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挽弓决 二


(二)思故第二日华煅一行轻车简行赶往锦安。\\wwW。qΒ⑤。c0m//迟迟自得知消息,只说了一句:“大哥,这次我无论如何也要陪你一起回去,有什么事两个人分担总比一个人好。”华煅见她眼中一片光风霁月,便不再推辞。

        带刀驾车,车中坐了琴心。楚容开路,迟迟与华煅在后。迟迟劝慰道:“大哥不要太过自责。你便是在锦安城中,也不能随时陪在你大姐身边。倒是你大姐又伤心,又要牵挂你,更增愁烦。”华煅微微一笑:“你放心。”

        琴心拉开帘子,回头看着华煅骑马的样子,心想公子变了许多,却不知这样一路骑马奔波,他受得了受不了?见他和迟迟二人并辔而行,俨然一对璧人,偶尔眼神交会,行止间默契分明,心中更苦。她一颗心上上下下忐忑不安的将华煅与迟迟揣测了许久,既难以骗过自己,又觉得甚是奇怪:“若说她是公子的心上人,何以两人从无两情相悦亲热温存之时?”

        迟迟以男子自居,风餐露宿,毫不叫苦,入夜则与带刀楚容轮班仗剑而守。更叫琴心看不明白。不过如此一来,也激了琴心争强好胜之心。她素来柔弱,虽然曾千里迢迢自锦安赶往凤常,然而一路盘缠既足时间又宽裕,一点没有委屈了自己。这次星夜兼程,连吃饭都没有定点,在车中颠簸,自是苦不堪言,却忍住了一声没吭。

        二十日后傍晚,五人离锦安只有不到百里。楚容见天色已晚,劝道:“公子且在此地歇一宿吧。”正说话,山中传来悠扬的钟声,华煅勒马,凝神想了一会,道:“也好。”说着径自打马寻着钟声而去。迟迟楚容等人紧紧跟随。

        这山中道路曲折幽深,然不多时豁然开朗,竟有一座古寺庄严。迟迟老远就看见门上匾额:“定风寺。”华煅跳下马:“今日就在此休息吧。定风寺乃我胡姜圣寺,我欲往佛前祈愿祝祷。”

        迟迟道:“你从前来过这里?”华煅一笑:“皇上每年都会秘密到此祈福,每年我娘忌日我爹也会独自前来。大姐说我很小的时候,我娘尚未过世,也每年都带我来。”

        迟迟见这定风寺虽不大,却隐隐有皇家威严气度,不由点头,问道:“这里同定风塔有何关系?”寺中已有小沙弥过来牵马,楚容上前与之交谈。华煅对迟迟道:“胡姜圣僧在此清修到十八岁之后方入塔。《1/$迟迟咦了一声。华煅又道:“十多年前寺中唯一有资格教育圣僧的方丈净方大师突然圆寂,所以无悟大师五岁便被送上定风塔,由上任圣僧亲自抚育教导。”

        说话间转出个年轻僧人,对两人合十道:“方丈听说华大人到了,已命人准备客房。寺后有房舍,女施主晚上可到那里歇息。”华煅点头,信步随他进了山门,拾阶而上,眼前景物依稀还有印象,似乎会有一双柔软温暖的手牵着他:“煅儿,小心莫要摔倒。”

        廊庑曲折珠联,行到前殿庭院前几人俱是一呆,屏住了呼吸。只见那院中竟是一面澄清碧水,水波纹丝不动,中有莲花环绕的低平方台,宛如极乐世界倒影。那僧人径自跨了进去,迟迟低头仔细一看,现原来铺了极特别的青砖,砖与砖之间接缝几不可见,砖面平滑有水光摇曳,那莲花却是木雕而成。果真鬼斧神工。

        大殿之中供奉一尊玉佛,竟有十尺之高,佛身晶莹润透,流转生光,若非皇家寺庙,何以有此大手笔?

        带刀楚容守在殿外,那僧人悄悄退去,华煅和迟迟在佛前跪下,各自祝祷后方起身四下信步浏览。迟迟见殿上壁画生动,便拉了华煅给她一一讲解。

        不多时后面传来脚步声,转进一个慈眉善目的老和尚来,身后跟着方才引领几人的年轻僧人和两个小沙弥。那老和尚见了华煅,道:“阿弥陀佛。多年未见,施主已经长这么大了。”华煅还礼:“这位想必便是主持净海方丈。当年大师见过我么?”净海微笑:“记得有一次,施主在院中欲摘莲花摔倒,我师兄净方大师将施主送到老讷那里搽药止血。”

        华煅颔,又淡淡道:“定风寺素有接纳家境贫寒少年读书的习俗,不知现在可还保存?”净海颔:“每年两名。”

        华煅不语,过了半晌方道:“十五年前,王复王大人在此读书。他所居的禅房可还在?”净海点头:“施主这边请。”琴心待要跟上,却被迟迟摇头阻止。

        净海带华煅经过配殿转入别院,指着一禅房道:“就是那间了。”华煅缓缓踱步过去,并未推门而入。窗户半开,只见屋内布置简陋,仅有一床一桌一椅。窗下春草正,清新可爱,摇曳不已。刹那间想起那句“栋宇存而弗毁兮,形神逝其焉如”,心头一片苍茫。

