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琉璃灯 1
(琉璃灯)
“东风夜放花千树。全本小说网更吹落、星如雨。宝满雕车香满路……”“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琉璃灯!”“琉璃灯是糯米做的,拿起来要轻轻柔柔,放下去要小心翼翼!对它要悉心呵护,不可尘封柜锁,令它蒙蔽灰尘!琉璃灯碰不得刚,使不得强,因为它易碎,便如女儿心!”“你的心呢?”“我的心就是琉璃灯,爹爹卖出你那盏琉璃灯的时候,我便开始哭,哭了三天,三个月没有跟爹爹说话,三年不许他进我的屋子,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他!”“今年正月,我送你一盏琉璃灯!”
生病的人脾气总是不太好。
子竹没有病,可他有伤在身。
剑九霄终于明白,养伤的人脾气同样不太好。
辜独认为剑九霄侍候子竹是件轻松的事。
剑九霄不得不承认,因为辜独侍候孕妇的差事更加辛苦。
子竹的脸色很难看,他的鸡已经接连三天不见鸡腿。
鸡腿在玲珑的盘子里。
一顿两只鸡腿,一大盘青菜,三碗米饭,玲珑还是吃不饱。
子竹不敢埋怨玲珑偷他的鸡腿吃,只能对剑九霄发脾气,责怪他看管不利。
镖局内的酒都被辜独丢在大街上,若非如此,玲珑抓住一坛便会灌个痛快。
二月天!
风和日丽!
玲珑轻手轻脚的推开房门,瞥了眼闲散在院中的孤独,“嗖”的跃上房顶。
“喀……喀……”踩压积雪的轻响传入孤独耳中。
辜独并未理会,因为手拎肥鸡的剑九霄正行向厨房,二人的脚步声恰巧相互重叠。
剑九霄却发现了屋顶的玲珑,停下身,张大嘴,呆呆看去。
玲珑将食指竖在唇前,示意他禁声。
剑九霄木偶般点了点头,手指随即松动,“扑”的一声,肥鸡落地。
辜独看来,看向落在雪地的肥鸡,看向剑九霄。
剑九霄眼珠斜挑。
辜独终于发现玲珑。
“哎呦!我的姑奶奶,你怎么上房了?快下来……快下来……千万别动了胎气!”
玲珑一屁股坐在屋顶上,娇声哀求:“我要喝酒,你去给我买!”
辜独苦着脸道:“你有孕在身,不能喝酒!”
玲珑撅起嘴,气鼓鼓的道:“不给我酒喝我就不下去。”
剑九霄劝道:“小师妹,下来吧!你就是跑到镇上去也没人敢卖给你酒,辜独早已经嘱咐过他们!”
辜独捧起笑脸,“只要不喝酒,别的都好商量,快下来!”
玲珑瞪着眼睛跃下房来,大步走上,道:“我要吃西瓜、葡萄还有荔枝,你去弄。”
辜独呆呆的眨着眼,扭头去看剑九霄。
剑九霄早已经拎起肥鸡,一溜烟跑入厨房。
辜独勉强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温柔、顺耳,“姑奶奶,如今是二月天,你让我到哪里去给你弄那些东西?”
玲珑嘻嘻一笑,立刻又板起脸,“自己想办法!”掉头行向卧房,临入房门时道:“天黑前我要见到这三样东西,否则……嘿嘿……”
辜独不敢想象玲珑的“嘿嘿”,反正不是什么好事。
好事终于来到。
有人托镖!
辜独整个人似一杆离弦之箭,射向客厅。
但他还是晚到一步,剑九霄已更换过衣衫,破剑也插在腰间,开始接待镖主。
镖主是位年轻人,生得白白净净,一身大户人家下人打扮。
一尺长短的金丝楠木匣被打开,锦丝底衬上整齐排放着十二颗东珠。
镖主道:“每颗大珠的重量都在一两以上。”
一张五千两的银票拍在桌子上。
“这十二颗东珠是我们家江公子的聘礼,请送到杭州师府。”
师家乃是杭州城首富,历代经营茶叶生意。
师萱则是杭州城内公认的第一美女。
河北江家世代经营辽东地区的皮货生意,财力自然不可小视。
商贾之间联姻或是为壮大自己的财势,或是为占据先前从未涉足的商家领地,或是……
不管江、师两家所为何求,“安远镖局”的职责依旧是护镖。
“我家公子已经先行一步,请务必于三月初十正午时分将木匣送抵杭州师府。”
“不能早?”
“不能!必须是三月初十正午,我家公子会在师府门外接镖!”
富贵人家的公子或许是为了玩弄浪漫,又或许……
不管人家有何目的,依旧不是“安远镖局”可以过问的。
剑九霄的手摸向银票,道:“你的镖,我们镖局接下了!”
镖主白净的手掌压在银票上,道:“这么大笔买卖,很多镖局都会抢着接,你们……?”
