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以死明誓
“看入迷了？”随着一声打趣的轻笑，墨儿本尊现身。
尘晓看着墨儿浅笑的眉眼，一时不知说些什么，只是闷闷道：“墨儿。”
墨儿笑得越发开怀：“你用不着为我难过，过去的事，难过没有任何意义。”
尘晓鼻子一酸，点头，“我知道你难过了也不愿意流泪。我，我本就是个没用的爱哭鬼，就让我为那个姑娘哭一哭吧。”
墨儿目光一顿，默了一默，无所谓道：“随便你。”
尘晓眨巴下眼睛，原本刻意压抑着不让流出眼眶的泪水哗啦一下滑落，她竟真的哀哀地无声地旁若无人般流泪哭了起来。
也不知多久，直到墨儿那双灵动的美眸蓦然出现在她的泪眼前。尘晓呆呆地眨眨眼，又掉出一串泪珠。
“好近……”她低低哽咽道。
墨儿眨眨眼，一脸俏皮，“对啊，现在我们可是额抵额脸贴脸呢。”
尘晓默默退开两步，抬手抹了抹眼泪，有些不好意思。她喏喏地说：“抱歉，我太任性了。”顿了顿，她又加了句，“谢谢。”
墨儿轻轻一笑：“真是个实心眼的笨丫头。”
尘晓面上一热，难为情地低下了头。
手心恍惚传来细腻柔软的触感，尘晓抬头，见墨儿正含笑拉起自己的手。她柔声说：“笨丫头，这么爱哭，不带你看故事了。”
说话间，她二人竟回到了最初那颗巨大古树的树顶。
墨儿牵着尘晓的手与她并肩而坐，深渊里的风透过树冠吹来，凉意直逼脚底心。
她抬首仰望那方夜空，美得如同一幅最富诗意的水墨丹青。
“那个少年后来成为了我的主人。”墨儿空灵的音色在寂寂夜幕下似是多了一丝渺远的怀念。
尘晓安静地倾听，亦抬眸望夜。她忽然觉得，这方夜色，与那少年的眼睛给人的感觉颇为相似，安静深邃又神秘而富于变化性，一眼看不真切。她心中一震，脑中隐隐出现一种可能的猜想。
“在他的教导训练下，我成为了他手底下最出色的幻术师兼情报者并以此续命。偶尔，也做几回清障者，顺手帮他扫除障碍。”她笑了笑，似乎陷入了往事的回忆中。“我凭借幻术，引诱出目标物内心最深处的阴暗和欲望，加以利用获得情报完成任务。心情好的时候便诱导目标物发疯发癫，心情不好的时候就让他们永远沉溺在幻境里醉生梦死。呵，真是快意又快活。”
墨儿面上笑着，眼里却殊无笑意。
“后来，其中一个目标物极难对付，对幻术的防御力很强，但他有一个弱点，极好女色。”墨儿嘲讽地笑，“男人，再有本事，趴在女人身上的时候便是一头蠢猪！当他趴在我身上□□之际，我轻易割破了他的喉咙，他到死也不愿相信自己会死在我手中。”
墨儿眯着眼笑得极为开心。
“结果我没有完成任务。原本要从目标物口中探听消息，可我却什么也没让他说就割破了他的喉咙，他喉头的血溅到我手上，血还是热的，就跟我第一次用刀片割碎的那个老人家的血一样热。”她看着自己雪白的右手，仿佛此刻手上血迹斑斑。
尘晓想出言安慰，却觉得无论说什么都不合适。
“不能完成任务，就要接受惩罚。他，我的主人，却没有这么做。”墨儿径自又说，言语中一星飘忽的暖意，“他只是轻轻地为我披上衣物，平静地吩咐属下将目标物挫骨扬灰。”
一瞬间她的眸中有光华流转。
“当他轻拍着我的背无声安慰，我突然觉得自己很蠢很弱。我这条命是他给的，总该对他有点用处，完成任务应该是第一位的，可我居然因着这具肮脏的躯壳被愤恨冲昏了头，坏了他的计划。”
她复又抬头望着那方夜幕，就如望着那个人的眼睛。
“那时我就对天起誓，再不要坏他任何的事，否则，我死。”墨儿面上露出一种执拗的坚定，“从那之后，我再未失手，不论付出何种代价，哪怕用这具身子逢场作戏……每一次的任务我都顺利完成。我想，我终究对他算是有些用处了。”
尘晓震撼地盯着墨儿，久久无法言语，这究竟是怎样的一个女孩子！
