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大家一起来穿越 四
卢小火觉得自己一定是得罪了全世界的妖魔鬼怪。
三天过去了，她捧着自己的“大作”四处碰壁，到现在为止，离之前曹佑定下十天，也就剩下屈指可数的两天了。
曹佑施施然踏进如意坊大门的时候，卢小火不过将将从后门进来。
薛冰若拦住她道，“曹参军在前厅。”
卢小火一滞，“这就来了？”
“看样子是，你要不先出去躲躲。”
卢小火想了想，径直往屋子里去了。
绎心在外面道，“冰若姐，你有没有觉得玉关姐这几天有点奇怪？”
薛冰若转身瞧她。
“虽然大夫说她……”绎心做个指脑子的动作，“……什么都不记得了。可是现在曹参军现在就在咱们园子里啊！她也知道过了这几日曹公子就要要人，可这几日里她不好好待在坊里养伤，倒日日跑出去寻什么……”绎心尽量压低了声音，“……小道士？”
薛冰若看了一眼合上的门，没有说话。
旁边有人却道，“我说绎心，人去了哪里怎么会告诉你？你未免太瞧得起自己。”那人边说边抬手抚着发髻，抛了笑望过来。
绎心白了她一眼，刚想开口，却被薛冰若拉住了。
丽乐朗声道，“也不知道有些人是怎么想的，小妾再不济，娶进去了好歹也会被人尊称一句夫人。做什么要寻死觅活的？偏偏还没死个干净。”
绎心忍不住白她，“哟，这酸的我哟。曹参军那么好，你自己嫁去啊！如意坊这种小地方还真容不下你丽乐这样的大人物。哦，对了，只是不知道人家曹参军看不看得上你，别嫁过去人又瞧不上眼，到时候可就只能是夫人的身子丫鬟的命了！”
“够了，”薛冰若上前一步挡在二人之间，“现在不是争吵嘴的时候。”
丽乐哼一声背过身去，绎心又白了她一眼。
门“吱呀”一声开了，卢小火迈着轻快的步子出来，“对啊，一家人不说两家话，这么浓的火药味只能让人看了……”她“笑话”二字尚未出口，就看到她们几人惊恐的眼神
“啊！！！！”
“柳玉关！你这副鬼样子是要吓死谁！！”
红褐色的疤痕从额头一直延伸至左耳，上面还隐约有红色的血丝，让她一张脸显得狰狞可怖。
她捂了捂耳朵，“有这么吓人吗，”绕到丽乐面前站住，背着手道，“如何，我这副要死不活的鬼模样，可符合你心中曹府小夫人的标准？”
绎心在一旁忍不住噗嗤一笑。
薛冰若蹙着眉道，“你打算这个样子去见曹参军？”
卢小火把手上的面纱戴上去，“他不是想娶我吗？他敢娶我就敢嫁。”
正厅里，如姨恭恭敬敬立在下首，“曹公子久等，如姨先在这里替玉关赔个不是。”
厅上那人挑了挑眉，抿一口茶没有说话。
旁边有小厮道，“柳姑娘好大的谱。就是当今卫贵妃传召我家公子，也从未让公子如此等待过。”
曹佑从鼻子里哼了一声，“退下！”
那小厮躬着身子退到后面。
如姨侧身对身边的人道，“快去瞧瞧！让曹公子等这么久，成何体统！”
小丫头低着头退出去了。曹佑把茶盏放下，“那要看等什么人了，对柳姑娘，本公子心甘情愿。”
如姨赔着笑道，“是是是，曹公子大人大量，是玉关不懂得体谅。”
门外有人进来。绎心福一福礼貌，恭敬道，“曹公子，如姨，玉关姐请各位舞台相见。”
长安街上。一黑袍男子瞥了眼身边人，嫌弃道，“五年不见，你品位没怎么见长啊。”
赤衣男子上前砸他一拳，笑道，“嘚瑟样，你可是跑外面逍遥了几年。”
黑袍男子笑了笑，又转身对一旁的白衣男子道，“卫展还是和以前一样。”
四人中看起来年纪较小的蓝紫衣少年上前，挽住旁边的白衣公子，“那当然了，展哥哥最英俊潇洒了。”
