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他要成婚了
此后几天，我很少见到颜殊，只有在吃饭的时候，他会接送我去白胡子老头的山洞里，让我在那里读书，偶尔在天气好的时候，带我出去野炊。他在这里应当是很有地位的，所有的妖怪见了他都会避让，他一有所吩咐就会有人来稳妥地把事情办好。
比如松小鼠，就用它的坚硬的牙给我啃出了一个木盒子，可以让我上下山的时候带着照照。他总是喜欢在我看书的时候蹲在我的蓝缎鞋子上，微热的屁股，把我的脚暖的热烘烘的，有时候我都会偷偷拿脚摇摇他，他往往会不舒服地摇一摇垫在屁股下的尾巴。夏天我的蓝缎鞋很薄，而且会露出来一些脚背，被那尾巴一扫一扫的，很痒。
而照照一年都没有醒来，一直老实的呆在笼子里，白胡子先生像是往常一样态度冷淡，给我设置了金桌子之后，我就在小桌子上学习看书，他便在大金桌子上画画，画的什么我不知道，但是他的表情总是让我感觉毛骨悚然，怎么形容呢？笑意沉沉，带着点怀念和眷恋，温柔缱眷的样子。放在他的脸上实在是太有违和感了。他从不同我说话，却总是看我，只有我问问题的时候他才会和我说几句，或者我练书法和画画的时候会拿着笔来亲自提点两句。相处越久，我越是觉得这个人很博学，很神秘，似乎什么都懂，什么都能料到。但又似乎常常为着一件事困惑着，迷惑着，难以放下。我最好奇的是他天天都在画什么，画了烧，烧了画的，可惜我每次在那里呆的时间并不长，而每次他都在。
终于，在我和颜殊那次不欢而散而后又互相疏远了以后，一年的时间过去了，他终于能够出现在了院子里。那时，松小鼠陪着我离开了山洞，我就闻到一股木槿花和梨花混合的香气，我知道他回来了。这次他出去了有十天那么久，只有朱雀姐姐给送饭，也无人陪我用餐。
于是，我兴致冲冲地冲了回去，在梨花院子里，远远地看到他坐在廊下，不知在想些什么，寂寞又出神的样子，一时开心极了，便想要去吓吓他。
结果我刚刚走进，屋里就出现了一个穿粉衣的少女，她青葱十指扣住了颜殊美丽的脸庞，声音清脆：“猜猜我是谁？”他笑着，唇红牙白，酒窝深深，美极了，两个美极了的人在一起，这幅画面有些美得过分，以至于让人不太舒服。
于是，我准备转身离去，却听到了好久都没听到的醇厚的声音：“阿槿，过来。”我转身，看到他冲我摇手，像以前那样，毫无芥蒂。一股无名之火涌上心头。可还是冷着脸走了过去。
“阿槿，这位是清泉姑娘，快快问好。”
我不说话，他意味深长的一笑，那位叫清泉的姑娘似乎觉得我的行为十分幼稚，也抿唇笑了笑，当真人比花娇。
“无事，这位便是顔槿姑娘了吧？”
“见过清泉姑娘。”
颜殊满意地看了我一眼。
“颜公子，这怎么就是你说的臭丫头了？倒是个美人胚子呢。”清泉伸手摸了摸我的头，我忍着没躲开，还冲她微微一笑。
“没什么，捡来的丑丫头罢了，脾气可是不小呢！”
那股无名之火越烧越旺，在火山大爆发之前，我匆匆找了借口离开了。就在我回到木槿花园的时候，看门前的廊下看到了照照，站在那里冲我笑。她还是原来的样子，手里拿着一个木槿花编制的花环，看到我，摇了摇手中的花环，笑得眼睛都没了。
我跑了过去，不知该如何表达我的喜悦，只好傻傻的问了一句：“照照，你醒了？我好想你，你想不想我？”照照点点头。我拉着她进了房里，她像往常那样给我倒水，又要给我宽衣。我制止了她。她不解的看着我，我望着她清澈的眼眸，一时不知该如何说话，“照照，我已经不是以前的我了。”她突然抱住了我，拍着我的背：“阿槿。”声音嘶哑难听。
“照照你怎么了？"她松开我来到书桌前，拿起纸笔，一笔一划写着她稚嫩的字体：
浴火的时候被烧坏了，出了些意外。可是，不要担心。
她听了听，又继续写道：我还会叫你的名字，说好呢。
她放下了笔，炫耀一般说道：“阿槿，好。好阿槿。”我看着她温柔的眼睛，不知道该怎么办，只好把头扭向窗外，看着木槿花开的真好看，一股悲酸涌了出来。
我拉着照照的手，问她怎么回事。她不回答我，只是看着我，目光温柔的看着我，怎么也看不够似的，然后她写道：阿槿，能找到你真好。别怕，你还有我这一个亲人。
