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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三叶草:希望


马路上寥寥车辆,春分的午夜,寒气逼人。盛丽一一道谢,随着良善上了易谨安的车。肿胀的双眼酸涩,已经流不出眼泪。

        良善陪她坐在后排,手一直紧紧攥着她的。

        易谨安随她们一起上了楼,良善轻轻关上盛丽房间的门。坐在客厅沙发上,对面的人手里拿着一支烟,没有点,在指尖翻来覆去。

        “今天谢谢你。”靠在他身边,心里踏实许多。

        “怎么不早点给我打电话。”略带心疼的语气,想到刚刚她在大厅被保安拉扯着,一股火气直往上窜。

        “也只是想着碰碰运气,谁想到会碰到这种情况。”

        “以后无论遇到什么困难,第一时间要通知我,记住了吗?”捏捏她的小拇指,坚定的说。

        “嗯。”也勾了勾他的小指,问:“今天你们怎么会在一起?”这些人之前见过两次,闹起来上窜下跳。

        “三儿下周结婚,组个告别单身的局。”

        “温学姐最近好吗?”除夕匆匆一别,好久没见过了。

        “还那样吧。”顿了下:“轻微产前抑郁,周三儿准备结了婚把她送出国养胎。”

        “今天下午林学姐还让我转达,祝她幸福。”也并不然。

        “嗯,希望吧。”抬起手腕看了看时间:“不早了,你快点休息。我先回去。”起来后揉了揉她的头发:“把门反锁。”

        “嗯,你也路上小心。”送他到门口,恋恋不舍仰起脸瞅他。

        低头亲了亲她,用力抱了下,才下了楼。

        睡下时已近凌晨两点,辗转反侧很久,迷迷糊糊睡了会闹钟响了。头昏沉沉的,轻手轻脚洗簌完毕,盛丽房间没什么动静,估计也是寝食难眠。

        轻轻敲了敲她的房门,里面传来一声嘶哑的请进。打开门,她已经起来,坐在窗前发呆。

        “丽姐,你今天还去东街吗?”

        盛丽神情低落的摇摇头:“最近不打算营业,我要等豆豆消息。”

        “要不然我向沈主编请一天假,陪你一起等...”她脸色非常不好,担心她一人在家会出问题。

        “不用了,去上班吧。”勉强笑了下,“昨天谢谢你。”

        “没事的,那你记得要吃饭,有什么事情给我打电话。”轻掩上门,盛丽敛起笑。良善在门外听到极低极低的一声叹息。

        忙到中午,肩膀又酸又涨,准备去主编室时,才得知今天沈婷没有来上班。

        “听说家里出事了,请了一周的假。”八卦领导的私生活永远是办公室里最热门的话题之一。

        “她虽然请假了,但是给我们的指标数没减。唉,先工作吧。”

        茶水间的两位同事停留片刻便出去了,良善握着水杯,心里一直惴惴不安。

        一直到快下班,都没有接到盛丽的电话。匆匆出了杂志社大门,头更沉,晃神间听到几声急促的喇叭声。猛然一惊,现在自己没看到变灯,急行的车辆差点撞过来。

        好在有惊无险。

        不敢再失神,上了地铁,一直握在手里的手机终于响了,急忙接起来后才听出是易母的声音,告诉她让她回去吃晚饭。

        “阿姨,不好意思。我今天就不过去了,还有事情没有忙完。”那边听得出很热闹,人声也很杂乱。

        “今天正好谨安舅舅也在,本来还想着带你认识认识...没事,你工作要紧,改天再见。”语气里尽是可惜。

        “实在不好意思阿姨...”原来是小杭的爸爸出狱了。

        “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你忙,我不打扰你了,有时间来玩啊。”

        刚挂了电话,易谨安的名字亮在屏幕上。

        “在哪?”和易母的背景声音不一样,他那边很安静。

        “刚下班,还在地铁上。”周围很吵,良善走到两节车厢衔接处,躲进角落里,轻声对着电话说。

        “我在你家楼下等你。”

        “你没回家吃饭吗?”小航爸爸出狱是件喜事,理应也回去的。

        “没去。”有汽车鸣笛的声音:“我在开车,先不说了,一会儿见。”

        出了地铁,突然下了起了雨,一路小跑进了公寓的大门,鼓着一口气跑到楼下。他已经等在楼梯间,穿着一件黑色T恤,手里夹着一支烟。

        两人一起上楼,良善问跟在后面的人:“你舅舅是不是已经回来了?”

        “嗯。”期满一年,最近刚出来。

        “小杭终于可以和爸爸团聚了。”脚步突然变的迟缓,抬头看向楼上,那扇门的后面一位母亲正在痛苦亲离子散。

        “但愿。”进了门,蹙眉:“什么味道?”

        良善倏地反应过来,捏着鼻子冲到厨房,火速关掉煤气,然后推开窗。

        易谨安看向盛丽的房间,拉开门,饶是心理素质过人,也被眼前的景象惊到。盛丽平躺在地上,手腕处的伤口往外翻开,地板上床铺上血迹斑斑。

        “快送医院!”伸手触了下鼻息,非常微弱,一刻也不敢耽误。打横抱起她,率先下了楼。良善紧随其后,跌跌撞撞,脑子一片空白,眼前都是盛丽侧躺在地板上,大片的血迹到处蔓延的场面。

        不知闯了几个红灯,迅速赶到医院送到急诊室,医生大致了解了情况,便开始了抢救。

        “她怎么那么傻...”良善声泪俱下,一阵发怵。来的路上,她在后座抱着盛丽,感觉她就快失去心跳般,苍白着一张脸。不停去试微弱的脉搏,害怕一个生命就这样从自己生命里消失。

        “如果豆豆平安回来,没有了妈妈,豆豆要怎么办...”