辜独道:“我们可以保证准时,而且安全的将这十二颗东珠送到杭州师府!”
镖主问:“你们拿什么保证?”
剑九霄取了张银票,拍在桌子上。
镖主看去一眼,道:“一万两?还不够一颗珠子的价钱!”
剑九霄有些尴尬。
辜独道:“以我们镖局的信誉足以保证这趟镖的安全!”
镖主不屑的道:“你们镖局根本没什么信誉可讲!”
辜独大刺刺的坐下来,双脚搭在桌子上,道:“这些珠子来自辽东,自然有专人负责押送,那么……为什么走到落霞镇不再继续前进,还要请镖局押送?因为你们遇到难处,自己又无力解决,所以需要找我们帮忙!”
镖主的脸上露出笑容,道:“不错!我们确实遇到了难处,所以才请你们帮忙!”
辜独问:“什么难处,说来听听?”
镖主无奈的道:“我家公子收到消息,下聘一事突然多出几个竞争对手,这些聘礼未必能安全送到杭州。为保万无一失,公子决定分两路并进,请贵镖局护送这十二颗东珠,我们押送剩余物品。”
辜独问:“还有什么宝贝?”
镖主也不隐瞒,如实回道:“紫貂、鳇鱼、人参。”
辜独的眼睛瞪得溜圆,道:“鳇鱼?不错!不错!能不能留下一条尝尝鲜?”
镖主摇头。
辜独对剑九霄使去眼色。
剑九霄摇着头道:“别打人家的主意,我们可是开镖局的!”
镖主笑道:“阁下不是想抢我家的鳇鱼吧?”
辜独叹道:“内子有孕在身,辜某若不是镖师,非弄一条给她尝尝鲜不可!”
镖主道:“如果辜镖师可以证明贵镖局的实力足以保护这十二颗东珠,我们送给嫂夫人一条鳇鱼也未尝不可。”
辜独双眼放光,手掌轻拍座椅的扶手,整个人弹起,再轻盈的飘落桌面,道:“这好办!”一拳击出,正中镖主的左眼。
镖主的眼圈立时变成紫黑色,高高肿起,鼻血也随之流淌下来。
辜独傻了眼,呆愣在桌上。
剑九霄急忙道歉,“真是对不住!您看……您倒是躲躲呀!”
镖主拭去鼻血,叹道:“辜镖师这等试法,小的可受不了!”
辜独犯了难,挠着头道:“你倒是说说,辜某该如何证明?”
镖主指向厅外,道:“我们的人都在镖局门外,负责护卫的乃是‘辽东七鹰’中大名鼎鼎的‘天狼山’雪獒狼,辜镖师要是能胜过雪英雄……”
未等他把话说完,辜独已经不见踪迹。
剑九霄叹道:“你们的雪獒狼怕是抵不过他三招!”话音未落,但听“轰隆”一声,一只“狼”撞破房门跌进厅内。
辜独由破门中射回,指着地上的“狼”问镖主:“他就是你说的雪英雄?”
“狼”从地上爬起身来,却是一个头戴狼头帽,身穿狼皮衣、狼皮裤,脚蹬狼皮靴的中年汉子。
汉子在厅内跌跌撞撞的转了个圈,喝问:“谁?是谁?谁打我?谁把我丢进来的?”
辜独得意的看向镖主,镖主点了点头,对那汉子道:“雪英雄,请抬一条鳇鱼下来,送给辜镖师。”
汉子木头木脑的点着头,再跌跌撞撞的出了厅去。
镖主行去桌前,双手捧着银票递给辜独,道:“难得辜镖师一身好本领,这十二颗东珠便托付与您,有劳了!”
辜独接下银票,对着剑九霄欢笑。
剑九霄正色道:“玲珑有孕在身,你应该留下来照顾她。我看……这趟镖还是交给我好了!”
辜独苦着脸道:“算了吧!她还有六个月才能生,你不是要我一直呆在镖局里受罪吧?”扬了扬手中的银票,“正好借这个机会出去透透气!”
剑九霄道:“大师兄也想出去透透气!”
子竹的箭伤还要休养三五十日,若由剑九霄来走着趟镖,正可避过这段时日。
辜独一时心软,几乎便要答应。可他似乎猛然想起一事,无奈的道:“我从来没有下过厨!”
剑九霄愣住了,过来半晌才苦着脸道:“算了!既然身为大师兄,只好再辛苦几日!”
辜独立即冲出厅门,片刻间收拾好行囊,再又赶回,将金丝楠木匣塞入包裹,道了声:“走了!”话音未落,人已经身在厅外。
剑九霄叮嘱道:“快去快回!”
辜独听在耳中,但却没有回应,因为他并没有打算快回。
乌松马,浑身上下油黑发亮,没有一根杂色。
骏马奔腾,四只马蹄将路上的积雪卷在半空。
东风镇,夜里却刮着西风!
