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 信比天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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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石度过了他的又一个新婚之夜。他醒了，发现新娘已不在身边。他听到了厨房里的动静，还闻到了从那里飘来的香味。啊，有妻子的感觉真好！他伸了一个非常解乏的懒腰，他一轱辘爬起来，穿上妻子放在床边的崭新的家居服来到厨房。
“你醒了？快洗洗准备吃饭。”
方媛看了他一眼，柔情绵绵地说。
“老婆，做了这么多好吃的？”
程石看着桌子上摆着的丰富早餐，幸福地问。
“给你好好补补。”
方媛甜蜜的一笑，意味深长地说。
“消耗大，真要好好补补。”
程石笑着说。
“快去吧。”
方媛佯怒地说。
“好，好，好，我这就去。”
程石急忙去刮脸、洗漱，然后坐下来和新婚妻子用早餐。
两个人度蜜月是没有时间了，他们计划好好度个蜜周。今天的节目是先一块到公园去走一走，然后去看场电影。
听女儿说程石要去山城打工来还贷款和程东东放弃上研究生的事以后，刘锦决定和程石见上一面。
程石刚吃完早饭，就接了一个电话，是刘锦打来的。刘锦约程石下午在一家小餐馆见面聊一聊。程石想了想，便欣然接受。
程石和方媛还是按原计划先去了公园。看时间差不多了，程石直接去了与刘锦见面的地方。方媛则自己回了家。
刘锦比约定的时间提前15分钟到，他找了一个安静的位置坐下，点好菜，等着程石的到来。
这是两个人的孩子谈恋爱以来，两位爸爸的第一次会面。刘锦没有见过程石，从女儿的描述中，他想象着程石的样子，他肯定是一个健壮魁梧的男人。
果然，约定的时间到了以后，餐馆里走进来一个和自己年龄相仿的，身材健壮、表情很钢毅的男子。他理一个平头，头发茂密，有几分潇洒，在东东的身上能发现几分他的影子。他一进来就四处张望，是在找人的样子。一定是他，没错。
刘锦站了起来。
程石看见以后，就向这边走了过来。
刘锦迎上前去，伸出手说道：
“是程总吧，我是刘锦。”
“您好，刘律师。”
程石握住刘锦的手，然后他笑了笑说道：
“现在不能叫程总了，就叫我老程吧。”
刘锦一只手握着程石的手，一只手拍着他的肩膀，像老朋友一样。
“好，老程，快请坐！”
程石落坐以后，他发现刘锦一幅儒雅的风范，头发梳得一丝不苟，高耸的鼻梁上架着一幅明亮的眼镜，双目透出睿智的目光。
“老程，我早就想和您见个面，聊一聊。”
刘锦面带微笑地说。
“是呀，我也早就该拜访您，只是前一阵子太忙，一直抽不开身。”
程石有些歉意地解释道。
“咱们今天好好喝一喝，边喝边聊。”
刘锦建议说。
“好的，好的。”
程石拿出烟请刘锦抽烟，刘锦笑着摆摆手。
“谢谢，我不抽烟，您请。”
“那我也不抽了。”
说着程石将烟塞进口袋里。
“没关系，您随便。”
“算了，我也不抽了，在公共场合抽烟污染环境，这里还有很多妇女和孩子呢。您一直都不抽吗？”
程石把烟放回口袋说道。
“我曾经也抽过，可艾娃的妈妈一直反对我抽烟，后来就戒了。”
刘锦如实告知。
“我也想过把烟戒掉，可戒了几次都没有成功，看来还是您有毅力。”
程石羡慕地说。
“与其说我有毅力，还不如说老婆管得严。”
刘锦笑着答道。
“看来，还是有老婆好。”
程石深有感触地说。
他们正说着，刘锦点的菜端上来了。
刘锦边开酒瓶边问道：
“听说您最近结婚了。”
“对，刚结。”
程石说着，脸上荡漾着幸福的快意。
“那得先祝贺一下。”
说着，刘锦将酒给程石和自己满上，他举起酒杯跟程石碰杯。
“谢谢！”
两个人一饮而尽。
“东东最近好吧，我和艾娃的妈妈好长时间没有看见他了。”
刘锦放下酒杯，关切地说。
“他还不错。”
“听艾娃说，他准备放弃上研究生了？”
刘锦不解地问。
“是呀，我的事您可能也听说了，所以他的研究生就上不成了。”
程石有些无奈地说。
“这孩子很聪明，考上也很不容易，如果放弃的话，太可惜了。”
