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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祸因我起


二十三、祸因我起

        “那后来她遭遇了什么?为什么变成这样?”

        他看了看这浩荡奔去的安河,缓缓的讲。

        “后来…..她遇见了你。”

        “遇见我?她确实是遇见过我。”

        “你还杀了她的孩子。”他说这句话带着批判的眼光。

        是了,我曾经遇到过她,真的是很多年以前,那时我才到阴月山,刚习得一些法术。一日一个粗麻布衣的男子上山来找寒胤,他脸上带着焦急愤恨之色,恶狠狠的说着这些天山下村民的遭遇。我认得他,他是山脚镇上由记当铺的老板,我曾在他那里典当过我从幻梦之境带来,但对我毫无用处的梦之花,他也上过阴月山,求玫瑰酒。

        寒胤将这个任务交给了我,他说,山下出现专吃婴孩怪物的妖,我必须担负起捉妖师的名称与职责。

        我相信我可以做得很好,事实是,我真的做得很好。在下山的第三天我就在一条充满破败气味的逼仄巷子里遇到了那个专吃婴孩的妖。她的唇是艳艳的红色,婴儿血的红,肤色白皙,实是绝世美人。然而她在干着令人发指的事,婴儿的残骸还在她的手里没有生命的扭动,脸上的血顺着她的手掌滴落地面,画出艳艳红色,她的嘴唇的红色,这一抹红一直蜿蜒到夕阳。

        我下山之时寒胤给了我三道符咒,说是火符,在必要的时候它可以将敌人焚裂。所以这件事解决起来并不难,我只肖稍稍念动咒语,她诡媚的念就会在火焰下化为灰烬。但是事实比我想象的复杂些,在我准备将她送入幽冥地狱时,出现了她的同党,一个看起来一样美丽的妇人,只是在细看下还是能看到她眼角爬上的罪恶细纹。看来她才入这行不久,容颜还未来得及还春。

        她几乎是闯进来的,手中抱着的婴儿不住啼哭,身上衣衫褴褛,在看清巷子里的形式之后,转身撒腿呕吐,怀中的婴儿被颠簸啼哭。可恶!对于这种事情简直难以容忍!

        她眼中充满恐惧,或是诡计被撞破的尴尬。我也顾不得,救小孩要紧,在将她逼到巷子角落再无法行动之后,运起灵力,用这股力隔着空气将小孩吸过来,类似隔空吸物之法。她似是没有反抗能力,小孩被吸得轻而易举。奈何在半空中,婴孩还没到我手里之时,被先前在巷子里的食婴妖半空夺了去。此时我也被激怒了,莫说此时发生在我眼皮底下,就算是一般人对于孩子之事也不讲道理一些。也不管被逼到角落她的同伙,就直接丢了火符,向她念咒。终于,世界回归平静。再,撕心裂肺的嚎叫,是她,食婴妖的同伙,她死命往火里窜,可是她挤不进去。她是人!我的判断失了误!

        我拖着疲惫的山顶,回到阴月山。从那以后,我发誓再不凭自己的意气用事,这件事也一直成了我心头的疤,一想起就会觉得愧疚。可是那时慈面菩萨的样子跟现在全然不同,我全想不到她就是那个孩子的母亲,当初被我错伤的妇人。但是十多年之后,东海一个女子扬言要追杀我,不死不休。至此,我再次跟慈面菩萨见面。

        “她的孩子被你杀害之后,她就去了东海拜东海疯怪为师。”

        “为何不回西海?”

        东海疯怪不是一个人,而是两个人,一个疯一个怪,其武功亦正亦邪,但是所用招式阴毒龌龊无比。最重要的是,东海疯怪与西海无念神尼向来不和,彼此帮派之间也进行过多次挑战。

        “因为那时候无念神尼一派,已经被东海疯怪一派灭了。”

        !!!

        这便是她去拜东海疯怪为师的原因!她需要足够的力量来复仇,她要报复,她要致我于死地,为此她竟然拜杀母仇人为师!这是需要多大的耐力?!以江湖道义,就算只是简单的师徒,当自己一派被灭,也断然不会在仇人门下学艺。

        “她在东海所受的苦是你想不到的。”

        他眼色有些黯然,也有些怜惜,这样一个女子本该让人心疼。

        可是,人总是太容易失去疼爱别人的能力,最后最后也造就了这样一出令人叹息的悲剧。

        “所以以后她也容不得婴孩落入她眼里”

        这一切都像轮回,先是被自己的丈夫设计,失去两个孩子,后又因为我,连唯一的希望也没保住。现在她又开始去害别人的孩子,让别人恨。

        “是我对不起她。”

        “没有谁对不起谁,天行有常,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

        “我们现在怎么过去?”

