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涉江寒 七


(七)

        骆何回到房中的时候,见迟迟坐在桌边,对着烛火出神,要听到推门声才醒觉:“爹你回来啦。\\WWw.qΒ5。coМ//我给你倒茶。”

        骆何一脸疲倦的坐下,接过茶,却不喝,问道:“今儿白天又去哪里玩耍了?”迟迟的目光仍旧停留在晃动的烛火上:“爹,你知道前天晚上有个女孩子在同乐园被人杀了么?而她的同伴,被吓的神智不清,现在正在我房里休息。”

        骆何微笑:“你这个孩子,从来心都软,也爱多管闲事。”

        “爹,我不是多管闲事。我亲自检查过那女孩的尸体,我可以肯定,她是被冰影绡丝勒死的。”迟迟抬起眼睛与骆何对视。

        骆何捧茶的手一晃,茶水溅到手上。

        “爹,你之所以留在柔木城不肯走,是不是在暗中查访那个也会使冰影绡丝的人?”迟迟紧紧逼问。

        骆何站起来,踱到窗前,迟迟看不见他的神色,只听见他低沉和缓的声音道:“是。”

        “那么,你心里其实早有线索了是不是?”迟迟跳起来,在他身后恳切的望着他的背影。

        骆何默然。迟迟只觉得心底一凉:“爹,你为什么要瞒着我?你知不知道这个人有多心狠手辣?他下手杀死的女孩子,与我有一面之缘,是我带她进同乐园的。她只有十八岁,是个极好的姑娘,若不是因为我,她不会死,所以我一定要找出此人来为她报仇。”

        骆何霍然转身,眼神中隐有怒意:“那个人决不可能是凶手。”

        迟迟再也想不到骆何会为了包庇他人而对自己火,一时间一片茫然:“爹这是怎么了?到底是什么人还会冰影绡丝?”

        骆何看着女儿,见她露出幼时不知为什么要挨打的委屈神情,心中一软,正要开口,却看见她眼底腾的跳起两簇火苗,倔倔的看着自己:“爹,你如果已经和那人多年不见了,他品性改了你未必会知道。就算他不是凶手,至少也逃不了干系。”她勇敢的看着骆何,手紧握成拳,象一头被激怒的小兽。

        骆何此刻的心情也异常复杂,十六年之后才现那人踪迹,再也想不到这样一个局面。他叹了口气:“迟迟,你要插手这件命案爹不管你,不过你也不要干涉爹。我答应你,如果我找到那个人,而他真的与此有关,我一定会给你一个答复。”

        迟迟却在此时福至心灵,脱口问道:“这个人是不是跟爹是极亲的人?”骆何神情不变:“是一个老朋友。”

        迟迟从骆何脸上寻不到蛛丝马迹,便高高举起手掌。骆何苦笑,迟迟任性妄为,非要和他击掌立誓,只得用右手与她相击。迟迟终于展颜,搂住骆何的脖子:“爹,我信你。你我父女联手,定能找出真凶,为宋姑娘伸冤。”

        放下一件心事,迟迟回到屋里,另取了被褥铺在地上睡下。月光在地上铺了一层银霜,她伸掌覆在地上,感受那夜凉如水,突然听到刘春月在睡梦中呢喃着叫了一声:“娘亲。”她恻然不已。

        终于自己也迷迷糊糊的睡去。沿着尽枫河入城,过了平心桥,沿着大路往北一直走,然后在那棵桂花树下拐向西,便可以看见塔门。她欢天喜地的跑进去,一推门,塔内阴森幽暗,布满了灰尘和蛛丝,她愣在那里,忽然有人轻轻的唤:“娘娘。”她霍的转身,看见那张俊秀无匹的容颜已经爬满皱纹,衰老不堪,唯一不变的,是他那明净如秋空的眼。她伸出手去,他却冷冷一笑:“娘娘请自重。”袍袖一拂,整个人散化为尘埃,如同那天他亲手捏碎的桂花。

        她悲不可抑,痛哭失声,一双温暖的手扶在她肩上:“迟迟,迟迟。”温暖而熟悉的香味包围了她,她抬起头,看见一张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脸庞,然而偏偏想不起是谁。

        “迟迟,我的孩子,你已经长这么大啦。”那人柔声叫着,手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嘴里哼着歌谣,好像要哄她入睡。

        “娘。”她想也不想,大声唤道。刹那间一片冰冷,她猛地睁开眼,只见依旧是一地的月光,哪里有什么人。恍惚间,她坐起来,心里空荡荡的。她起身推开窗,轻轻的跃了出去。

        这一夜,赵靖也正与米政倾谈。

        “马原为官多年,官声一向不错,决不至于错乱昏聩至此。”米政拈了一颗花生扔到嘴里,又喝了一大口酒,满意的叹了一口气,然后对赵靖道。

        赵靖微笑:“在此地他只手遮天,要不是你我也在调查那宗命案,有谁会注意到他的反常。其实,”他顿了一顿,笑容仍在,眼神却倏忽黑而凌厉,“那日我就觉得不妥。以马原如此精明的人,在那同乐夜宴竟会吓成那样,而后居然不截住宾客一一询问,反而胡乱用个闹鬼的借口搪塞过去,着实古怪。”

        “将军可是有了什么头绪?”