辜独的客房里没有一丝寒意。
虽然已是清晨,可房内的两只火盆依旧很旺,火炕也依旧滚烫。
楼下马圈里传来伙计的惊诧声:“呦?这是怎么了,昨天还好好的,今儿怎么就死了?”
辜独钻出温暖的被窝,穿戴整齐,掀起窗户跳了出去。
乌松马倒在马圈内,尸体已经冰凉。
店里的伙计突然看到从天而降的辜独,慌忙解释:“爷!可不关小的事,昨天晚上小的亲自来看过,还喂了两把精料,这一大早的,它就……”
辜独道:“没你的事了,忙去吧!”信步围着马圈绕行。
马圈旁的草料堆旁躺着个十五六岁的小乞丐,披着件脏兮兮的破皮袄,正蜷缩在草料堆上取暖。
辜独的脸上泛起笑容,放步行去,问道:“丐帮的?”
小乞丐挑着眼皮看了看,没有理会。
辜独拍了拍腰包,道:“三老四少请听真,金银财宝在我身!”
这是丐帮的暗语,意为:“丐帮的朋友。”
小乞丐懒洋洋的坐起来,道:“什么事?”
辜独指指马圈,问道:“那匹马是谁弄死的?”
小乞丐摇了摇头。
摇头并不表示不知情,恰恰证明乃是丐帮所为。
辜独再问:“谁让你们干的?”
小乞丐愣了愣,呆呆看来,并不言声。
辜独虎下脸,吓唬道:“说?不说爷把老叫花子的胡子拔光,弄过来当马骑。”
小乞丐依旧发愣,像是还没有搞清孤独口中的老叫花子究竟是什么人。
辜独笑道:“不知道老叫花子是谁吧?”
小乞丐木木的点着头。
辜独突然瞪起眼睛,叫道:“还能是谁?万金来,你们的万老帮主!”
小乞丐“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浑身直哆嗦。因为受惊过度,一双小眼睛瞪得比鸡蛋还要大三分。
辜独将声音放缓,再问:“谁让你们干的?”
“河南赭家的赭公子给了小的三两银子,小的在草料里下了药,把您的马给药死了!”
辜独掏出十几两碎银子,丢在地上,道:“告诉万老头,压镖的是辜爷,你们丐帮别给爷添乱!”
小乞丐将地上的碎银子拾起,揣入破皮袄,连磕三个响头,道:“原来是新姑爷,小的给您磕头了!”
“呸!你才是老叫花子的姑爷呢,爷是辜爷!”辜独自己也觉得说着绕嘴,禁不住笑起来,“算了!就告诉老叫花子,押镖的是‘安远镖局’的辜独,他自然明白!”
小乞丐又连连磕头,“小的明白!小的明白!”
没有了坐骑,辜独自然要赶去马市购买新马代步。
马市外站有一个中年乞丐,见辜独前来,转身看向马市内各个卖主。
没有马主与辜独搭讪,辜独询问马价也无人做声。
东风客栈的小乞丐飞奔而来,在那中年乞丐耳边嘀咕了几句,中年乞丐愕然的看了看辜独,手指插在嘴中打了记响哨,跟随小乞丐匆匆离去。
马市内这才有卖主上前搭讪。
辜独连转了三圈,未见中意的好马,便要离去。
就在此时,马市外走入一位麻衣青年,一手提着根翠绿的细竹棍,一手牵着匹棕红色的骏马,与辜独擦肩而过。
辜独被这匹红马深深吸引,情不自禁的跟随在了马后。
麻衣青年的马刚入马市,立时围上一大群人,乱纷纷的称赞声中,开始有人问价。但青年只是低头摆弄着手中的细竹棍,默不吭声。
买主开始出价,十……三十……五十……
竟然有人出到八十两。
八十两银子,四个丫鬟的价格,再没有人出声。
麻衣青年递去缰绳。
辜独突然叫起来:“我出五万两!”
众人鸦雀无声,木呆的看向辜独。
辜独道:“此马名为‘西极’,乃是世间罕见的良驹,仅仅略次于被誉为‘天马’的汗血宝马。”伸出手,爱惜的摸了摸马首,“宝马良驹,千金难觅!即便一千两黄金也要兑换成白银五万两,所以我出的五万两银子不过是个底价,诸位还可以继续!”
众人的目光开始变得怪异,像是看一个疯子。
麻衣青年把马缰递给辜独。
他还是没有抬头,依旧摆弄着手中的细竹棍,在他眼中似乎八十与五万两银子没有任何区别。
辜独摸出一锭银子。
二十两纹银。
麻衣青年终于抬头,看向辜独。
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中也不见疑惑。但辜独却从他深邃的目光中看到他孤独、忧伤的心。
辜独把银锭塞在他手中,道:“如果是我,即使别人出五万两黄金我也不会卖掉它!”