        易谨安揽紧她,感觉得出她的恐惧,轻声安抚:“会没事的,一切都会没事的。”

        许是应了他的话,盛丽抢救过来了。可能潜意识里不愿醒来,在重症监护室,一直处于昏迷状态。

        隔着玻璃看,她的脸色苍白,双眉紧锁。露在棉被外的手背打折点滴,就快和身下的床单一个颜色。

        “你说,豆豆会回来吗?”良善目光涣散,喃喃道。

        “会。”

        总要给活着的人希望。

        “豆豆失踪,我也有责任...”如果提前等在幼儿园门口,就不会被沈星得逞,盛丽现在也不会躺在这里。

        “这不怪你,不需要自责。”心里背负的太多,总有一天会垮掉。

        “怎么可能不怪我!”她看向他,满目悲怆:“丽姐这么信任我,我...是我,是我没有尽到责任。那天晚上,我陪她坐在客厅,她自责,悔恨...其实我也一样,我没有尽到最大努力去保护她。”

        “豆豆还这么小,还有一年才上小学。还没经历过真正的友谊,还没有学到任何课本上的知识,甚至连申城之外的地方都没去过。如果,她真这么走了...我一辈子都不肯原谅我自己!”

        “良善...”

        “小的时候父母离开我,长大了阿奶离开我,现在连朋友都要离开...我怀疑自己到底是不是颗灾星,走到哪里都会给别人带来厄运。”

        “说什么胡话。”他出声制止她:“你是一颗幸运星,走到哪里都会给别人带来好运。”

        “你不用安慰我...”她摇摇头,擦去眼泪。

        “不说别人,说说我。”抬起她的头:“二十岁左右遇见你,到现在是不是好好的站在你面前?不要去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调整好心态。如果你也垮了,你的朋友,豆豆,她们怎么办,嗯?”搂过她,抚上她的后脑勺:“而且,我会一直陪着你。”

        “每个人都会经历一番才能成长,只不过经历的事情大小不同,事态不同。”低下头,问她:“你要不要听听我的故事?”

        “你这么优秀...怎么可能会碰到让你觉得棘手的事情。”

        哑然道:“良善,我和你一样,都是普通人。”酝酿一番,娓娓说来:“你之前不是嫌弃我挑食?其实在那之前我是正常的,没什么特别挑嘴的地方。”

        “在哪之前?”他吃饭是很挑,特别是肉类。

        “小时候,具体哪一年不太记得了。那时我母亲的事业刚起步,在申城算小有名气。愿意跟她合作的人也很多,但她挑人,不是所有人都能入得了她的眼。有家布料厂的老板,说话做事粗鄙,我母亲虽能忍这些,但给的布料不尽人意,后来就强制中断了合作。布匹老板损失了一大笔钱,心起歹意,开始伺机报复。”

        “我那时小,不知道家里这些纷扰。尽管父母一再嘱咐上学放学要小心,警惕陌生人,我也没在心上。有天放学被两个陌生人打晕,带到了一座厂房里,因为饲养牲畜,到处都是粪便和垃圾。”

        “他们对我很凶,给我的馒头上布满了不知道是什么动物的毛发,我宁愿饿着也不愿意吃。”

        “后来呢?叔叔阿姨没去找你吗?”良善沾着泪水的睫毛轻微抖动,紧张的问。

        “找了,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那家布料厂。他不承认,而且又没证据。当时的大街小巷不像现在到处都是监控,找起来很困难。我当时虽小,也意识到这一点,与其被他们活活饿死,还不如想办法自己逃出去。”

        “我不再嫌弃那些脏馒头,剥了皮照样吃。偶尔他们也会给一些肉,刚从动物身上割下来,还沾满血丝的肉。”

        “他们逼着我吃,不吃就要挨打。专打要害,边打边把那些肉塞进我嘴里...我泛着恶心忍者痛,快晕过去时看到警察冲了进来,后面跟着我父亲,哭着把我抱起来...”他笑了笑:“你看,我也有这样的经历。现在回过头看,当成一场恶作剧,就不会那么可怕了。”

        良善抱紧他,心像被撕裂一般,由心脏一直蔓延到喉咙。他活得这么自如,如此坦然,像被上天恩赐那般,竟然会有这样的过往。

        “有没有好一些?”他说这些不是博她同情,是要让她振作。

        “嗯...”

        “那,能不能先去吃饭?就算没胃口也要吃一些,就当陪我?”宠溺的看着她,眼神满是柔情。

        医院不需要陪床,有护工照料。两人吃了饭,送她回去,上了楼,仔细检查了煤气,确认已经关闭,打开所有的窗户,把屋内残留的一氧化碳释放出去。

        良善去了盛丽房间,清理血迹。干涸的血很难擦,被水冲开后屋里散发着淡淡的血腥味。

        换上干净的床单,干净许多。掩上门准备关灯时,一阵算不上陌生的铃声沉闷的响在某处,在这个寂静的夜晚格外刺耳。

        老式手机的提示灯在枕头下一闪一闪的,是个没有来电的号码。心在突突的跳,按下通话键,轻轻放在耳边,低声说了声喂,等待对方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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