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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江独家 谢绝转载】


近来修行界发生了很多大事。一些地方的势力格局,  明里暗里的改变着,甚至传到了一贯消息闭塞的东陆。



        人们以为沧涯首徒与剑圣弟子闯兴善寺,破佛印金光大阵就是最大的事。哪个还能比百万年基业的兴善寺出事更大?



        但三日之后,多年不闻音讯,  甚至有隐秘传言说进了陨星渊不可能出来的剑圣现身了。



        举世震惊。有人兴奋,也有人恐慌。



        兴善寺虽在缇香山山腹,行事又一贯低调,但毕竟是‘一山三派,  佛门双寺’之一,许多眼睛都看着他们。



        没人知道洛明川和殷璧越进寺后发生了什么,有人说佛门慈悲宽仁,猜测是两人无礼在先。这种说法参加或关注过折花会的人都不认同,  他们都说殷璧越比佛修还心软,  而洛明川向来君子端方好脾气。



        直到剑圣出现。‘秋风离’未曾出鞘,  近百殿宇房舍便尽数坍塌。如秋风过境。



        这件事情的讨论戛然而止。



        圣人的剑就是道理。哪需要给什么说法。



        昔日在灞河边一剑‘青天白日’废了抱朴宗太上长老。抱朴宗敢要说法么?



        此时的横断山,笼罩在一片阴云之中。长老与知情的弟子们奔走匆忙,  加固阵法,  演练剑阵,  安静而压抑。亚圣余世站在山巅云海,已经五日不曾动过分毫。



        一些事情做得不算隐蔽。剑圣纵然不擅卜算,  可是境界所至,不卜自明,  真的会不知道么?



        而在沧涯山,  很多弟子都知道了殷璧越和洛明川已经平安归来。可是听说洛师兄的伤势不方便探望,  只能静养。



        于是不少人都专门跑来大殿门口远远望两眼,即使根本看不到人影。



        何嫣芸缠着她师父正阳子得到消息,说有殷璧越在里面照顾着,放心的跟阮小莲回去修炼了。



        殷璧越已知道这里是沧涯山大阵的阵眼,如果这次醒来的是魔尊,以整个沧涯地脉之力,也能暂时克制。再加上师父和大师兄,足有八成机会在莫长渊还虚弱时胜过他。



        洛明川随时可能醒来,所以不便让人进殿探视。



        他们怀着最好的期望与信任,也做了最坏的打算。



        一切尘埃落定时是一个黄昏。



        钟声回响,惊起飞鸟投林,山上练剑的弟子有人下山,执事堂到了闭门的时候,聚在一起的人们如海潮般四散而去。不安静,却宁和。



        洛明川睁开眼,琥珀色的瞳孔镀上夕阳的余晖,就像盛满了沉沉浮浮的温柔。



        他做了很长一场梦,看见身边的人一时恍惚,不知是否还身在梦里。



        殷璧越轻轻唤他,“师兄。”



        洛明川低声应道,“师弟,我回来了。”



        他们笑起来。



        不多时,另外三人也进来了。



        洛明川毫无所觉,依旧专注的看着殷璧越。



        正阳子吹胡子瞪他,“你师父我还在这儿呢!”



        开口先喊师弟,就知道师弟!哼!



        洛明川起身行礼,殷璧越想要扶他,他示意自己没事了。



        他说,“师父,我入魔了。迦兰瞳术是魔门功法‘天罗九转’的第一层。”



        正阳子一怔。



        剑圣满不在意的摆手,“你不说谁知道?”



        正阳子道,“对啊。你不说谁知道呢……看你也没事了,活蹦乱跳的,明天去论法堂讲两节课。”接着招呼剑圣和君煜,“行了,大家散了吧。”



        剑圣上前扣了下洛明川的脉门,又很快放开,带着君煜往回走。



        大殿又空荡下来。



        洛明川只觉方才把脉的少年绝非平凡,出手随意却令他避无可避,一身气息看似散漫实则深不可测。



        而与少年同出殿门时,君煜侧身并停下,等那人先出,这是待长辈的礼节。



        他思绪机敏,瞬间想到了什么,又觉得不可置信,“方才那位前辈,可是剑圣……”



        殷璧越看的暗爽,终于有人理解他在云端看见那张少年脸的心情了。



        他点头,“正是我师父。”



        洛明川很快接受了这个事实。



        圣人的神通修为不可以常理度之,容貌自然也一样。



        殷璧越还是没忍住多问一句,“师兄,你真的没有哪里不适了?”



        洛明川笑道,“我很好。”他知道师弟有很多不解,便娓娓道来,“之前在佛堂与了观对战,他将我引入禅定境中,那是一处道魔大战的战场。他功法诡谲,似是可以吸食我的生命力与修为化为己用。”



        殷璧越那时见洛明川脸色迅速灰败,已猜到几分,此时得到证实,只觉这功法着实是匪夷所思的至邪。



        洛明川的声音低下去,“我以为自己快死了,却突然有种力量,或者说,有什么东西,进入了我的身体。它催使与了观相同的功法,却威力更胜十倍,杀死了了观。”



        殷璧越心中一沉。



        他想起了观临死前说‘竟然死在魔头手里’。或许那个东西真的是魔尊莫长渊的残魂。



        “那么它现在还在么?”