刘锦很惋惜地说。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我何尝不想让他上呢？我自己学历很低，我一直希望他有一个高学历，来弥补我自己的遗憾。”
程石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那就让他上吧。”
刘锦恳请地说。
“恐怕现在是不现实了。”
程石有些痛心地摇摇头说。
“是学费的问题吗？我今天就想跟您商量这个问题。东东和艾娃已经是朋友的关系，我和艾娃的妈妈都很喜欢这孩子，不瞒您说，我们现在已经把他当做自己的儿子来看待了。如果您同意的话，他的学费由我们来出，您看怎么样？”
刘锦用征询的语气对程石说。
程石听了以后，他用感激地目光注视着刘锦，但他却说：
“您和艾娃妈妈的心意我领了，也非常感激。这还不仅仅是学费的问题，东东现在已经是成人了。作为男人，我觉得应该让他承担一些责任，这样对他将来成长有好处。”
程石谈了他的想法。
刘锦喝了一口水，认真地听他讲下去。
“您知道我还欠着银行83万元贷款没有偿还，我想让他工作，替我分担一些，一起快一点把银行贷款还了。”
程石继续说。
“关于偿还银行贷款的事，我也想和您谈一谈。”
刘锦吃了一口菜，又和程石碰了一下杯，喝口酒，放下杯子。
“你们公司现在还在吗？”
刘锦问道。
“公司已经不存在了，注销了。”
程石回答道。
“您是公司的股东，当时公司成立时，您的注册资本都到位没有？”
刘锦接着问。
“当时注册了1000万元，都到位了。”
程石如实回答。
“当时向银行借款时，您有没有签订个人承担连带责任保证担保书？”
刘锦一连提了三个问题。
“没有，是用公司全部财产做的抵押。”
程石又回答。
情况清楚以后，刘锦停顿了一下，他说：
“老程，现在有一个概念我要给您纠正一下，现在不是您欠银行的贷款没还，而是您过去的公司欠银行的贷款没还。”
“这有什么区别吗？”
程石不解地问。
“有限责任公司的股东，只在出资范围内承担责任，股东并不以出资以外的个人财产承担公司的债务清偿责任。这是法律的规定。”
刘锦向程石解释说。
程石认真地听着刘锦的讲解。
“您的注册资本都到位了，也没有签订个人连带责任担保合同。现在公司的财产全都变卖归还了银行的借款，没有剩余，公司也注消了。作为股东，您已经没有义务再还剩下的贷款了。”
看着程石严肃的表情，刘锦停顿了一下，他继续说：
“要不然当初您成立有限责任公司干什么？不就是要规避个人承担无限责任的风险吗？况且我还听说，您已经拿出自己的85万元存款还贷款了。”
听完刘锦的话，程石眼睛看着酒杯，他沉默了一会。
“您是说我已经没有义务还这83万元贷款了？”
程石用疑惑的目光看着刘锦问。
“对，是您原来的公司欠贷款没还，不是您个人欠贷款没还。现在那个公司已经不存在了，您个人没有义务再还那83万元贷款。”
刘锦又将这个法律关系给程石说了一遍。
刘锦原以为程石听了这话会如释重负，可程石再次沉思了一会却说：
“刘律师，您是替我着想，为我好，想减轻我的负担，可是，。。。。”
刘锦打断程石的话说：
“更准确地说，我是在维护法律的权威，法律就是这么规定的。我是一名律师，我有义务宣传法律知识。”
程石听刘锦这么说，他抬起头望着刘锦说：
“刘律师，虽然法律有这样的规定，我现在就是不还这83万元贷款，银行也不会再追究我的责任。可这个公司是我在经营，贷款是我出面贷的，现在出了问题，我是有责任的，有责任就应当承担。”
程石喝了一口水继续说道：
“人家银行当初支持我，我现在让银行受损失，这怎么能行呢？这83万元不还上的话，我下半辈子恐怕是要活在内疚里了。”
程石向刘锦道出了他心中的不安。
“如果我现在像没事人一样，赖账不还，跟周朋把钱偷走又有什么两样呢？”
程石自言自语地说。
“老程，您没有赖账，您把公司全变卖了，全部还给了银行，虽然没有还完，但作为股东，您的责任确实已尽履行完了。”
刘锦再次对程石解释说。
程石端起酒杯，跟刘锦碰了一下，说：
“虽然我尽到了法律规定的责任，可我还没有尽到我做人的责任、没有尽到我良心上的责任。如果那个钱还不掉，我老程的脸没处放啊!”