        净海在一旁等候也不说话,见他转身,又同他一起走回前殿。边走边道:“施主幼年时由我师兄亲讲佛经,天分悟性之高,世所罕见。”华煅微笑:“身陷红尘多年,慧根已无。”净海注视他:“世间种种烦恼,皆由执念引起。”华煅一笑,不再辩白,净海低叹一声,极是惋惜,只得带着僧人们退了下去。

        迟迟在院中瞧着华煅,一庭水光幽寒,整个偌大的前殿空无一人,暮色渐浓,佛前烛火微微摇晃,玉佛宝相庄严,而他颀长挺拔的背影萧索无限。

        次日一早,华煅到马车前,就见琴心脸色苍白一脸愠意的走了过来,正要相询,见她后面跟着个脸色黄黄的少年,正是打扮做候至的迟迟。迟迟见他一脸疑惑,忙上前来偷偷道:“我早上易容,琴心姑娘推门进来,见到一个男子,自然吓了一跳。”华煅忍俊不禁。

        终于回到太师府,华庭雩刚从宫中回来,见了华煅,上下打量一番,方缓缓道:“回来了就好,先去你娘那里上柱香再入宫吧。”华煅一愣,见他并无责备之意,忙敛容而退。

        进得宫中自然不能先去蕴莲宫。酬勤厅里唯逍正翘着脚手拍着奏章听小太监唱戏,见到华煅忙笑着跳起来:“你可算回来了。朕可没有一天不记挂着你呢。”高顺也笑容满面的道:“大人平安回来,皇上可能放心了。”华煅忙跪下谢恩,又道:“臣此去身体不适,未能及时回京……”唯逍亲自把他搀起来:“朕也知道,这差使不好办,想不到你竟然成功办了回来,你要什么赏赐朕自然都会允你。要不我升你为中书令?”华煅微微一笑:“臣不过恪尽本分而已,皇上厚赐,臣惶恐不敢受。”

        唯逍话锋一转,笑眯眯的看着华煅:“你来得正巧,你不知道就在方才,殷贵妃为朕产下龙子。朕去看过了,长得可真象朕。”华煅连忙又下座叩:“恭喜皇上。”一抬头触到唯逍笑意极浓的眼眸,心中微微冷笑。

        见了唯逍之后华煅赶往蕴莲宫。一路走来见众人奔走,自是为着皇嫡长子出世闹得人仰马翻,唇边讥诮之意更甚。

        初荷早欢喜无限的奔进去禀报了。华煅刚进去,见华樱端坐,神情宁和,目光中不尽欣喜:“煅儿,你回来啦。”华煅骤然松了一口气,然而趋向前去才看出破绽,华樱已有**个月身孕,可是除小腹隆起之外,反而更加瘦削起来,一双原本玉润的手竟露出干枯的样子,而一头漆黑厚密的长黯淡无光,已经掉得只剩一半。

        华煅大恸,握住华樱的手,一时说不出话来。华樱怜惜的”拍拍他的手背:“你能平安回来,我真是高兴。你就那么走了,也不告诉我一声,你胆子可真大。”华煅低头闷声道:“那你还劝我留在凤常。”华樱轻轻一笑:“我这几日老做梦呢。梦见我们小时候回老家的情形。我想吃那棵大枣树上的枣子,你就拿了个大棒子打,结果自己不小心额头上撞了一个大包,害得爹爹来骂我。”

        华煅抬头微笑道:“那枣树更茂密了。等结了枣子,我叫他们快马送到锦安来。”华樱凝视他,轻轻的摇头:“煅儿,恐怕我再也吃不到了。”华煅板下脸道:“别胡说。”

        华樱悠悠道:“生死有命,又何必太放在心上。你看他,好容易找到他了,却又被叛军……”华煅不敢多言,用力握紧她的手。

        华樱面色殊无哀伤之意,反而渐渐柔和,抚着小腹道:“我终于有了孩子了。这孩子最大的福气,就是有个好舅舅。煅儿,我知道不必嘱托,你一定会好好待他。对了,皇上已经给他取了名字,若是男孩,就名骐,若是女孩,就名永襄。”

        华煅默然,华樱瞧他神色,已猜知他的心意,笑道:“晚出生有晚出生的好。做太子登皇位也未必就活得开心了。”又道,“煅儿,你要替我好好侍奉爹爹。爹爹鳏居多年,其实,其实孤独得很。”

        华煅冷笑不语,华樱道:“娘要是还在世,见了你和爹爹这个样子,不知道会多伤心。”

        华煅胸口堵塞,转头道:“大姐,别说了。”

        华樱恳切的望着他:“你和爹爹的心结,不是一日两日。我知道,你恨自己当年锋芒过露,为爹爹召来疑忌。也恨爹爹只知皇上,丝毫不顾骨肉之情,更恨他……”

        “他蠢。”华煅森然接口,“害了自己,也害了你我。”

        华樱摇头,低声叫道:“难道你真的不觉得爹爹最疼你么?”