        洛明川摇头,“不在了。它不知去了哪里,但绝不在我体内。我拥有了了观的生命力。至于修为,一时暴涨会使人爆体身亡,我将它封印在了灵台,以致昏睡。”



        殷璧越松了一口气。



        “睡着的时候,我看到了一些零散的记忆片段,是了观的。其中还有天罗九转的全套功法。”



        这种感觉很奇特,就像断断续续的旁观了一个人的一生。幼年拜入佛门,天资聪颖,少年野心勃勃,由佛入道。最终与莫长渊勾结,入魔,参详天罗秘典,共同写出天罗九转,打破万法的障壁。道魔大战的最后关头,背叛真仙意凌霄,反被重伤……



        两人在殿中踱步,夕阳将影子拉的斜长。规律的脚步声与低声交谈在殿内回响。



        殷璧越突然有种不好的猜想,了观曾说‘你不想他入魔,可他已经回不了头了’。很可能天罗九转有问题。



        果然,洛明川停下道,



        “我打算过两日闭关,自废功法。”



        他说的很平静,像是做一个事不关己的决定。



        殷璧越急切道,“这是为何?”



        “天罗九转练到第八层,便要不断吸食他人的生命力和修为,不然便会油尽灯枯。我已练完了第一层的迦兰瞳术,即使现在停止修行,真元也会自行运转,境界不断缓慢提升。这种功法,一旦开始就回不了头。”



        洛明川笑道,“破而后立,修行大道从头迈,感悟更深,也不是难事。”



        殷璧越知道师兄又在宽慰自己。



        毁功重修凶险至极,九死一生,如何不是难事?!



        他心中酸楚,却仍不甘心,“就没有……别的方法了么?”



        洛明川迟疑一瞬,决定还是说实话。他与师弟坦诚相交,彼此信任,不该存在欺瞒。



        “有。最初天罗九转由两人合写。莫长渊与了观也没想到,写出的功法需要有两个人共同修行,才能毫无破绽。他们两人虽然合作,却互相猜疑,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合练的,也没有能完全信任到交托生命的其他人。所以一直都是独自修行,练到第八转,便不得不吸食他人的生命力以维持功法……”



        殷璧越没想到峰回路转,一时间觉得窗外的晚霞都绚丽几分,他喜上眉梢,“这容易,我与师兄同练啊!”



        洛明川蹙眉,避开他的目光,“师弟,这件事情并非儿戏……”



        殷璧越不明白心中一沉,自废功法或两人同练,这两条路优劣分明,师兄到底为什么不同意?



        他直直看着洛明川,“自然不是儿戏。我不怕入魔,功法本无正邪,既然不用吸食他人生命力,又没有其他问题,有何不可?”



        洛明川不再回避,蓦然抬眼,“你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他虽封印了属于了观的修为,但此番从兴善寺回来,修为突飞猛进。原本威势收敛的很好,这一刻却不受控制的迸发而出。



        殷璧越没有防备之下,被逼的倒退三步,不可置信的跌坐在床上。



        洛明川连忙退开,怕自己伤到师弟。声音沉下来,像是在压抑着什么,



        “这种话还是等你加冠礼之后再说吧。”



        殷璧越站起来,毫不示弱的与他对峙,“师兄,我不是小孩子了!难道你宁愿毁功重修也不愿相信我么?”



        他不明白洛明川到底有什么顾虑。难道觉得他不够成熟,还不能自己独立做决定?!



        洛明川不正面回答,只是说,“我不是那个意思……”



        他们爆发了第一次争执。



        殷璧越拂袖而去。



        大殿寂寥,光线昏暗。



        洛明川独自一人坐在床边。



        他低头揉揉眉心,觉得头痛无比。



        师弟不是小孩子了。可他真的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谁能想到,诸圣时代两位野心勃勃的枭雄,竟会阴差阳错的写出一本需要双修的功法。



        殷璧越回到兮华峰,一路上已平静下来,觉得自己方才太急躁。他从未怀疑过师兄不信任自己,只是脱口而出的气话。师兄定有其他顾虑,以后他们再心平气和的谈谈。



        走到兮华峰天心崖边,见师父在指导大师兄练剑。师父远远看见他,招手示意他过来。



        剑气纵横,落叶狂舞。



        这是殷璧越第二次见君煜练剑,依旧是剑圣创立的‘小重山剑诀’。



        但与他下山前已有云泥之别,如果不是站在师父旁边,单是剑气,就足以让他气血翻涌。



        崖边的云雾被劈斩开,金乌西坠中,显出壁立千仞的壮阔山河。



        大师兄收剑回身。



        剑气萦绕周身,愈发显得锋锐冷肃。



        剑圣赞叹道,“这套剑诀没什么可教你的了。”



        君煜行礼,“师父。”



        “但这是老夫的剑,你也该有自己的剑了。”



        这是极高的肯定和赞许,说明剑圣认为他有了自创剑诀,甚至是开宗立派的水平和境界。



        殷璧越笑起来,他替大师兄高兴。



        但君煜神情微茫。



        剑圣道,“老夫明日要带你师弟出趟远门,顺便办点事情。”



        殷璧越一惊,师弟?我?



        啊!师父又要带我飞?



        君煜眸光涌动,似是想问些什么,但最终什么也没有问。



        只是对殷璧越点头致意,“保重。”



        殷璧越直觉认为,这两个字应该是说给师父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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