黑袍男子挑了笑道，“就知道女大不中留。”
蓝紫衣少年追上去道，“喂，说好了不许拆穿我的！”
赤衣男子敲一敲手中折扇，指了指街头一角，“前面好热闹。”
女扮男装的小姑娘拉着黑袍公子，“五哥你瞧，这里人多，咱们就选这里如何？”
赤衣男子折扇一展，遮了半张脸道，“咱们几个大男人自然没关系，不过你这还未出阁的小姑娘……”
蓝紫衫姑娘瞪着眼道，“你还敢说。不是说好了我做主的吗，不管，就在这里了。”
赤衣男子趴一声收了扇子，挑了嘴角道，“求之不得。”
如意坊里正歌舞升平。
卢小火红裙舒展，步步生莲，一曲《浣溪沙》跳的惊艳婉转，行云流水。
一曲未毕。二楼雅间，却是不知道何人拍手。一下，两下，三下。引得所有人朝出神的方向望去。
蓝紫衣少年觑了眼望过去，“什么人这么嚣张？”
赤衣公子眯着眼道，“老卫，你们卫府的人。”
卫展从棋盘上抬起头，瞧了瞧对面立在帘子外面的人，“曹佑？他不好好在府里面壁思过，跑到这里来做什么。”
赤衣公子哟一声道，“怎么着，又被相爷罚过了？”
卫展道，“不知道又闯了什么祸。”
走廊对面的雅间帘子被人掀起来。
赤衣公子手摸着下巴道，“果然。这么招摇，是他一贯的作风。”
黑袍公子抿了口茶接道，“你颜大公子也不比他差到哪里去。”
颜景然嗤的一笑，转过身朝他拱拱手，“承蒙夸奖，不敢当不敢当。”
曹佑从雅间走出来，卢小火站在一楼正中间朝他福一福身子。
“让开让开……”曹佑从楼梯上下来，几个小厮模样的人围在他身边开路。
一楼大堂。一小厮立在中间对着一干人朗声道，“识相的就赶紧滚，别坏了我家爷的好事~”
“听见没？耽误了我家公子的良辰吉时，十个脑袋也不够你砍的！滚开！”
一时之间，不愿惹事也惹不起事的人走了大半，偶尔几个看热闹不死心的人，也退开几步站在桌子板凳后面离得远远的。
颜景然看了卫展一眼，戏谑道，“你们家这曹小公子摆的谱可比你大多了。”
女扮男装的姑娘掐了腰，转过头对低着头的白衣公子道，“展哥哥，你介不介意烟儿替你教训教训曹佑那个家伙？烟儿听说他有次还在卫相爷面前说你坏话来着。”
“水烟，”黑袍公子道，“莫要胡闹，左右你又两个月出不了门。”
沈水烟哼一声坐到榻子上，“展哥哥都不说我，”抬了眼瞧一瞧，小声嘟囔着，“五哥可是顾及母妃和我哥，大可不必，烟儿自认只有两位哥哥。把自己亲生女儿往火坑里推的娘亲，烟儿可没有。”
三年前大宁和大容交战，两军实力难分伯仲，战火连天了三个月，好处没得到一点，净给双方百姓带来痛苦和灾难了。大容民风一向好爽奔放，大容君上也不知道怎么就突然顺畅了，主动提出停战和解。这仗是他们先挑的头，最后说不打的还是他们。大容君上觉得过意不去，划了七座城池给大宁，愿意永结秦晋之好。
这七座城池，算是给未来王后的聘礼。
大容要在大宁给儿子挑选王妃，大宁君上设宴款待，席间大容君上对十公主徽嘉称赞连连，她母妃庆夫人觉得这是个机会，便主动提出要她嫁过去。
可是她才十二岁啊，她还什么都不知道。
沈水烟道，“我那时候多害怕，要不是二哥劝父王征求我的意见，我现在就见不到你了。”
颜景然招呼沈水烟过来，“我说沈五公子，这里又不是深宫大院，哪里会出事情，人卫展都不计较。水烟过来，离你哥远点。省得又不知道怎么就踩老虎尾巴上了。”
小丫头奔过去跟他并肩站着，“景哥哥都比五哥知道心疼烟儿。”
赤衣公子敲着手中扇子道，“老卫，不知道你那宝贝堂弟又看上哪位姑娘了。”