        怎么说都是空谈,现在最重要的还是先渡过安河,才能将一切解决。

        安河水依然盲目无知的流动,也许是心里作用,偶尔还能闻到尸臭。荒野里没有一颗小草,奇异的黑色的河水诱惑着人一去不返。唐归命往河里丢了一块石头,没有弧线,自由落体,激起一阵回响。回响和着风的呜咽,上演人间真实的修罗场,那些亡魂仿佛就在眼前,掐着你的脖子,告诉你他死时多痛苦,还伸出舌头,在你身上舔舐。

        我打了个寒噤,唐归命绕着安河河岸踱步。

        “将掌柜的那块毯子拿出来。”

        他环视一圈之后说出这句话。

        毯子似乎是普通的毯子,还能看出不小心泼洒在上面的茶迹。

        “把它折成花的形状。”

        “…….”

        万分怀疑他是故意的,毕竟在幻梦之境与信安宫,我都没学习过剪纸折花的工艺,这活要是交给可可或许还能得到满意的作品,给我真是大难了。

        “你不会不会吧?”

        他质疑的看着我,露出简直难以置信的表情,,手下却已经将毯子接过,开始忙活起来。

        “这有什么用?”天河弱水,莫说毯子,连毯子上的细线都飞不过。

        “自然有用。”

        他说完这句就再没有说话,我也认真的端详起对面的老宅。虽已腐朽,但并不算太破旧,当初那个要卖这家大宅的小子肯定是被慈面菩萨做鬼逼疯的。她对这里的感情这么深。也不知现在她在里面干嘛。

        “好了。”再我发呆时,唐归命已经麻利的完成了他的成果,有点搞笑,这哪是花?简直就是一团肉卷,旁边没扎牢的毛边软嗒嗒的垂下地下。这样的技术,居然也质疑我!

        我忍不住笑出了声,被他一记白眼。他手一指,示意我跟他向河岸西边走过去。

        难道凭着这莫名其妙被编成肉卷花的毯子向西就能过河?

        ………..

        都道:野旷天低树,江清月近人。有树有月的夜晚当是一派诗情画意,但这里的月并不好,腥湿的挂在穹顶上,如一道弯刀,向人们展示他精亮的獠牙。这条河岸并不长,视野宽大,周围没有长丝丝小草,一眼就能望到尽头。我跟唐归命走,没一会儿也拖着毯子到了西边。是正西,太阳刚刚从这里下去。

        “怎么过去?”

        我望着唐归命等他给我回答,因为水是一样的水,人是一样的人,连刚才丢进河里的大石头也没有因为河水的奔流而变换位置。

        “乘着它过去。”他指了指手里的肉卷“花”毯子。

        “你确定么?”

        虽已猜到有这个回答,但是不知怎的看到这个毯子的形状,总让我忍俊不禁,再三憋气,还是笑了出来。

        他也不理会我,但明显感觉得出他额上的一头黑线。

        “你有没有听过齐匠相树的故事?”

        “当然听过。匠石之齐,至于曲辕,见栎社树。其大蔽千牛,絜之百围,其高临山十仞而后有枝,其可以为舟者旁十数。观者如市,匠伯不顾,逐行不辍。弟子厌观之,走及匠石,曰:“自吾执斧斤以随夫子,未尝见材如此其美也。先生不肯视,行不辍,何邪?”曰:“已矣,勿言之矣!散木也,以为舟则沉,以为棺椁则速腐,以为器则速毁,以为门户则液樠,以为柱则蠹,是不材之木也,无所可用,故能若是之寿。”①

        “你就没悟出什么道理?”

        “这就是你将毯子折得这么丑的理由吗?”

        “……..”

        “我们该出发了。”

        他带我走的并不是水道,而是从正西边的河岸开出一条裂缝,借着肉卷毯子的包裹,我跟唐归命蜷缩在里面,开始驾驭毯子从地底度过安河。

        “这个毯子是朝颜的精魂而成?”虽然不可能,但我还是问了出来。

        “不是,朝颜的精魂早已融入剑内,再没办法将她从剑里分脱出来。”

        “掌柜为什么肯把这条毯子借给你?”

        虽然不是朝颜的精魂结成,但我知道肯定与朝颜脱不了干系。这条路是不是寻常的土下路,在天池弱水存在的地方,有时候会生成一条土下路。路虽可以过去,但常人根本不能打开,即使是功力高强的仙人也只能借助外界帮助来度过地界。这些外界帮助通常是有修为的花、树的精魂或者与这些花、树密切相关的东西。掌柜心里只有朝颜,自然也就不会再看上其他花、树一眼。可是对掌柜这么重要的东西,他是怎么借过来的呢?

        “这个自然是。。。。。”“秘密。”

        “……”

        “哈哈哈哈哈哈哈”

        我白了他一眼,他倒笑得爽朗,在这片诡秘地底振起回音,庆幸安河荒僻,上面无人,要听到自己脚下传来这么惨无人道的笑声,不得被吓死。

        “杨清荷。”

        “嗯?”

