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命定少年

墨儿浅浅一笑，美目流转丝丝暧昧："送你的见面礼，喜欢吗？"

        尘晓惊讶："你是故意让我看到你与离少，你们……你们……"想起二人亲密举止，她难为情得说不下去。

        墨儿摇头："不是‘故意'，是‘诚心'邀请你观看。"她看上去颇为认真的样子，"考虑到尘晓姑娘的接受力，我特意挑了清新唯美的一段，还有更深入直接的，你想看吗？"墨儿眨眨眼，期待地看着尘晓，似乎真的在等她的答案。

        尘晓羞得脸色通红，话都几乎说不利索，"不……不必！"

        "真的不要？那是我与少离之间美妙的回忆呢，全部都是真实发生过的哦。"

        "不要看！"尘晓急得语调都变了。

        扑哧一声，墨儿笑了，笑得十分幸灾乐祸，她展颜道："就算被他杀死，也好想看他知道后有趣的表情呢。"

        看着笑得一脸明媚纯良的墨儿口中却吐着惊世骇俗的言语，尘晓无语而无奈，她惟有想到墨儿如此做的理由是杜绝自己对离少动情的可能性。她不得不惊叹墨儿这个姑娘思维言行的特立独行与惊世骇俗，可再如何爱一个人，将自己与对方之间最亲密的事完全呈现于第三方面前，到底还是不该，未免过于儿戏不尊重对方。

        尘晓暗暗斟酌一番，打量着墨儿神色，略微窘迫道："墨儿姑娘对离少……殷少侠的情意尘晓已经明白。我与殷少侠并未有何男女私情，墨儿姑娘实在不必将你二人的亲密相处重现给我。"

        "我对殷少离的情意？"墨儿美眸惊讶地圆睁，"你说我对他动情？"

        尘晓认真地点头，神情严肃而尴尬："为所爱之人做任何事，即便这件事或许有不妥之处，皆是情有可原。可我想，有时候是否也该顾虑一下对方的感受呢？若是我，非但不愿意将与深爱之人的美好往事轻易示于他人，简直连说都不愿意说，因为这些都是我与他之间独有的美好与回忆啊。"

        墨儿不语，清深黑润的眼看不出情绪。

        尘晓被看得窘迫不已："我不大会说话，若说错了还请你见谅。"

        墨儿面上忽然浮出一丝浅笑，"你这姑娘倒挺好玩，年纪小小道理却是一套一套的。在我的幻境里还敢教训我，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尘晓小声嘀咕："你也不见得比我大多少吧。"

        墨儿饶有兴味地瞅了尘晓一阵，眼睛里渐渐浮上欣喜，"我发现我开始有点喜欢你了。"

        "啊？"尘晓傻眼，有些跟不上墨儿强大的思维节奏。

        墨儿笑眯了眼，两弯月牙般的美眸笑得像只狡黠的猫。她笑眯眯地盯着尘晓，声音轻悠悠的，"不过可爱的姑娘，为了奖励你，我无偿给你一个忠告，一个人的行为有时候并非一定有什么道理，更不要轻易用你自以为的道理缘由去揣测他人，会吃亏哟。"

        话音未落，眼前景象又是一变。

        陋巷，对峙。少年，小乞儿。

        "你拿了我的玉。"少年嗓音轻润淡漠。

        小乞儿一笑倒不否认，挑眉不语。

        少年漠然述说："此玉乃家传之物，用以与心爱的女子定情之用。"

        小乞儿眉头一拧，似是十分嫌弃。不过一瞬，他又笑了。

        "方才见它别致，借来瞧瞧，原来不过是块顽石，没什么稀奇，还你便是。"言语间倒变成那少年不该害自己白费功夫拿了那不值钱的物什。

        这小乞儿说话的声音脆生生的淸灵婉转，竟是个女孩儿。她衣衫褴褛身形瘦小，巴掌大的小脸脏兮兮黑黝黝的，那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倒是活灵活现透着股机灵劲儿。

        小乞儿说着漫不经心走向那少年，她随手一抛，空中划过一道墨色流光，一块质地细腻通透的墨玉便安然躺在少年白玉一般的手掌之中。

        擦身而过，少年淡漠出声："等一等"。

        小乞儿眉毛一挑，回身戏谑道："小少爷还有何事？"