麻衣青年的手微微一颤,道:“我等钱用!”
辜独道:“这锭银子先拿去用!”
麻衣青年的声音突然变得冰冷,“我不需要别人施舍,这匹马是你的了!”紧握马缰的手举在辜独脸前。
辜独拨开他的手,道:“当我借你的,等你有银子再还我。”
麻衣青年道:“可我并不认识你。”
辜独笑起来,道:“下次见面我们就认识了!”
麻衣青年道:“我一定还你!”
辜独道:“我知道!”
西风客栈!
辜独点了一桌酒菜,自斟自饮,无比惬意。
麻衣青年也进了客栈,但他没有点酒菜,而是让小二喂马。
喂马的小二跑回,凑在掌柜耳边窃窃私语,掌柜的表情异样。
辜独端起酒杯踱去马圈。
麻衣青年端着一个大瓷盆,里面装满了糟糠、豆皮,棕红色的“西极”骏马正在盆内啃食。
青年抓起一把糟糠,塞在嘴里,津津有味的咀嚼着。
等满满一盆糟糠被他们一扫而光,青年又打来清水,与骏马共饮。
吃饱喝足,麻衣青年又看到辜独。
辜独笑着端起酒杯,“我们又见面了?”
麻衣青年目无表情的道:“我不认识你。”
辜独自我介绍,“辜独!”
麻衣青年点了点头,牵着马进入客栈,行去柜台结账。
“三十个铜板。”
付过钱,青年牵马离去。
酒足饭饱,辜独要小二结账,四两二钱银子。
他从来不觉得自己奢侈,可今天却突然有了奢侈的感觉。
风,凛冽的吹着。
天寒,风自然刺骨。
辜独的头顶上戴着貂皮帽,脖子上围着狐狸皮,身上是长长的裘衣,脚下是温暖的棉皮靴。“咯吱……咯吱……”踏雪而行。
麻衣青年牵着“西极”走在路前,脚下却只包裹着两块麻布。
有马不骑偏偏要靠双脚,辜独对麻衣青年的怪异举动很是纳闷。
当一人一骑在雪地中飞驰而来的时候,辜独终于明白麻衣青年为何不骑马。
来人一张国字脸,络腮胡子,手拎一把长柄大刀。
单凭这柄大刀,孤独已经猜测出来人的身份。
“开山刀”淳于长!
淳于长止马横于路中,默默的看向麻衣青年。
麻衣青年松开马缰,缓步迎上,定身在丈外。
雪路上再缓缓行出一辆马车。
淳于长单手举起长刀,驾车的年轻人勒住缰绳,马车停下。
车帘一掀,有位面容娇好的美妇探出头来,柔声唤道:“长哥?”
淳于长道:“呆在车里!”
麻衣青年冷冷的道:“呆在车里一样要死!”
淳于长看向自己手中的长刀,道:“那要问问我手中这把开山刀。”
麻衣青年道:“我已经问过,它的回答与我相同。”
淳于长一愣,道:“还没有领教过淳于的八十一路开山刀法,你已经有了答案?”
辜独暗暗摇头,“开山道法”不过九路而已,每路刀法各有九种变化。淳于长将刀法的变化说成招式,可见他对于“开山刀”的理解还不够精深。
麻衣青年道:“你若可以杀我,一刀足以,若是不能,别说八十一路,即便千路万刀终究难保性命!”
淳于长的坐骑开始踢踏雪地,低声呜叫,因为它已经感受到主人与那柄开山刀一同迸发出的杀气。
麻衣青年道:“出刀?”
淳于长道:“淳于长刀下不死无名之鬼。”
麻衣青年道:“麻十三!”
淳于长道:“好!”左手猛抓刀柄,夹马冲出,右手前推,左手回拉,一刀劈下。
这一刀太快,如白驹过隙,电光火石般,便连孤独亦为之动容。
换做辜独,完全无法招架这一刀,只有后退。
只要后退,淳于长的九九八十一路“开山刀法”便会源源不绝的披洒而上。
与淳于长相斗,辜独要在十招以上才能取胜。
麻十三却完全没有打算与淳于长大战一场,一退一进,先让过凛冽的开山刀,再窜前一步,蹿到了开山刀的刀背上。淳于长手腕翻转,开山刀立即飞速旋转起来,麻十三却一个筋斗翻在淳于长的头顶。
辜独轻轻点头,开山刀的威力远在丈外,只要近身相斗,淳于长必败无疑。
麻十三的细竹棍终于出手,点在淳于长后颈的寰椎骨上。
“扑通”一声,淳于长自坐骑上跌落。
辜独瞪大了眼睛,因为麻十三仅仅攻出一招,一招之下,“开山刀”淳于长已然丧命。他的动作委实太过迅速,令人根本无暇做出任何反应。如果他出手偷袭辜独,辜独也必将送命。
一棍击毙淳于长的麻十三此时已落身站在马鞍上,冷冷的看着驾车的年轻人。
年轻人呆呆的看向雪地上淳于长的尸体,再呆呆的看向麻十三。
麻十三蹦在车前,道:“回去告诉淳于礼,他的儿子是我杀的!”
