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忽如一夜春风来 八
不一会儿，樱桃推了门重新进来了。身后果然跟了位半是遮面的白衣姑娘。怀里斜斜抱一把古琴。其实樱桃本身就是个小美人儿，卢小火古文不大好，能想的起来的，也就肤如凝脂，眸若繁星了。再加上七分灵动俏皮，倒叫她觉得这姑娘委身在这里实在是可惜。只是身后这姑娘，未见庐山真面目，却已然给人一种不容忽视也不容直视的奇妙感觉。简直是明艳不可方物。
不容忽视很容易理解。李延年有句诗唱得好，一笑倾人城二笑倾人国。美人大多是神一样的存在。高高在上，颇有一种俯瞰众生的感觉。凡人怕是想忽略也忽略不了。所以此刻，别说他们三人，便是卢小火自己，也为这突如其来的佳人看直了双眼。
若说不不容直视，就有几分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的成分在里面了。卢小火记得《倚天屠龙记》里，金老写张无忌他老子第一次遇见他娘亲殷素素道：“那少女突然转过头来，两道清澈明亮的眼光在他脸上滚了两转，并不答话。张翠山见她清丽不可方物，为此容光所逼，登觉自惭，不敢再说什么，转身跃上江岸，发足往来路奔回。”她现在倒有几分张五哥初见小娘子的困扰。可是她明明同是女子啊她还未见到庐山真面目。
白衣姑娘眼光里带着几分不谙世事的清泠与淡然。却是朝卢小火的方向望了眼。卢小火眼角望了望沈雁杳，轻扬嘴角冲她微微点了点头。
紫衣姑娘笑盈盈道，“各位公子，白姑娘同樱桃一样，也是我们楚楚馆才进的姑娘，月娘让紫珊给各位公子赔个不是，因为有事缠身，只好由紫珊给各位爷介绍了。各位爷若是实在不乐意，紫珊这就派人请咱们头牌月姑娘过来，毕竟白姐姐也是初来乍到，倘若服侍的各位爷不满意……”
一旁坐着的沈雁杳道，“不用了。”
白衣女子闻声，隔着面纱直直向他望来。
颜景然微微一愣。看了眼卫展。他倒是难得会在这种事情上开口。
“咳咳，”颜景然道，“白姑娘是吗？蒹葭苍苍白露为霜，让本公子猜猜，这位姑娘名字是可是有个露字？”
沈雁杳道，“佳期如梦，美人如玉。依我看，姑娘的名字里该有个玉字才是。”
譬如白玉？卢小火撇嘴，就他那水平，也就只能想出这种酸掉牙的名字了。沈雁杳抬头，刚巧看到她一脸不屑，挑眉道，“倒不知柳公子有何高见。”
卢小火白他一眼。小气鬼。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但为君故，沉吟至今。吟诗造句谁不会？白姓便如何，唤作白子衿又有何妨？白悠心也不错啊。”
樱桃在旁边噗嗤一笑，“柳公子真是有趣。白姐姐勿要再打哑谜了。”
白衫女子隔着面纱，微微颔首道，“白沅芷。”
沅芷。卫展叹了一句，“沅有芷兮澧有兰，思公子兮未敢言。白姑娘也是性情中人。”
白沅芷神色里瞧不出任何情绪，“公子言重了，阿芷不过一介风尘女子。”说罢便拨弄手上的琴弦，却是望向卢小火方向，“《凤求凰》，如何？”
卢小火一怔。她刚刚，是在问自己吗？
像是在征求她的意见。又不像是询问。还未等她开口，白沅芷已经先一步席地而坐，调琴试音，旁若无人的低低唱道，“有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凤飞翱翔兮，四海求凰。无奈佳人兮，不在东墙……”
司马相如初见卓文君之际的求爱曲。此曲本就有三分渴慕七分怅然，白沅芷声音又如风清月朗，直给人一种此曲只应天上有之感觉。颜景然憋了好久，一曲将毕，终于忍不住凑过来低低道，“依我看，这白姑娘不是看上你老婆了吧？瞧她小眼神盯得紧的，自打开唱便没有从她身上离开过。”
沈雁杳抬手又是一口酒。颜景然见他不说话，低低道，“你不疼了？”
他又是几杯下肚。酒壮人胆，这句话一点不错。
白沅芷又弹奏了些什么，他后来一点都没听进去过。待到几分醉意涌上来，沈雁杳起身噙了丝笑，忽然道，“这里人多，白姑娘可有兴趣同本公子另换一间厢房？”
白沅芷撩拨琴弦的手顿下来。抬眼望着他。
颜景然看看卫展，卫展依旧一幅泰山崩于前我自岿然不动的神情。于是便望向卢小火，急急给她递眼色道，你不管管？
