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原来你也在这里 二
九月的天气渐渐开始凉爽。尤其是二半夜里，星星都卧在天上睡觉的时候，卢小火还坐在大街上的某个角落，手支着头一点一点的往下斜。
一阵风吹草动，卢小火打个寒颤，勾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有马车停下的声音。有人从车上下来，角落里却悠地窜出来一道人影。
“谁？”
卢小火打个哈欠从黑暗里走出来，对着那人道，“逸王爷，你让我好等。”
昨天他们走后，薛冰若拉着她对她说了好多。她才知道，原来那个赖皮鬼是大宁的五王爷。
沈雁杳皱眉，“又是你？”
卢小火点头，“是我，你别以为你是王爷我就会怕你。”
明明是跟自己一样的假货色。不过他命好一点，披着个王爷的皮囊而已。
从门里出来的管家接过他手上的披风，瞥了她一眼道，“王爷，这姑娘在这里守了一天了。”
沈雁杳斜眼瞟她，“你还挺能守。”
卢小火理直气壮，“王府大门朝街开，我爱在哪守就在哪守。”
沈雁杳哦了一声，她不甘示弱的抬头看他。
他头也不回的踏进门，“那你就继续守着吧。”
“……”
“喂！”
风好像又冷了点。
卢小火窝在角落里抹了抹鼻涕，她容易吗她。同样是人，怎么他穿过来就是堂堂王爷，她就要坐这里忍受冷风吹。话说她在前世的时候，也没干过什么缺德事啊，掐指算算，也就是考试的时候借过人小抄，工作以后暗骂过主管老巫婆，还有……偷偷暗恋了郑喻六年。
这样一个黑漆漆的夜里，她忽然涌起一种挥之不去的悲伤。
郑喻太优秀，优秀到她觉得能够暗恋都成了一种奢侈。老天爷这几年其实挺眷顾她。
迷迷糊糊中，她看到眼前有若隐若现的人影，人影重叠交错，她揉揉眼，看到自己和郑喻并肩往远处走。
一时间是她和他一起走，一时间她又觉得是自己看着前面两人并肩在走。她慌了神，想叫住他们，口中却只是咿咿呀呀的喊不出话。她急了，眼泪就在眼眶里打转，那两人施施然回头，她瞧得清楚，和她一般打扮的人哪里是她，明明是她表妹青青。
她终于还是忍不住追了上去。她往前迈一步，脚底却是一个踩空，身子直直栽了下去。
“啊！”她一头磕在一旁的柱子上。旧伤新痛，疼的她直吸冷气。
身后忽而传来声低低的嘲笑。
卢小火回头。梦中是那样一张脸，醒来却猛地对上这样一张脸，她“啊啊”连叫两声，吓得反手撑在地上，“鬼啊！！”
夜色里，黑袍男子抱着双臂，居高临下的看她，一字一句道，“你见过这么英俊潇洒的鬼？”
卢小火一口老血吐出来，“大半夜的你要吓死谁啊！”
沈雁杳道，“这话应该我问你才对，大半夜的你在我家门前鬼叫什么？”
她拍拍屁股站起来，“我？有吗……”
他道，“郑喻……是什么东西？”
卢小火灭掉滋滋往外冒的小火苗，咬牙道，“要你管！！”
说完她缩缩脖子，又倚着柱子坐下来。
“你还不走？”
“你不把东西还我，我就不走。”卢小火抱着自己吸吸鼻子。
沈雁杳道，“我说了，我不认识你。”
他抬头道，“你还装，你瞒得了别人瞒不了我，不就是混的给我好点吗，你这还开始撇清关系了。”
他沉吟了片刻，“我和你……有关系？”
卢小火：“……“
“没有！一毛钱关系都！没！有！”
沈雁杳伸手，做个无所谓的手势。
“你别扯开话题，”卢小火道，“你怎么过来的我心里清楚的很。”
“哦？那你说说看，我是怎么过来的？”
他竟也不嫌脏，就在她身旁坐下来，卢小火白他一眼，打个哈欠，把头歪在柱子上，慢悠悠道，“具体怎么回事我也不知道。十一那天我娘让我出去相亲，我不乐意，又违抗不了，就乖乖去颐和园踩点。我那天玩的高兴，一个人在长廊上四处拍照，然后碰到了我意想不到的两个人。我不想他们发现我，就一个人躲着人群走，可巧那时候碰见了你，你撞了我一下，我……”
他其实不知道她在说些什么。只是觉得这姑娘挺好玩，大半夜的不回家抱着柱子不撒手，尽说些莫名其妙的话。
卢小火觉得头有点重，到后来越说越乱，越说越慢，她好像还有那么一丝意识，却觉得一切似乎都不重要了。
她之前讲的那么起兴。
沈雁杳看着进入梦乡的人，趁着月色叹一口气。
卢小火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她换个姿势想继续睡，忽然想起有哪里不对。
昨天……晚上……
她一个激灵坐起来，看了看四周，吓了一跳，“这是哪里？”
门口有女子答道，“回姑娘的话，这是王府。”声音温润清浅。
妈妈咪呀。那个赖皮王爷的府邸？她翻下来，两个侍女装扮的女子进来给她宽衣。
