶里。
屋子里的异味整个弥漫开来。
这老妇，失禁，失禁了？
杜锐彻彻底底就像一个空气，一个莫须有的背景板一样，看着老人拿着白色的毛巾从盆里沾了热水，拧干，然后仔细的给老妇擦拭腿部，随即又从床头柜的抽屉里掏出一大盒纸尿裤，抽出一个来，面不改色的给老妇穿上。
老人的神色平静，动作熟练，丝毫没有厌倦敷衍的情绪。
仿佛已经这么做了很长时间了。
这是，老人的妻子吗？生活已经不能自理-完全需要别人照料的妻子？
看起来他们的确非常相爱啊。
不过她怎么会梦到这个呢，太奇怪了。
很正常的老年人的生活，跟昨晚一样，老人推着轮椅上的老伴出了卧室，给老妇洗漱，一口一口给她喂饭，一切亲力亲为。
在见识了清晨的换洗尿裤事件以后，杜锐表示这完全没什么好震惊的。
饭桌上除了这老人夫妇俩，还有一对儿中年夫妻，貌似是他们的儿子儿媳。
杜锐饶有兴致的看着饭桌上这几个人神态迥异，各怀心事。
终于，中年女人忍不住开口：“爸，以后我来照顾妈吧，您一直这样，身子也受不住啊！”
老人从碗里舀起一勺粥，闻言也不吭声，神色平静地把勺子伸到老妇嘴边，给她喂下。
中年女人叹口气，忍不住扭头看了一旁的丈夫一眼。
中年男人无奈，望了一旁固执地给母亲喂饭的父亲一眼，默默地夹起一个西兰花放到妻子面前的小碟上，示意其不要说话。
吃完饭，俩老人进了卧室，那屋子里已经开窗通风，但还是有些许异味，他们好像都看不见杜锐，杜锐便破罐破摔的怀着心事坐在客厅上的沙发上发呆。
那两个中年夫妻整理好着装便准备出门，杜锐隐隐约约听见男人低沉的劝说声和女人絮絮的唠叨声。
“就这样吧，别折腾了，你又不是不知道，爸那性子。。。他们这一辈子不容易。。。”
“可是，妈一直这个样子，爸什么事儿都自己来，也不让我伸手帮忙。。。这个病，哪是个头啊。。。”
“再说吧，等老二回来，妈的精神状态可能还会好点。。。”
杜锐支着耳朵认真听，之后便是门关上的声音。
忽然，一阵阵疲倦感从身体深处慢慢发酵，蒸腾，杜锐控制不住的想阖上眼，卧室门忽然打开，那个老人的脸再次出现在杜锐眼前，之后便是一片黑暗。
老人一脸慌张的神情，在杜锐看来，竟似曾相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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