墨儿转眼笑睨她，“用这样的眼光看我，又傻了？”
尘晓一瞬不瞬地看着墨儿，久久才一字一句道：“墨儿，你，爱着他，很深很深的爱。”
墨儿一怔，目中流露一丝迷茫，“爱？”
“是。”尘晓点头。
墨儿笑了，眉目间是不以为然的挑衅，“你难道想说，我一面爱他，一面却周旋于其他男人之中？若这也叫爱，爱之一字岂非太过讽刺？”
尘晓深深地注视墨儿，敏锐地捕捉到她目中不甚明显的困惑，她说：“有的人，若爱一个人，便是倾尽所有，不论是性命抑或清白，只要对他有所助益，皆可舍弃不要。唯有那一颗心，那颗为自己跳动的心，忠贞地始终如一地只为他一人悸动。”
墨儿眸光一闪，笑着伸手捏了捏尘晓娇俏的小鼻子，“说得有鼻子有眼，笨丫头果然有趣。”
尘晓摆脱墨儿魔爪，轻轻揉了揉发红的鼻子，“痛！”
“好了，你该走了。”墨儿忽然说。
“我？不是我们？”尘晓疑惑地在自己与墨儿之间比划。
墨儿嫣然一笑，“再不放你走，有人就要闯入我的幻境了。……不过，殷少离，终究是我赢了。”
冰蓝水袖飞舞，尘晓安然落于地面。
蓦地，巨大的古树从根部窜出火来，一霎那整棵巨树烈火熊熊。整个树冠被烈焰焚烧陷入一片猩红火海。
墨儿静静地立于火海之中，冰蓝水袖在火海中犹如翩翩起舞的蝴蝶。
“墨儿，快下来！”尘晓焦急地叫她，急得连连跺脚，“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做？那个顽强地说着要活下去的姑娘，现在为什么要寻死！”
墨儿轻轻地笑了，眼中是真正开怀的笑意，“你生气的模样看着最蠢最好笑，不过我喜欢。”
尘晓一时红了眼眶，泪意在眼中打转。“现在还在开玩笑。”
“我对你说过，我曾对天起誓，再不要坏他任何的事，否则，我死。还记得吗？”墨儿问。
尘晓沉默地点头。
“当我想要杀你的一瞬间，我已起了妨碍他的念头，更险些真的杀了你。我违背了自己的誓言，只有死。”墨儿的语气透着凌厉的决绝。
“我不明白。”尘晓颤声道。
墨儿无声一笑，“告诉你最后一件事，我的主人，他的名字，叫墨九晏。”
尘晓眸子一颤，“你一开始就知道我是谁，你给我看这些的目的，是……是……”
“我觉得，你很好。”
墨儿的眼眸带着无限温柔与暖意，烈火已经烧掉了她的袖摆。
她忽然转身，决绝地奔向火海深处，破碎的风中传来她最后的一句话。
尘晓泪流满面。
墨儿说，好好待他，连我的份一起。
漫天烈火，葬送了一条生来孤苦受尽磨难却依旧纯洁高贵的生命。
“墨儿！”尘晓失声痛呼。
一股温柔的力道，一丝熟悉的气息，尘晓被拉入一个人的怀抱。
眼前的幻境一瞬间支离破碎。
“丫头！”声音的主人轻轻叹了口气，“别怕，有我在。”
殷少离。
尘晓紧紧拽着他的衣襟，躲在他怀里放声痛哭。
怀抱的主人一只手轻抚她的背，另一只手轻搂着她，以保护者的姿态。
哭声渐止，只余几声惯性的抽泣。
“好些了？”殷少离柔声问。
尘晓吸吸鼻子，乖顺地点头。猛然想到自己还在殷少离怀里，她下意识一把推开了他。
殷少离嘴角噙着一丝笑意，含笑看她。
尘晓脸色绯红，慌张地撇开视线，一眼却见华西峰光秃秃寸草不生，不论巨树还是怪石，或是书着"墨意云间"牌匾的那栋庄院，连一个影子都不见。
尘晓凄然：“没了，什么都没了。”
殷少离温和道：“这里的一切皆是幻术幻化而成，都是假的。”
这里是她幻化的，是她的梦。墨意云间，原来如此。
尘晓心中凄楚，为一个女孩子纯真执着的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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