她道，“不用了……我自己来。”
她二人退了一步。
她问，“我怎么会在这里？”
“回姑娘话，是王爷带您进来的。”
他？
她昨天跟他说话，说到最后连她自己都不记得了……卢小火拿手敲了敲自己脑袋。
“王爷吩咐说，若是姑娘醒了，请姑娘自便。”
卢小火穿靴子的手一滞，呵呵，下逐客令？
“你们王爷人呢？”
“王爷有事出去了。”
卢小火把靴子蹬上，朝其中一人找找手，“你能不能过来一下？”
那侍女上前，“姑娘可是有何吩咐？”
卢小火嘿嘿一笑道，“那个……我饿的紧，你们这府上，可有吃的没有？”
沈雁杳回来的时候，一群人正围在正厅门前指指点点。
“这姑娘谁啊……”
“看不出来啊，她一个人吃这么多……”
“不知道，好像是王爷带回来的……”
“咳咳。”顾管家咳了两咳，几个侍女忙回头，对着来人福一福礼，“王爷，颜公子。”
最里面的人朝他们招招手，“回来了？”
一旁的颜景然噙了笑，敲着扇子道，“哟呵，原来是个大美人啊。我说呢，不过老五，”他看着旁边的人道，“你这进展够快的啊，人都给带回来了？”
沈雁杳蹙眉道，“你怎么还没走？”
卢小火朝他指指道，“你要吃吗？还有好多，我说，你们家厨子做的饭还挺可口。”
她委实饿的紧了。昨天没想到会等那么晚，再加上今天早上，她足足饿了一整天了。
她一口气报了好多菜。什么桂花酱鸭，琵琶大虾，盐水里脊，芸豆卷，栗子糕，她能想到出来的菜名全用上了。起初王府的厨子是不愿意搭理她的，可是她说是他们王爷让她留下的，毕竟她是他们王爷带回来的人。顾伯一想也对，他照顾王爷这么多年，还从未见过他家爷主动提起过哪位姑娘，更别提带人回府了……况且还是晚上这么诡异的时间……
沈雁杳冷冷道，“吃完赶紧走。”
卢小火放下鸡腿，拭了拭油腻腻的手道，“是你让我自便的，怎么，我饿了吃口饭都不行，心疼你家大米啊？”
沈雁杳撇撇眼，冷笑道，“你哪是吃一口饭。照你这样吃下去，我这逸王府非得给你吃干净了不可。”
“噗……”颜景然在一旁忍不住笑，“你看你，小气什么，人都是你的了，吃口饭有什么打紧，来来来，一起吃。”
沈雁杳挑着眉看他，颜景然道，“好好，我不说话，我不说话总行了吧？”
他往园子里走，卢小火追上去道，“你不吃吗？”
沈雁杳看了她一眼，“对着你，没胃口。”
卢小火也不生气，反而笑盈盈的拉住他道，“来嘛来嘛，我专门让人做了这许多，不吃浪费了。”
颜景然忍住笑，“对对，不吃浪费，你身为王爷，更应该以身作则才对。”
沈雁杳瞪着他，卢小火故作娇嗔道，“你连这点面子都不给我？”
沈雁杳皱着眉道，“你发什么神经？”
颜景然“咳咳”两声打个圆场，“来来来，他不吃我陪你吃。”说罢便寻了张椅子坐下。
卢小火拉着沈雁杳衣角，作势往上摸了一摸道，“不嘛，我就要你陪。”
手中的筷子“啪嗒”一声落在了地上，颜景然咽咽口水道，“那个……要不，我先走？我在这里，好像有点不太合适……”
他果然起身站起来，沈雁杳冷冷看着他，他强调，“我在这里，真心不合适。”
屋子里就剩下他二人。沈雁杳皱眉，“还不松手？”
卢小火竟真的不松，反而抓着他的衣袖蹭了蹭。
沈雁杳眉头皱的更厉害了，“抹布……可还好使？”
卢小火松开他衣服，坐到旁边的太师椅上，斟了杯茶道，“你这人，真是太不可爱了。”
沈雁杳道，“你搞什么鬼？”
她摊手，“没什么啊，闲着无聊，找乐子玩喽。”
他以为她愿意这样啊！他不还她玉坠，她当然不能乖乖离去。反正不管怎样，她要把舆论先引到自己这边来。
他却是朝她这边走来。
他在她面前停下，两只手突然支在椅子两侧的把手上，俯着身子低头看她。
她吓了一跳，看着他道，“你干什么？”
他也不说话，一点点欺身向前，她身子被迫往后靠，最后直直的抵在椅背上，声音有些打结，“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他突然挑了挑嘴角，似笑非笑道，“找乐子？”
卢小火心跳漏了半拍。这个人……眉头上挑，嘴角上扬，这种半是娟邪半是凌厉的交错美……她虽然对他没有半分好感，可是他笑起来的样子，真的……很让人抓狂……
她一把推开他。
沈雁杳笑了笑，侧身坐下来，“这杯茶喝完之前赶紧消失。否则我保证，”他举着她刚刚斟好的新茶，一字一句道，“会让你知道什么是真正的——找乐子。”
“……”
卢小火愤愤然闪人了。
沈雁杳朝外面喊，“顾伯，关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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