        “我发现你变笨了很多。”

        接着又是一阵狂笑,我却知道,离计划实行之日越来越近了。我、唐归命、拟衡、李未来、慈面菩萨、李隆基、杨玉环、以及大唐千万百姓,谁都逃脱不了。

        唐归命看我发呆,用手指在我面前晃了几晃。

        “想单纯一点。”

        他望着我不再说话,眼神变得深邃,短小可笑的眉毛在认真的神情下也染了英气,似乎很久没见过我,要多看几眼。这样或许不是他意料中的杨清荷。

        或许我该感动一下,但实在是感动不起来,因为他超级自然的技艺,但超级烂的技术,我跟他待在“肉卷”里越发吃力,毯内的空间越来越下,底下却有开始松开的迹象。

        “你为什么要把它卷成这副鬼样子?!”平平坦坦的坐在毯子上飞过去不是更好吗?

        “因为这周围都是妖怪,在毯子上就会被他们发现了。”

        “啊!!~~~!~”

        他话音还未落完,我们身体就开始下坠。

        毯子下端已经完全松开,我们是要掉下去了!

        到了地下便是妖魔鬼魅的天下,在这正道灵力都会大打折扣,何况现在是太阳下山,阴气最盛,也只有这样才能靠地底的煞气抵挡河里发出来的怨气,在这里渡过鸿毛不浮的安河。

        嗷~巨大的吼声从地底传来。

        一个绿色无脚怪物在地底下嘶吼,眼睛已经爆裂,只空空荡荡飘荡过鬼魂,身上粘结死皮,头顶上顶着红色的煞气,将地底照着明亮,手像能无限延长似的,直往上面攻来。旁边本就窄小的地道,在吼声之下,分崩裂隙,从地底垂挂下来倒石摇摇欲坠。

        “糟糕!”

        唐归命低骂一声,用手死拽毯子,毯子依旧以不急不缓的速度往前飞,我挂在他手上,只要一松,我就会堕入无边地底。看着那下面长着的血盆大口,涌动着随时等待我成为他们口中食的我出势力,连獠牙都已经亮出来了。我心里一阵胆寒。

        四周尖锐的岩壁一路撞在身上,每隔几分钟就划出一道血口,地底下的手却依然不折不饶的纠缠过来。

        “抓好!”

        我的脚已经被它挽住了,一碰到脚就狠狠的勒住,血一下子就喷薄而出。脚上剧烈瘙痒,往下一看,才发现自己的脚上的血肉正以自己自己的意识一块一块向下脱落。不一会,脚踝已经看见白森森的骨头,恶心的长出绿色青苔,蛆虫在上面舒爽蠕动。

        我痛到一阵眩晕,那只妖兽也狂吼着将触手收回,我脚上面还挂着他的爪子。唐归命砍断了它的手!

        “你抓好!”他一个使劲就把我往毛毯上甩上去。

        我的脚一阵麻痛,坐在毯子上就动不了。

        “小心!”

        他刚吼完的头已经被上面的地壁撞出一个大包。

        他手扶住额头,对我现在的观察能力已经不想评价。

        “箱子呢?”

        我艰难的从左腰的收纳袋取出箱子,他马上接过。看了看我脚踝的上,眉毛紧锁。

        “小心!”

        他还未来得及打开箱子,身后又有触手拥过来。就是刚才那个妖兽,想不到它恢复能力这么强,未及一刻,就重新长出爪子!唐归命身边还萦绕了很多橘黄色的苍蝇。密密麻麻,宛如古代男人被流放在背上钉慢一根根钢钉。

        “你不要动!”

        他全然没有理会我的担心,打开箱子,抓起一个白色瓷瓶,打开他就往我的脚踝洒满白色粉墨。

        “这只兽被仙法侵入了,你别管它。”他说着兀自吹起了骨笛。

        这只骨笛的声音我虽听过,但每一次都是幽哀至极,像这样平和的曲调,我还是一次听到,心不多时也静了下来。往唐归命背后的触手缓缓向下缩回去。缩的很慢,似乎带有不甘却又无可奈何。萦绕在他周围的苍蝇也像触电般散去。

        “障由心生,你若不恐惧,恐惧自然奈何不了你。”

        他坐得安定,身上升起祥和之雾,淡蓝色,跟天空一样平和的颜色。

        我向下看去,那只妖兽手已经软瘫,安静团坐在地谷,不知想起什么,刚才脸上的煞气已经从头顶消失。

        或许这才是它本来的样子。

        “物类之起,必有所始,邪秽在身,怨之所构。这里一定被什么人硬闯过,它身上才会有如此大的怨气。”

        “看来我们白来了。”一开始来,我心里就隐隐有不详的预感,随着到现在越来越重,似乎知道这本就是无功的形成。

        “尽头未至,结局结果难料。何况,我们现在还退得去吗?”

        没错,现在毯子已经铺平,唐归命的笛声也只能将妖怪们的心神稳住一时,离开笛音控制,妖兽又开始蠢蠢欲动。我们没别的选择,已经过了三分之二,只能到达河对岸将毯子再折起来。不然就等着做妖兽们的口中之食。

        只是,不知道未来怎么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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