照照从来都不是会说这样的话的人，这次她却羞红了脸。我的照照，在我干坏事的时候会为我防风，睡不着的时候会为我唱歌，打架的时候替我挨刀子，受罚的时候为我辩解，为了找我，从京都走了那么远的路来寻我。尽管母后告诉我，养妖是靠着主人的精血养活的，离开了我照照就会死，我还是觉得很愧疚。她原本应该是飞翔于蓝天接受万鸟朝贺的凤凰，却被禁锢在我的身边，被京都的禁制削弱着力量。
我抱着她哭起来，又想起那个曾经让我拉着袖子哭的人如今和别人谈笑晏晏，心中更是悲伤。照照一下一下地拍着我的背，叫着我的名字。
哭了一次以后我倒是释怀很多。而颜殊为了清泉姑娘满足了我曾经连提都不敢提的想法。我们的园子有了婢女仆从，甚至还有了邻居。结界也被撤除了，我可以在我的廊子下看到颜殊院子的屋顶。我不太喜欢颜殊为那女子找来的仆役，便找了白胡子老头，接着松小鼠的牙齿，做了两个机关人，连五官都懒得刻，那些机关人被施了法术，除了行动说话有些刻板，五官平常模糊，到与真人无异，因为含了我的心血，对我尤其亲近。我吩咐了朱雀，让她吩咐下去，不要让其他人进我的院子，太吵。朱雀笑了笑：“槿姑娘，你放心，没有公子的吩咐，谁也不敢进来的、”
我为这话愣了一下，继而若无其事地看书去了。
就在我偷偷拿出一本从白胡子老头那里顺来的春宫图的时候，一只短箭射了进来，落在我的脚边，上面别着一张纸条，我看了看在榻上睡觉的照照，看了看纸条上的内容，上面写着：照照，你还好吗？晚上子时，三全瀑布见。
小心肝颤了颤，决定不打算告诉照照。这纸条明显有鬼。既然能落在我的脚边肯定就能看到屋内的情形，明知道照照在睡觉还非要扔进来，明显是希望我看的嘛。以为我是傻瓜吗？
吃了晚饭，我正在想怎么骗了照照一个人出去，颜殊就来了，他穿了一身青衫，很像是那时皇城里游街的状元郎，连容貌都显示出几分清和淡雅来。
“吃饭了吗？”他问道。我淡淡的点了头，看着他走进室内。
“我是来与你商量一件事情的。”他坐在桌边，瞧了瞧墙上我画的画。认真的夸道：“画技长进不少呢！”
“你要与我商量什么事？”我有些不耐烦他用对待小孩子的口吻来同我说话。
“你觉得那清泉姑娘如何？你愿不愿让我和她一同照顾你？”
我怔愣了好久，窗外松小鼠嘚嘚吃坚果的声音，鸟鸣声，都淡去不少，世界只剩一个白光，心狠狠地颤了颤。“阿槿？”
世界又清晰了，颜殊同我说着话，我全然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他紧紧地看着我的脸，我有些不知所措，只好附和着他，掩饰自己的失态。他伸手摸了我的头，忽然有些感伤的说：“阿槿，你不如从前与我亲近了。”
“我长大了啊，不是说男女有别吗？”他轻轻笑了一声：“你还小着呢，丫头！”
他走过去，木槿花香混合着梨花香。
我在房里坐到深夜，照照瞧出我的反常，在我告诉他眼熟要结婚了的时候，照照也沉默了，她拍拍我的肩，似乎觉得让我静一静最好。就在我想七想八的时候，才想起来子夜之约，于是，整理了衣衫想要出门去。
屋外月光溶溶，山林笼罩在一片静谧的银白色里，圆圆的月亮高挂空中。远处传来一两声狼嚎，肯定是狼王在拜月了，听说狼都是痴情的动物，一生只会有一个伴侣，对彼此忠心。那狼王曾经也有一个妻子，可惜在部落冲突中死了，那狼王找了颜殊来，希望可以让他帮忙将妻子的遗体冰封起来，这样他也可以常常看到妻子的容貌。狼王化为人形后是很粗犷的，抱着纤细的妻子时却是满脸的悲痛和宠溺。我忽然羡慕起狼王的妻子了。
走到院子中央，忽然踩到了一个软绵绵的物体。一阵□□从木槿花丛中传出来，声音很熟悉。我赶忙撤开脚，看向了躺在木槿花丛中的人，他压倒了一大片的木槿花。我蹲下了身子，闻到了阵阵酒气。戳了戳颜殊的脸，“颜殊？”
他睁开了一只眼，看了我一下，：“是阿槿啊？”我刚嗯出声，他就一把抓住我的手腕，我顺利倒在了他的胸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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