卢小火不置可否的耸了耸肩。大宁国的五皇子瞧上歌姬坊的女子，又不是头一遭的事。说起来，她也是这种地方出来的。
颜景然往靠背上一倚，吐血了。乖乖，这二人，他是不打算管了。
白沅芷也不作答，只是解了解古琴上的琴弦，捧了琴旁若无人的往外走。
沈雁杳不以为然的跟着走。从她面前路过的时候，意味深长的瞧了眼正抬手饮茶的卢小火。
卢小火眼风瞧见他望自己，心下忽的一激灵，对着行至门口的他二人朗声道，“不准去！”
所有人都吃了一惊。卢小火咋舌，许是刚刚自己嗓门大了些？吓人了些？这些人大眼瞪小眼的样子……简直就像是在看什么怪物……
呃。她知道自己声音是大了些。可这说出去的话好比泼出去的水……她收不回来啊……
她摸摸鼻子，“那个……我突然想起一件了不得的事来……”
不能放他走。鬼知道他这一出门又要溜到哪里去。他若是夜间回的晚了，难道还要她寒夜玉露中翘首以盼等着他回府给她解释？要走也成，先给解释，不能犯傻。
所有人都等着听她说什么事情。她被人瞧的发虚，只得梗直脖子，咬牙道，“……那位白姑娘，爷我瞧上了。还请黄公子忍痛割爱。”
她几乎是闭着眼睛说出来的。颜景然手中的杯子啪一声掉在地上，木木然道，“老卫，她刚刚说什么……”
她脖子梗得老高，抬眼看了眼沈雁杳方向。
她实在没有别的办法。威胁他？对他说他敢带个女子走掉出去或者回府她就一哭二闹三上吊？沈雁杳是什么样的人？换成江起笙估计可行。换做她，啧啧，实在没有什么威慑力。又不能好言相劝。估计她上一句刚出口，下一句沈人渣就怀抱佳人逍遥自在一阵风似的走了。如此看来，这倒还是唯一可行的法子了。
沈雁杳竟然没有生气，身子反而半倚在门框边上，嘴角勾着一抹笑，隔了人群远远地望过来道，“如果爷我不乐意呢。”
他不乐意？他不乐意？！
卢小火心里暴走了，姑奶奶她还不乐意呢！他之前同她怎么说来着？上一秒才说带她出府，下一秒就吩咐人好好看着她。亏得她以为他个言出必行的君子，这样看来，谁知道他说晚间同她解释一事是不是也是诳她！！！
颜景然一手扶着胸口，一手去推卫展，“老卫你快拦一拦……他二人这是发什么疯……”
夫妇二人同抢一名风尘女子？这要是流传到市井坊间……
卫展却是拨开他伸来的手，边斟酒边问，“要不要再来一杯？”
颜景然眼睛瞪得如黑棋子一般，看着卫展喃喃，“疯了……都疯了……”
月娘不知何时出现在门口的，像是哪位姑娘去搬了过来。瞧了他二人的架势，先赔了笑道，“难得二位爷瞧得上眼，倒是白妹妹的福分。只是……一山容不得二虎，两位爷瞧着，哪位且退一步？”
以前也不是没遇到过这种情况。两位客人同时看上同一位姑娘。不可否认，白沅芷气质如玉，又弹得一手好琴，委实是个不可多得的妙女子。只是这姑娘自恃清高，也就是今日才肯出阁弹奏，怎的就引起这般大的风波？眼睁睁瞧着他二人没有丝毫让步的意思，月娘盈盈一笑，侧身对身后的小丫头道，“快去明月阁请月姑娘来，就说几位爷等得好不心焦。”
“不用！”卢小火对着转身的小丫头道，“管她什么明姑娘月姑娘的，爷我今儿个还就要眼前的白姑娘作陪了！”她还就不信这个邪了。沈雁杳堵的她还不够吗，她偏要堵他一回。
她抬头看他，他却是微不可察的一笑。
“笑P啊笑！”卢小火腮帮子鼓得像灌了水的茶壶。他居然还笑得出来？！！
白沅芷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去的。沈雁杳也不答话，朝着卢小火方向一步步走近。
剧情反转的有些快。卢小火惊了，看着愈发临近的脸上还夹杂着诡异笑容的那人道，“你做什么……离我远点……”
沈雁杳矮身，一把把她从轮椅上扛起来，转了身道，“回家。”
卢小火倒挂在他身上，用手拍打在他背上道，“喂，你放我下来啊……混蛋！！”
颜景然一软，瘫坐在椅子里。
良久，人群里不知道是谁喃喃道，“老天，刚刚那两位公子……莫不是有那种癖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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