黑袍公子一哂，噙了笑道，“薛姑娘？嗯？”
白衣公子对着棋盘笑了笑。
赤衣公子呵了一声道，“他敢，老子废了他！”
沈水烟讶一声道，“五哥你连这都知道！我也不过才听说而已。”
沈雁杳勾了勾嘴角，没有说话。
前段时间颜景然跟人打赌，输了的人做一件自己不敢做的事。想他堂堂大将军的公子，自然什么事都只有他不愿做而没有他不敢做的。偏偏那次他输了，偏真有表白薛冰若这一件事，他不敢做。还不得不做。
然后他腆着脸去了，临去之前还灌了壶酒壮胆子。没曾想酒没壮人胆，他自己倒醉的一塌糊涂，熟门熟路的摸进了落月阁，拉着人一新来的小丫头表了半天的白，把人姑娘吓个半死，第二天整个皇城都传遍了。
沈水烟忍住笑，“我也是那时候知道的。话说薛姐姐就在这里？在哪在哪？”
颜景然微囧着道，“咳咳，先看这出。”
舞台正中央。卢小火福一福身子，朝曹参军的方向望去。
还不错。脸庞净皙，鬓入眉梢，嘴角泛起淡淡涟漪，还有那那双带着坏笑的眼睛……一看就不是好东西。
颜景然叹一声道，“身姿曼妙，如影似绰，倒是个美人坯子。只可惜眼神不大好。”
沈水烟碰碰他，“这姑娘是谁？”
颜景然道，“不知道。”
沈雁杳奇道，“还有你颜大公子不认识的姑娘？”
卫展从棋盘上抬起头，“你不知道，他其实也是第一次踏进如意坊。”
“哦？”沈雁杳挑了笑道，“五年不见，你小子怂了不少啊。”
颜景然敲了敲折扇道，“我那是怂吗？我那是对自己，对别人负责任！你见过有人第一次见面就跟人表白的吗？”
沈雁杳尾音拖得长长的，“哦……原来没表过白……才见过一面……可怜啊可怜。”
旁边二人跟着笑。
颜景然啧一声道，“能不能先不讨论我？专心一点。”
二楼角度正好，他和沈水烟倚在栏杆上，正看的起兴。
青天白日众目睽睽。卢小火走到曹佑面前，一个回眸，又转身离去。媚眼流连，伸手做一个勾人的手势。
妩媚的动作她第一次做。不过电视上看的多了，做起来还挺得心应手。
瞧着眼前人若即若离的姿态。曹佑一时间心猿意马，忍不住就跟了上去。待到舞台中央。卢小火一个回旋，在他耳后吹气如兰道，“曹官人？不知曹大官人，要何时迎娶小女子。”
这还是那日他见到的的柳玉关吗？几日没见，老虎也会变成家猫？曹佑脸上忍不住漾了笑，“柳姑娘这是做什么，今晚便是你我洞房花烛时。难不成姑娘比在下还急？”说着还作势摸卢小火一把。
感觉到放在自己腰上的手蓦地一紧，卢小火暗暗骂道，老娘二十几年守身如玉洁白自好，今日被你这么个人渣当众揩了油。看老娘我待会儿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她这样想着，脸上却是盈盈笑道，“急，怎么不急。只是……奴家为了曹公子着想，也实在有些别的顾忌……”
她说的郝然，曹佑哦一声道，“柳姑娘这般吞吞吐吐。可是如姨不愿放人？小爷我这就……”
卢小火一连串动作如行云流水，伸手捂住他嘴唇道，“公子切勿动气。如姨对玉关一向甚好。这件事，确是玉关觉得对不住公子。”
曹佑隔着面纱捏起她下巴道，“既然是姑娘自己的原因。但说无妨。”
她道，“公子保证不生气？”
“当然。”
“不牵连如意坊一人一瓦？”她适当提高了音量。
曹佑一颗心正荡的紧，此刻美人在怀，刚刚又喝了几口小酒，自然应道，“小爷我一诺千金。以后若是有人敢找如意坊的事，本公子第一个饶不了他。”
话音刚落，他手下小厮立马换一张凶神恶煞脸，对着周围的无辜百姓道，“听见没？有谁敢打如意坊的主意，老子砍了他！”