        少年从容转身，静默地望着她。

        尘晓这时才看见少年面貌，他不过十四五岁年纪，长相已是十分俊美，自有一股少年人独有的轻朗和英气，身着一色月白轻衣，纤瘦却不失飘逸，随意地站着，那风姿直如雪落梅英玉树松风，道不尽清雅冷香俊美无畴。他实在是尘晓见过最好看的人。但最夺目的，却是他的眼睛。无邪的漆黑瞳眸若隐若现天真好奇的光，使得原本干净淡漠的眼仿佛蕴含了一丝镜花水月般捉摸不透的神秘。当这双眼睛注视着你，你会觉得这深渊一般的眼眸深邃得仿佛包含了整个世界。

        他二人对视片刻，小姑娘忽然转开了视线，乌溜溜的大眼睛躲闪间一瞬的慌乱，她一嘟嘴，气弱地哼哼："啧！流年不利，我认栽。"

        一只银白色钱袋出现在她脏黑瘦小的手中，钱袋子上有几个黑黑的脏手指印，她往少年身前一递，"还给你。"

        少年并未接手。

        小姑娘眉头一扬，眼珠子滴溜溜一转，随即面上露出抱歉懊恼的神情，"呀，不小心把小少爷的钱袋子弄脏了。不如，我变个戏法作为补偿吧。"她不由分说将钱袋子往自己脸上抹，洁面般细细将自己的脸擦了一遍，顿时原本银白的钱袋子整个乌灰肮脏辨不清本来面貌。

        "怎样，好看吧！"小姑娘晃了晃黑黝黝的钱袋子，眸子里划过得意狡黠的笑。

        少年眸光一动，并不理会她的恶作剧，只淡淡地说："从我这里，你能两次得手，这袋银钱已是你的。"

        小姑娘笑容一顿，微恼："既然已是我的，方才又为何拦住我？耍我？"

        少年微摇了摇头，面无表情："叫住你，不过是要告诉你，此次你冒犯于我，可以不必死，你且安心。"

        小姑娘一愣，惊愕道："你在开玩笑？"

        少年不做理会，忽然伸出了手。

        小姑娘毫无防备，冷不防脸上传来冰凉细腻的手感，她一瞬间被吓得几乎心跳骤停。她惊恐地瞪着他，下意识想要反击，却惊讶地发现他只是用他纤长白净的手指轻轻触碰她的脸。

        他用着一贯淡漠的语气说："像你这样的女孩子可以做很多事，何况你又如此美丽，用处自然更多。"

        在他比墨玉更黑比泉水更清的眼中她看到了自己的倒影，抹净的小脸白净娇美，年纪虽小一双乌黑的大眼睛顾盼间已颇具神采。

        "你可愿效命于我？"少年的声音极淡，她却仿佛感受到隐秘的蛊惑。

        她本能地拒绝："不，我的命只属于我自己。"

        少年并未因她的拒绝而有任何不快，只平静地应了句，"是吗，真可惜。"他收回手，淡漠地转身离去。

        看着少年优雅离去的背影，她忽然不自禁脱口而出，"喂，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脚步不停，倏忽人已远去，微风中传来他新雪般干净的轻语，"美丽的女孩子该要一身漂亮的衣裳才相衬。"

        小姑娘低头看了看自己一身破烂衣裳，掂了掂手中的钱袋，略一思索，转身走出陋巷。

        尘晓自陋巷拐角走出默默跟上，暗想这一对少年少女是什么人？墨儿呈现这一段幻境是何用意？

        少年的话还是到了小姑娘的心里，小姑娘拿着银子不先去饱餐一顿，倒径直去了成衣店，挑了套现成的新衣便直奔郊野一处清溪。四下无人，她细细地清洗身体，虽是乞儿，且不过十二三岁模样，小姑娘的身体却出落得有模有样，实在是天生的美人胚子，等到过几年五官长开了必是红颜倾城色，不知多少英雄好汉青衫客要拜倒于美人一笑。

        收拾停当，小姑娘便如脱胎换骨娇俏娉婷，她轻蹲在溪边仔细地清洗此前被她自己弄脏的少年的钱袋。尘晓此时才惊讶地发现这小姑娘赫然就是少女时期的墨儿，那眉眼那神态，虽稚嫩青涩些，确然是墨儿无误。

        尘晓不禁走到墨儿身边，轻轻道："墨儿姑娘，我是尘晓。"

        眼前的墨儿却似不曾听到，依旧临溪照影，对自己这身新装扮十分满意。

        "墨儿？"尘晓试探性地在她眼前挥了挥手，墨儿仍是没有反应。伸手去拍墨儿的肩，她的手直接从墨儿身体里穿过。

        "原来幻境里的人看不到我。"尘晓在墨儿身边坐下，看向潺潺流动的清溪，溪水里并没有她的倒影。"或者说眼前的一切只是过往虚影的呈现。"她看向身侧的墨儿，"你想告诉我什么？你想做什么？你想让我做什么？墨儿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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