年轻人立即跳下马车,跌跌撞撞的跑开,逃命去了。
车内的美妇抱着一个小木箱掀帘而出,下得马车,跪在雪地上,哀求道:“是他们兄弟相残,不关妾身的事,还请英雄饶恕妾身的性命!”
麻十三摇了摇头,道:“若非你勾引淳于长在先,他也不会杀死自己的结拜兄弟!”竹棍前挺,点中美妇的咽喉。
娇艳的美妇立时香消玉损,怀中的小木箱随之跌落,“哗啦”一声,其内的金银珠宝散落一地。
麻十三对地上的财宝视而不见,两块麻布包裹的脚掌下踩踏着珍珠、翡翠沿路走回,牵过“西极”,翻身跃上,奔驰而去。
辜独咧开大嘴嬉笑着,蹦蹦跳跳赶来,将金银珠宝一一收入囊中。
马蹄阵阵,十数骑由雪路上飞奔而来。
当前一位俊美的年轻人,身披一件皮袍,腰挎宝剑,勒马定身,问:“这两个人是你杀的?”
辜独摇头。
“知不知道是谁杀的?”
辜独再摇头。
年轻人翻身下马,看过淳于长和美妇的致命所在,惊声道:“阴阳棍?”
辜独浑身一震,他曾经听师父无上真君提及“阴阳棍”,可是这门棍法早已经绝迹于江湖,即便无上真君也只知其名不知其形。
年轻人叹了口气,道:“难怪!难怪!”再对手下人令道:“把尸体抬上车,送去河北淳于家!”
有两名随从自坐骑跳下,开始搬抬尸体。
辜独牵去淳于长的坐骑,翻身上马。
年轻人道:“如果是我,就把淳于长的财物一并送去淳于家,绝不私藏!”他在自言自语,但谁都知道话语所指。
辜独笑道:“江湖中人都知道淳于家得罪不得,可辜某偏偏是个贪财好色之徒,脑袋可以不要,金银珠宝,美女佳人却绝对不会放过!”
抬过尸体,一随从驾车行去。另一随从蹬上坐骑,道:“我家公子乃是一片好意,辜大侠不要误会!”
辜独“哈哈”一笑,道:“天下间谁人不知且兰公子的大名,即便辜某有些误会,却也不敢得罪公子!”抱了抱拳,“告辞!”打马便去。
年轻人望着辜独远去的身影,问:“他是什么人?看起来他并没有把淳于家放在眼里!”
有随从回道:“辜独!”
年轻人自语道:“难怪!”蹬着马镫坐回到马背上。
且兰公子急公好义,乃是江湖上公认的小孟尝。但在孤独眼里,且兰公子行事畏首畏尾,瞻前顾后,难成大事。
且兰公子此次要办一件大事。
杭州,师家!
九华山下,唯一的一家酒肆。
酒肆内并不宽敞,但却挤满了人。
辜独粗略数过,各色人等一百多位。
十张桌子,七张有客,但每张桌子只有一位客人,身后却各有十数位随从。
辜独挑了张紧靠墙角的空桌,可屁股还没挨到凳子,已经有人不满,“对不住,请去别处,这里已经被本公子包下!”
说话的是位富贵公子,样貌倒也过得去,就是鼻子上生有一颗指甲大小的黑痣,黑痣上还长有三根黄毛。
黑痣乃是河南赭家的标志,三根黄毛则是大公子赭宏胄的标志。
辜独看到赭家的标志,立时想起自己被毒死的坐骑,心中不禁有气,大刺刺的坐下,道:“都说河南赭家财大势大,没想到……赭大少爷的脾气、架子也蛮大的!”
赭宏胄将手中酒杯摔在桌上,道:“既然认得你家赭爷,还不给爷滚出去?”
一声笑语,“赭公子好大的脾气呀!”且兰公子抖落披风上的雪花,带领属下进入酒肆。
赭宏胄扫去一眼,并未在意,有属下贴耳细语,他立即站起身,拱手道:“原来是且兰公子,请!请!”
他起身邀请且兰公子入座,可且兰公子只是轻轻点头,道:“不必客气!”绕行踱过,径自坐在一张空桌。
辜独用手指敲了敲桌子,道:“酒!”
掌柜的踮着脚跑来,“呦?这不是辜公子吗?”他竟然识得辜独。
辜独点了点头,道:“难得掌柜的还能记得在下!”
掌柜的喊道:“小二,给辜公子来壶酒!”
赭宏胄连咳数声,似在提醒掌柜。
掌柜的道:“赭公子,辜公子是小老儿的故交,这壶酒乃是小老儿所请!”