        华煅哈哈一笑,笑声冰冷。华樱道:“你想,你逗留凤常这许久,他有没有怪你?如果他真是你以为的那样,定要劈头盖脸的训斥你。爹爹,他知道你不开心啊。”

        华煅一震,继而无语。华樱又道:“当年矫诏之乱,你我被肃王挟持,爹爹不为所动是真。我虽受了伤却瞧得清清楚楚,爹爹见你被刀剑架着,手都抖了。煅儿,他再不对,也是真心爱你疼你。”

        华煅转过脸去,瓮声瓮气的道:“知道了,别再说了。”华樱轻轻叹了一口气:“你回来就好。多过来瞧瞧我。”

        华煅见她疲倦,细细嘱咐了初荷几句,便退了出去。

        甫出宫门,便见一人懒洋洋的靠在栏杆上,一见自己就跳将起来:“啊哟,你赈的什么灾?是不是天下十年八年的灾都被你赈完了你才回来?

        华煅本来满腹心事,也不由一笑:“你呢?你哪里有做候爷的样子?”薛真和他亲亲热热的并肩道:“我是世袭的,正着坐也是候爷,歪着坐也是候爷。”两人一起大笑。

        薛真又道:“见着贵妃了?你也别太担忧了,我那里有些宫里都没有的好药,赶明日给你送过去。”华煅一晒:“你胆子越来越大了。”薛真突然收住脚步,笑道:“我不给你送过去了,你自己来取。”华煅知他心意,微微皱眉,神色不豫。薛真道:“我的确是想设宴给你接风洗尘的,不过也不单单是玩乐,我有正事和你商谈。”华煅见他似笑非笑,眼中却有一丝谨慎之意,心里便猜了个七八分:朝中形势微妙,薛真这样的滑头不知道又在打什么鬼主意。当下不置可否。

        薛真岂会轻易被他敷衍了去,便道:“不如就现在吧。劳烦华大人跟我取一趟候府。那药用得精妙,嘱咐旁人便转了一道,我不放心。”

        华煅知他欲同自己密谈,又见迟迟等在轿子旁张望了好几次,又是叹气又是皱眉的,便走过去微笑道:“你等闷了吧?带刀他们跟着我就好了。你好容易回一趟锦安,去四处逛逛。”迟迟心里也有一事惦记,便点了点头。从华煅的肩头望过去,见薛真正不断向自己这边贼兮兮的张望,于是扬声道:“知道了大人,我这就回去通知老爷。”还似模似样的作个揖,一溜烟小跑而去。

        华煅含笑点头,薛真走上前来,一脸嫌恶的说:“你什么时候如此礼贤下士亲切和蔼了?若是对貌比潘安的小候爷我也就罢了,偏偏是那么一个丑八怪。”华煅肚子里好笑,只说:“我教他回去说谎,自然要和颜悦色一点。”

        迟迟离开华煅,在城中逛了一圈,始终意兴阑珊。待天色黑了,方来到萱草巷。自骆何与迟迟离去,周围人家也6续搬离,整整一条巷子都荒芜了。

        迟迟见左右无人,跳过墙去。眼见四周全是烧得漆黑的瓦砾碎石,依稀可见旧日亭子假山,甚至大树上的秋千绳子还剩了一截,心中一酸。想起从前奶娘慈爱,随身小丫鬟憨厚可喜,而这些人终于都从她生命里消失了,不知何年何月会再相逢,更是感伤。

        正思量间,听到远处细微动静。她刚要躲到墙后,突然想起假山下有个小小的洞口,以前自己经常躲在里面叫骆何找不到自己的,便掠过去,搬开洞口遮掩的石头,蜷起身子缩入,又用石头掩上,透过缝隙望外张望。

        果然过了一会有几条黑影跃了进来。月光不错,迟迟瞧得清楚,正是当日在柔木城外伏击自己的几人,心中嘿嘿冷笑:“终于叫你们撞到我手里。”

        那几人中一名女子道:“来了大半个月了没什么收获,这么大点地方被搜了个遍却毫无现,钟大哥,你说那盗王宝藏的事情是不是真的?”那钟大哥是个秃头男子,嗓子低哑,道:“骆三爷出道以后做了多少大案子,那些东西他既没随手带了去,自然藏起来了。”

        又有人道:“前前后后来了这么多人,都没一个得手的。这骆三爷能有多厉害,藏得如此隐秘?”

        钟大哥嘿嘿冷笑:“骆三爷明目张胆的在锦安建府定居,前前后后也不知有多少人不怕死的来过,都被他给收拾了去,他还不厉害?大家慢慢找,说不定你我运气好就找到了。”

        那女子叹气道:“可惜那日没有捉到骆家那个小丫头。否则逼问几下自然知道了。”

        另一人道:“坊间如今又说,这小丫头回到了锦安。她既然敢孤身回来,咱们就敢捉了她。”

        迟迟在洞中大惊,一时间心念电转,握紧了腰畔的冷虹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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