        “暂时没有。不过他藏头掖尾,府中参军死了亦密而不宣,倒叫人非盯着他不可。对了,此人到底是个什么来历?”

        米政对朝中个官员的来历背景可谓了如指掌,他眯起眼睛,缓缓答道:“他早年也曾官拜二品。后来财物上的事情交代不清,惹怒了先帝,被贬到柔郡,已经有将近七八年没有升迁了。”

        “早年?这么说,他是先帝的人了?”和飏帝即位之时,朝中局势混乱,他即位之后雷厉风行的肃清异党,手腕之残酷狠厉前所未闻。按照马原的年纪推算,他官拜二品之时应该正是和飏帝即位不久,能够存活下来并且显赫一时,必是早早就依附于还是皇子的和飏帝,所以赵靖有此一问。

        米政颔:“其中因由我却不甚清楚,只知道他确实是由籍籍无名一跃成为重臣。”

        赵靖微笑:“这事情愈有趣了。”

        米政接口:“我已着人去调查那死去的参军。”

        “我听说,尸是偷偷送出去烧了的,连家人都未曾一见。既是郡守的意思,他们也不敢声张,只能忍了这口气。”

        “可不是么,”米政拊掌而笑,“还好一早已经吩咐过,郡守府中有人机警,换了尸体,把真的尸扔到乱葬岗。他已经在尸上做了记号,涂上紫荨。紫荨几个时辰之后才会散一种特殊气味,之后经久不散,到时叫他们去乱葬岗一找就好了。”

        两人商议既毕,各自歇息。

        半夜里赵靖听到外面有轻微响动,推窗一看,只见到迟迟的背影,想也不想,披衣跟了上去。

        只见迟迟走的不快,好像在想什么心事,一路行到湖边方停住,找了块大石头坐下,抱着膝盖,对着湖波千顷默默出神。

        赵靖走过去,刚好见到一滴晶莹的泪珠从她的颊上滚落,映着月光,跌入湖中。

        “你跟着我做什么?”迟迟也不回头,轻声问。

        “柔木城现在乃是非之地,你不该独自一人出来。”

        “我睡不着。”

        “为什么?”

        “我也不知道。也许是那个刘姑娘一直在说梦话的缘故吧,在梦里面,她一直在叫娘亲。我迷迷糊糊睡着了,好像也见着自己的娘亲,然后就惊醒了。”

        “你娘什么时候过世的?”

        “我生下来没多久。我从未见过她,不过在梦里,她同我长的一模一样呢。”迟迟说到这里,嘴角不由自主的上扬,神色温柔。月光如轻纱一般笼罩下来,她轻轻的哼起一歌,整个人似跌入梦境一般。

        赵靖凝视着她秀丽的身影,寒冷的露水浸透了衣襟也未察觉。突然间他眉头一跳,跃上前去,一把握住迟迟的手:“你唱的这歌是什么?”

        迟迟茫然的抬起头:“啊?怎么了?我不过是突然想起一些曲调而已。”

        赵靖肃然摇头:“你自己听听,你哼的是什么?”

        迟迟定下神,仔细回想方才从自己口中哼出的曲调,脸色骤变,反握住赵靖的手,肩头微微颤抖:“是,是那琵琶弹的曲子。”

        赵靖抬起她的下巴,望进她眼睛里,那两汪流动的清泉此刻似乎凝滞了,隐隐带着雾气。

        他弯腰捧起一抔湖水洒在迟迟脸上。迟迟打了个激灵,与赵靖对视,眼神渐渐清澈起来,而自赵靖的手上源源不断传来的一股热流更让她有种苏醒的感觉。

        “怎么回事?”她喃喃的道,突然想起什么,扣紧赵靖的手:“快,快回去。”

        黑夜里两条身影如暗色闪电一般划过,迟迟一边往前飞奔,一边觉察到冷汗涔涔而下。什么人轻功与她不相上下,居然能够用迷药令她神智恍惚?她忧心骆何与刘春月,死死咬住下唇,几乎要流出血来。

        两人到得客栈,迟迟推开骆何的门,低而忧急的叫道:“爹。”然而窗户大开,夜风冷冷的不断吹进来,哪里有骆何的身影?

        迟迟奔到窗口,脚步太急,几乎摔倒,赵靖一把拉住她,同她一起往外看去,却什么也没有。

        “快回你屋里。”赵靖沉声道。两人立刻转身奔进迟迟房里,只见月光惨淡的映在床上,照得刘春月的容颜愈苍白,她的嘴微微张着,似乎在控诉什么。赵靖怒极,一掌拍下,桌子应声而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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