且兰公子道:“大家虽然都是为师萱小姐而来,却也不必互为仇敌。姻缘二字,不可强求!”
屋外有人道:“有且兰公子这样的对手,小弟真要退避三舍喽!”
且兰公子的一位随从道:“唐公子,外面天寒地冻,何不进来饮两杯水酒取取暖?”屈下身,于且兰公子扶耳数句。
门外踱进一位风度翩翩的锦衣青年,虽然天寒地冻,可他手里还摇着把纸扇。
且兰公子早已站起身,对着锦衣青年拱着手道:“唐公子的大名且兰早有耳闻,今日得见,真乃三生有幸!”
锦衣青年合起纸扇,拱手回礼,道:“崇山久已仰慕公子大名,不想今日竟能得见,幸会!幸会!”
赭宏胄“哼”了一声,道:“确实幸会!师萱小姐好大的面子,竟令天下英雄齐聚杭州!”
唐崇山笑道:“英雄二字崇山万万不敢自居!若非家父严令,崇山委实不愿参合此事,万般无奈!万般无奈啊!”
门外有人道:“公子,来了!”
唐崇山人未站定,听到门外人声,再又掉头跑出,哪还理会什么且兰公子和那赭宏胄!
辜独不禁发笑。
“轰隆”一声,屋内众人顷刻间跑了个干净。
辜独也掐着酒杯踱在门口,依靠在门板上,冷眼看起热闹来。
酒肆门外便是宽敞的官路,一行身着素服之人,排列着整齐的队伍由远处缓缓行来。
当前是八位步伐矫健的剑客,手按剑柄,深邃的目光时刻警惕着四下里的状况。其后是八位刀客,冰天雪地之中竟然还**着右臂;他们的右臂苍劲有力,明显比左臂粗壮许多,肩头上还各自纹有一只昂首欲嚎的狼头。再后是十二位女仆,垂着头,碎步快挪,紧紧跟随着刀客。
正中有一男一女,男的面容狰狞,左衣袖内空无一物,随风飘荡。他的右手提着一柄刀,确切的说该是半柄,因为那柄刀已拦腰断掉,仅剩余半截。
女的似身前众女仆一般垂着头,虽不见面容,却可见一片令人心动的腮红以及如霜似雪般纤细的脖颈。
一男一女身后又是十二位女仆,女仆后跟随着八位赤膊、纹有狼头的刀客,刀客后再是八位剑客。
好大的排场!
好大的架势!
辜独猜测着:“难道会是师萱小姐?”
一众来人行至酒肆,独臂刀客轻声询问:“小姐,是否稍事休息?”素衣女子螓首轻点。
八位剑客将酒肆外百余位各色人等阻拦在外,八位刀客进入酒肆驱赶客人。
独臂刀客行到辜独身前,道:“公子,请让过!”
辜独饮去杯中酒,取了块碎银子丢在酒肆的柜台上,行向坐骑。
素衣女子逢面行过,一股沁人心脾的淡雅之香钻入辜独的鼻孔。辜独放肆的打了个喷嚏,揉了揉鼻子,翻身上马。
没有人在意辜独搞怪,一道道目光都集中在素衣女子婀娜的身姿上。
“嘚……嘚……”一匹棕红色的骏马飞驰而来。
麻十三!
十六位剑客!
十六位刀客!
三十二位保镖已经在酒肆的大门外封锁出两道防线。
麻十三的眼中似乎未见刀剑,下马行来。
独臂刀客拦在酒肆的门口,冷眼看向麻十三。
掌柜的急急忙忙奔出,挤过两道防线,站在了麻十三身前,颤声问:“怎么样?”
麻十三点了点头。
掌柜的眼中立即涌现泪光,哆嗦着手自袖中捏出一锭银子,道:“这是我们谈好的价钱,二十两!”
麻十三接过银子,掉头便走。
掌柜的在他身后屈膝跪倒,哽咽哀嚎,叩头不起。
没人在意麻十三!
没人在意掌柜的举动!
众人都翘首看向酒肆门内,希望一睹素衣美女的绝世佳容。
麻十三来到辜独马前,双手递上银锭,道:“二十两!”
孤独接去银锭,笑道:“我们两清了!”
麻十三没有言语,默默跨上“西极”,任由它沿着官路信步行开。
辜独打马行出,与麻十三并驾齐驱。
麻十三的手紧紧握着竹棍,看起来似乎很紧张,“我已经还过银子!”
辜独点头,歪着脑袋继续打量他。
麻十三在他的注视下越发不自然,索性勒住马,停在路中。
辜独笑问:“区区二十两银子,你便杀了淳于长?”
麻十三道:“他该死!”
“他的财宝价值千金,你为何不取?”
“我只杀人,不劫财!”
辜独笑骂:“木头!”
麻十三或许没有听到辜独的笑骂,因为辜独并未止马,而是转过弯路,消失不见。
再次回到杭州,辜独没有立即回家,而是跑去父亲的坟前。
他有一个必须告诉父亲的消息!