程石发自肺腑地说。
刘锦看着程石，听着他的表白，不由地想到过去自己代理过的很多银行借款纠纷的案子，那些被告千方百计地逃债，令他愤慨。而眼前的程石现在己经知道了法律的规定，可他那份对信用的崇敬和坚守，为了感恩银行曾经对他的支持，依然坚持要归还贷款的想法，令刘锦肃然起敬。
但一想到这83万元不是个小数目，刘锦又担心地说：
“可是，依您现在的情况要还掉这83万元，也不是件容易的事啊。”
“我不怕，趁我现在还有一些力气，为了我下半辈子能问心无愧，我就是把筋骨都累断了，我也要把这83万元连本带息还掉，因为做人诚比天大。”
程石坚定地说。
“诚比天大！”
刘锦回味着程石说的这四个字。他看着程石刚毅、质朴的表情，听着他说的话，刘锦的内心充满了对程石的欣赏和敬佩。
“老程，来，我敬您一杯。”
刘锦重重地和程石的杯子踫了一下，他一饮而净。
刘锦想，如果此时的程石不是执意要坚持还掉贷款，而是如释重负，一脸的轻松的表情，也许自己会用另一种眼光来看他。尽管他很“傻”很“死心眼”，但刘锦从心底里佩服他这种有血性、敢于担当的男人。
“老程，虽然咱们是初次见面，我真的很欣赏您，您是一个儿子娃娃。”
刘锦钦佩地说。
“过讲了，我还差得远呢，给银行造成麻烦，我很不安。”
听刘锦这样说，程石不好意思起来。
“银行是经营风险的，有一些呆坏账也是难免的。他们确实很不容易。”
刘锦想到了自己做客户经理的女儿。在家她是一个被宠爱着的娇娇女，生活无忧无虑。可在工作中，她要为她管理的所有信贷客户的经营状况操心。每一个客户在经营中出现的问题，都会牵动着她的神经，让她寝食难安。
如果所有的借款人都像程石这样坚守信用，该多好？那样的话，像女儿这样从事授信工作的人员压力会减轻很多，也能多睡些安稳觉了。
“所以我们这些借款人要好好经营，不给自己，也不给银行找麻烦才对。”
程石认真地说。
刘锦望着程石，他决定不再动员程石放弃还贷了。
“您说得很对。老程，我祝您早日还上银行的贷款。”
刘锦又充满敬意地举起了杯子。
“谢谢您能理解我，来，为我们的相识干杯，为我们的孩子干杯。”
程石提议说。
两个男人再次一口喝干了杯中的洒。
“老程，听说您要去山城？”
“是，我在那里有一个朋友，他说那边的装修活很多，我也没有其他的技能，我想把木匠活再干起来。我现在不放心的还是东东这孩子，一方面他工作还没有落实，另一方面，虽然他已经二十多了，可我们爷俩还真没有分开过。”
程石有些不放心地说。
“您就放心去吧，他工作的事我来想办法，另外我会让艾娃尽量多陪陪他的。”
刘锦安慰他说。
“真是不好意思，还要让您来操心。”
程石感激地说。
“咱们就别客气了，如果两个孩子能顺利发展下去，东东就是我儿子，艾娃就是您女儿。所以操他们的心，不是我们这些长辈应该做的嘛。”
刘锦一边给程石斟酒，一边笑说。
“您说得对。东东能有艾娃这样的女朋友真是他的福气，也是我的福气啊。”
程石欣慰地说。
“从目前两个孩子的状况来看，他们进展得很顺利，特别我们家艾娃，对东东那真是投入得很深呢。”
刘锦毫不掩饰自己女儿的痴情。
“我们家那小子也是，一看到艾娃嘴就合不拢了。”
程石也揭发自己的儿子说。
“哈，哈，哈，哈。”
说到此，两个人不约而同地发出一阵开心的欢笑。
“老程，我在给一家公司当法律顾问，虽然也是一家民企，可这家公司生意做得很大，老板人也很不错，他们正在招聘人才，要不我介绍东东先到这家公司去工作？”
刘锦征求程石的意见。
“好呀。他们同学联系工作时，他在复习考研，错过了一些机会，如果能进一家大公司锻炼锻炼，当然好了。”
程石一听，高兴地说。
“那我就跟这个老板说说，让东东去面试，我想东东应该没问题。”
刘锦有信心地说。
“这样就太好了，我的一桩心事又没有了，谢谢，谢谢，来咱哥俩再干一杯。对了，咱们聊了半天，还不知道谁大呢。”
程石问。
“我今年四十九了，您呢？”
刘锦也感兴趣地问程石。
“那，您是哥，我四十七。”
刘锦点点头。
“刘哥，您看上去比我年轻，但您还是哥，我敬您一杯，祝您和嫂子永远美满幸福，身体安康。”
作为小几岁的弟弟，程石双手举着杯说。
“谢谢，代问弟妹好。”
两个人又干了一杯。
“您哪天走？到时我和艾娃她妈把弟妹也叫上，还有孩子们为您饯行。”
刘锦建议道。
“还是算了吧，刘哥，你别看我这个人长得五大三粗的，可我有时挺爱动感情的，饯行总有点伤感，还是等我把钱凑足了，回来时，你们给我接风吧。”
程石想了想说。
“也好，一言为定，等您回来时给您接风。现在我就祝您在山城打工顺利，希望您早日回来。”
刘锦又举起杯说。
“好的，我会争取早日回来的。”
“来，干杯!”
“干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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