几个看好戏的男子又往后退了几步。
楼上只剩颜景然还有兴趣，“啧啧，这气势。你也不管管？”
卫展抬手斟了杯茶道，“管不了。我今日管了，明日我两位姨母就寻过来了。”
颜景然摇摇头，“也是，你爹一个人足够了。话说你家老爷子也不容易，一个人应付这么多人。啧啧，”他叹一口气，“水烟呢？”
“喏，”沈雁杳指指楼下。
感觉到楼上有人在看自己，沈水烟伸手给他们打个招呼，又往里挤了几步，指指里面做个鬼脸。
颜景然手上折扇一打，摇了摇头。
舞台中央正打得火热。曹佑转了两步到卢小火面前道，“美人儿，这下可以告诉我什么事了吧。”
卢小火继续做欲迎还拒状，“包括公子自己？”
曹佑挺胸，对着一人群朗声道，“当然。”
卢小火终于畅然一笑，坦坦然把面纱摘下。天真烂漫道，“公子，这样子……你还要我吗？”
三秒。待整个大堂从寂静，死一样的寂静，再到唏嘘声起，窃窃私语起，感叹声起，然后是止不住的惋惜声。人们也不躲在后边了，全都涌在舞台边指指点点，窃窃私语。
曹佑终于从梦魇一般的境地中清醒过来，把手中揭下来的面纱递给周边的不知道谁，转身就消失在街上的茫茫人海里。
卢小火兀自在这头招手，“公子，曹公子？你着急走什么？银子嗳，您不要了？”
人群里忽的发出一声大笑。沈水烟上楼，捂着肚子对他三人道，“你们没看见曹佑那一张脸，铁青的哟！”
沈雁杳觑了她一眼，“好好一姑娘家，成什么样子。”
沈水烟笑的合不拢嘴，“不是，五哥，你真没看见，要笑死我了哈哈哈哈。不过那姑娘也委实太丑了哈哈哈哈，曹佑他什么眼神啊哈哈哈……”
没过一会儿，一家仆模样的人重新转进来，“我家公子说了，那些银子姑娘收下罢。权当是为姑娘后半辈子的生计着想。只是日后倘若坊间有什么流言传出。到时候可不只是银子这么简单的了。”
卢小火连连点头道，“是是是，麻烦你转告你家公子，我柳玉关答应了，还请代我向曹公子表达谢意，”她故意提高了音量道，“曹公子对如意坊的大恩大德柳玉关铭记在心。”
那小厮抿了抿唇，没有说话，走了。
搞定！切！对付他这种从未在“有颜就是任性”的21世界生活过的人来说，他根本不能算是合格的对手。他不就看上她一张脸吗，那她就自行毁灭给他看喽。
“都散了吧散了吧，有什么好看的。结束了，”卢小火伸手对着看热闹没看明白的人群挥手道，“免费的酒菜也吃了，舞蹈也看了。大家就该做什么做什么去吧……”
转身的时候眼睛不经意间掠过楼上。卢小火呆了。
楼上那个人……
颜景然碰了碰旁边的卫展，“你认识她？”
卫展摇头。
“那她看我们的眼神怎么那么奇怪……”
他两人面面相觑，颜景然转身看位子上的沈雁杳。
沈雁杳不紧不慢的添着茶，抬头瞧了他一眼道，“装什么失忆，一定是你……”
话未说完，他却是怔住了。二楼的走廊上，红衣女子提了裙裾奔过来，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手中的茶盏竟是啪一声掉在地上。
很久以后卢小火问她，初见她为什么会是那种表情。沈雁杳信誓旦旦道，“嗯，怪你太丑。”
卢小火：“……”
那时候她在他面前停下，伸手道，“东西还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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