已经有人跪在辜伸道的坟墓前。
辜家的老门房——南霸天!
老门房确实老了,银亮如雪的胡子、头发不再是他步入垂暮之年的证明,颤颤巍巍的身躯,抖动不已的手臂以及放在一旁的藤木手杖表明了他衰老的程度。
南霸天正在对着辜伸道的墓碑禀报着辜家一年来大大小小的事情,有生意上的经营情况、下人们的琐事、江湖上的奇闻怪事,但没有“春雷山庄”、没有成梦雷、没有光儿,也没有“烟霞洞”。或许有关少爷的事情,他希望少爷能够亲自向老爷倾诉。
辜独静静的站着,站在南霸天身后一丈之地。等南霸天的絮叨告一段落,颤抖着手摸向藤木手杖的时候,辜独快步上前,将他搀扶起来。
南霸天的脸上带着慈祥的笑,道:“少爷的武功又精进许多,站在老奴身后,老奴也没能发觉!”
辜独道:“这要得益于龙门派的陈道长,任谁听了他那一番讲经论道,武学上的认知都会有所提高!”
南霸天喃喃道:“龙门派……陈道长?”点了点头,“哦!是青城山全真道龙门派陈清远陈掌门!”
辜独“呵呵”一笑,道:“南先生的阅历真是令独儿惊讶,即便蜀中青城山远在万里之外,那里的英雄人物也难逃先生法眼!”
南霸天摇了摇头,道:“陈清远本在武当山修道,多年前曾与老奴有过数面之缘,老奴托人打听过小友的近况,所以才知道他去了青城山,做了龙门派的掌门人!”
辜独道:“南先生过谦了,其实……”南霸天皱起眉,摇着手掌打断他,道:“少爷不可如此称呼老奴,若是被府内人听闻,成何体统?”辜独指了指墓碑,笑道:“当着家父的面,独儿唤您一声先生绝不为过,家父酒泉之下也会感到欣慰!”
南霸天叹道:“少爷真是羞煞老奴了!”远处有人呼唤:“爷爷?爷爷?憨儿饿了,我们走吧?”一个肥胖的身影“咚……咚……咚……”跑来。
辜独对着肥胖的来人咧着嘴乐出声来。
来人身高九尺,体重不下五百斤。因为过于肥胖,脸上的肥肉已经耷拉在颌下,眼睛被挤成一条细线。天寒地冻,他光着脚掌,**着上身,下身也只是穿了条单裤,可根本看不出他有一丝寒意,不仅没有寒意,他的身上竟然还散发出一股股升腾的热气。
南霸天的脸上再次露出慈祥的笑,道:“憨儿,过来给你辜爷爷磕个头,磕过头咱们就回去吃饭。”
憨儿大步跑来,却对着辜独“扑通”一声跪倒,地上的积雪溅起一丈多远。南霸天“呵呵”发笑,道:“错了!”憨儿却是不理,“咚”的一声,牛头般的大脑袋磕下,辜独身前立时出现了一个半尺深的大坑。
辜独上前半步,伸手来扶,可憨儿没能被他扶起,他却落得满手肥肉与热汗。南霸天笑道:“算了!像你这般磕头,还不把老爷的墓地磕出个大洞来!我们还是回家吧!”
憨儿蒲扇般的手掌撑在雪地上,支起身,傻笑一声,道:“回家!吃饭!”
辜独跑去辜伸道的墓碑前,狡黠的笑着,悄声道:“辜老头,你要抱孙子了!”
南霸天在杭州城外买有一处私宅,说是私宅,不过是间土坯房,屋内巴掌大个地儿,看起来同狗窝差不多。
屋角盘了个灶台,旁边放置着米缸、面缸。南霸天颤巍巍的拄着藤木杖来到面缸前,可取面的手却被辜独压下。憨儿对着辜独撅起嘴,气鼓鼓的道:“我饿……爷爷蒸馒头……”
辜独的心头有万般滋味环绕,叹道:“南先生,何必如此清苦?”南霸天笑道:“不苦!老奴住在府上,这里就憨儿自己,有吃有住也就足够了!”
憨儿蒲扇般的大手抓开辜独的手掌,对南霸天嚷嚷道:“爷爷……馒头……”辜独掐了掐他那胖嘟嘟的脸蛋,道:“今天不吃馒头,哥哥带你吃包子去。”憨儿的眼皮抬高少许,其内露出精光,兴奋的道:“肉包子?”
辜独点头,“肉包子!”一顿肉包子竟可以令南霸天的孙儿如此兴奋,辜独只觉得鼻子发酸。
肉包子,拳头大小——辜独的拳头!
若是憨儿拳头大的肉包子,蒸上三天三夜怕也蒸不熟。
辜独想要再点几道小菜,可南霸天阻止了他。
热腾腾的肉包子端上,肉香飘溢,憨儿的馋涎淌出半尺,但他并未下手,而是可怜兮兮的看向南霸天。
南霸天笑呵呵的点了点头,道:“吃吧!”
盘子内不见了一个包子,辜独既没见到憨儿咬上一口,也没见他咀嚼,可包子却已经不见了。
转眼间,一大盘肉包子踪影全无,可憨儿的馋涎还挂在嘴角。
辜独惊讶的看了看空空如也的瓷盘,看了看南霸天,再看向憨儿,问:“你还能吃多少?”憨儿张开双手,道:“十个!”南霸天笑道:“他哪里识得数目!”辜独吩咐小二,“抬笼屉来,原封不动,只管上便是!”
笼屉抬来,憨儿有了他的肉包子,全然不理二人。
南霸天爱怜的看着憨儿,叹道:“这孩子的父母……”辜独竖起手掌,示意他憨儿的存在。憨儿傻笑一声,接连吞下三个包子,道:“我爹娘都被爷爷杀死了!”
辜独一愣,怔怔的看向南霸天。
南霸天苦笑着道:“老奴一生矫情放纵,没做过几件善事!憨儿的爹娘不过是寻常的庄户人,只因为多看了老奴两眼,老奴便怀疑他们是仇家派来的杀手,不问青红皂白便杀了他们!”
辜独轻叹,辜伸道曾经提起过南霸天的事情,未入辜家之前,他是本是一个穷凶极恶的魔头。
南霸天继续道:“老天开眼,不知为何老奴对憨儿突发善心,不仅没杀他还把他收养下来;也正因为如此,当年老爷仗剑除魔,念我天良未泯,终究没有杀我,给了老奴一个重新向善的机会!”
辜独劝道:“都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不必再提!”南霸天点头,道:“不提了!不提了!”面露忧虑之色,“憨儿生性痴傻,有老奴在尚可照顾,可老奴已经苟活了七十七个年头,怕是再没有几年可活了!”辜独明白他的心思,道:“接去府里吧,我们辜家养着他。”
南霸天却摇了摇头,道:“憨儿天性痴傻,不适合呆在府里!只盼老夫死后,少爷能派个人去老奴家照顾他!老奴还有几千两银子的棺材本,节省一点,也该够他一生之用了!”
辜独道:“放心,我会派人照顾他!”南霸天的脸上露出笑容,道:“有少爷这句话,老奴也就放心了!”拨开挡在憨儿面前高高叠起的笼屉,道:“憨儿,跪下拜见少爷,等爷爷死了,少爷会派人照顾你,你要听少爷的话!”
憨儿将笼屉内最后一个肉包子吞进肚,看了看辜独,道:“他是辜爷爷……怎么又是少爷?”南霸天正色道:“憨儿,你要记住,他是你的少爷,辜独少爷,以后要听他的话!”憨儿痴痴的点了点头,“轰”的一声跪倒在地板上,“嗵”的砸下一记响头,道:“憨儿听话……听少爷的!”
南霸天看了看窗外,突然道:“时辰到了,少爷该去师府交镖了!”辜独为之一怔,一是因为自己确实忘记了交镖的时辰,幸亏南霸天提醒,二是因为南霸天竟然可以获悉他此行的目的。南霸天笑道:“少爷为河北江阳公子押镖已经是江湖上公开的秘密,更何况这里是杭州城,没有什么事情可以瞒得住我们辜家的眼线。”
辜独豁然一笑,认同的点着头。南霸天道:“少爷如果对师家有什么疑问,老奴可以解答。”辜独张了张嘴,似乎有问题欲询问南霸天,可他又摇了摇头,道:“我此次不过是借江阳公子托镖一事躲躲清闲,对于师家的事并不感兴趣!”招呼小二,“结账!”
小二颠儿颠儿的跑来,先对憨儿招呼道:“爷,您吃饱了?”再对辜独道:“十二屉包子,七钱银子!”憨儿打了个饱嗝,将嘴角的馋涎吸回,道:“饱了!”
辜独“呵呵”笑着,由包裹中取出一小锭金子,放在了小二手心里。小二立时傻了眼,托着金子的手开始颤抖起来。辜独指了指憨儿,道:“以后他就来你这里吃包子,这锭金子是他的包子钱。”
掌柜的急忙跑来,对着金子瞪红了眼睛,哆嗦着嘴唇道:“好!好!小老儿管这位爷三年的肉包子!”辜独道:“不必,只要你侍候得周到,今后每年爷都会派人送一锭金子过来。”
憨儿或许还不算太傻,“嘿嘿”笑着,道:“你管我的包子吃……嘿嘿……以后我听你的……”
最新全本:、、、、、、、、、、
https://www.bqwxg.com/wenzhang/58/58612/3085041.html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www.bqwxg.com。文学馆手机版阅读网址:wap.bqwxg.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