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初心
他双眼炯炯有神地看着我。
我等着他说下去。
他慢慢地抬起眼，道：“当时的我十分吃惊，那个她口中又有钱又贴心帅气的人居然是你。”说到这儿他估计是看到了我的脸色，忙补充道：“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我知道，你本科毕业之后没有参加工作而是继续读研了，不太可能凭空得到那么多钱，而且安然在原来大学里的时候，对你……嗯，那样过，你们之间可能也不会那么顺利。”
我示意他继续说。他又接着道：“当时我以为的那个你走进来之后，只对我说了一句话：‘你不该跟过来’。”
“我当时很愤怒，不知道他这个‘不该’是因为我打扰了他们呢？还是说他有什么阴谋，要加害于安然？”
“然而，我没有机会去弄清楚这一切了。”
“这句话说完之后，我发现自己不能动了。然后，我看见，自己的身体倒了下去。”
我有些迷惑。马学成解释道：“就是说，我的魂魄，或者说意识，思想，被剥离出了我的肉体。我的视角依然是站在原地，但自己的身体已经完了。”
“他直接抽走了你的魂魄？”我简直不敢相信。
马学成点点头：“是的，我当时傻愣愣地看着这一切，不知所措。而且那个男人还在我的魂魄周围布下了一个边界，我的意识被困在那里，根本就动弹不得。”
“接着，那人完成了这一切，对我说：‘这就是你的下场。在这里好生待着吧，五七过后。就是你灰飞烟灭之时！我知道，他不但杀死了我的肉体，还要打散我的魂魄！”
他悲愤地握紧了拳头：“欺人太甚！但是，我很快发现了更可怕的事情：在变成魂魄之后，我知道了，那个长得和你一模一样的男人，不是你！”
“而他，也不是人类。”
我身上的鸡皮疙瘩哗啦啦地全部起来了。
一个长得跟我一样的，不是人的家伙……
我越来越觉得，这件事情里面卷入了太多的事情、太多条关系，说不定已经超过了我和白冷可以控制的范围……
“那么，你现在是怎么……？”
既然已经被困住了，马学成又是怎么托梦来的呢？
我眼前的魂魄脸色露出一丝苦笑。
“我今天来没有别的意思。”他轻声道，“这些天，我一直被困在原来的地方，那个人给我布下了一个类似结界的东西，我在里面不能轻易出来，除非……”
“我没有多少时间了。”他恳求地看着我，“我今天出来，就是孤注一掷。跟你说完话了，我也就差不多走到头了。”
“你冲破了那个结界，就会提前……？”
“是的，卫辰。”马学成神色凝重，他站起身来，走到我面前。
“这是我最后的请求。”他轻轻地闭上眼睛，“请你救安然。我不知道那个人会有什么阴谋，他接近安然，肯定是有所图。”
“或许你会觉得好笑吧，对于一个抛弃了自己和自己感情的女人，我却直到死后都对她的安危念念不忘。卫辰，我在这世上还有亲人，我不想离开。可是……我没办法了。”他在我看不见的地方抹去了脸上的泪水，然后认真地看着我，“我知道，你最近也陷入了麻烦之中。只是，我还是要来求你一次，你能帮我一个忙吗？”
“救救安然。”他说着，身影已经开始模糊起来。我下意识地想去抓住他，但是他只是无力地笑了一下。
“卫辰，我的时间到了。”他的声音也开始扭曲，“答应我。”
我望着他焦急的神情，这个人竟然在魂魄消散还坚持想着自己的爱人，心里着实不忍，道说道：“我会尽全力的，我这里也有高人，他会帮忙的。事情的真相，我也会查清楚！”
他摇着头：“卫辰，我不要你尽力而为，我要你保证，你会全力以赴！”
就在他的全部身影都要消逝之际，我竟然感觉到一股极大的力量，紧紧地抓住了我的手。
“答应我！”他几乎是歇斯底里地哀求起来。
这是他在世间留下的最后一句话。
我一咬牙，“我会的，马学成，你安心走吧！”
他最后消散的，是那双执着又倔强的眼睛……
我捂着脑袋，从被窝里坐起来。头疼欲裂。
我默默地调整了好一会儿，发现自己口干舌燥，慢慢地伸手去拿床边的杯子，倒了些水。然后发现，白冷他正坐在我的旁边。
我说：“我刚才看到马学成了，《灵》上面的倒数第二个被挂照片的人。”
白冷没有显出很意外的样子，好像早就预料到了这个情况，只是静静地听着。
我捂着眩晕的额头，尽量忍住话语里的颤抖，把刚才看到听到的事情说给他听。
磕磕巴巴地说了好长时间，我才把自己想要表述的信息全部交待完。其间我的声音一直在不断地颤抖，我倒是很感激，白冷他既没有嘲笑我，也没有打断我。
我说完之后，感觉自己的元气都快耗得差不多了，连手都开始抖了起来。
白冷还是默不作声，他给我倒了杯水。我捧着热茶杯，在被子里沉静了片刻，终于渐渐地冷静下来。
不是别的，马学成刚才对我说的话，以及他最后的那番举动，让我久久难以忘怀。
在当今这个社会，还有多少人可以做到像他那样，为了自己心中的执念而做到奋不顾身？
又有多少人，能够坚持自己的初心？
我知道，现在的马学成，是真的完完全全消失在这个世界上了。魂魄，肉体。
但有一种东西，是不会消失的。
我清晰地记得，自己答应过他什么。从我答应的那一刻，我也暗暗下了决心。
一定要把事情，查个水落石出。
一个人从世界上消失，不过是无声无息，可能对于这个世间没有任何影响。但是对于我，我明白既然承诺过，现在的我会带着马学成的意志走下去。
“他也真是苦心。”白冷轻叹了一声，拉起我的手。
“他留给你的，不仅仅是请求呢。”
顺着他指的方向，我看过去，惊讶地在自己的左手手背上看到了一个浅色的圆形印记。
“那个法阵会困住魂魄，但这不是绝对的。”白冷道，“马学成不仅冲了出来，而且把他的一部分精气留给了你。”
“这是什么？”
白冷深邃的眼眸直视着我：“具体的我也不清楚，并不是每个魂魄都会成功地在阳世间留下印记。我想，它会保护你，直到你完成他的执念。”
“马学成，是个不简单的人。”
我看着手背上那个淡淡的圆形印记，心里十分复杂。
“好好休息吧，”白冷说着把我推回了被窝里，“等到明天来临，一切都会好起来。”
不知道他是不是使了什么法术，我刚一倒在床上，就酣睡了过去。
第二天起床后，白冷把接下来的计划跟我商量了一下。昨晚马学成的突然出现，让我们多了一些线索。白冷寻思着，是先从安然的那个跟我长得一样的现任男友下手呢，还是去找我那个神秘的老板？
最后，我们还是决定先去找安然。毕竟昨夜马学成急急忙忙地找到我，甚至不惜为此提前耗掉自己的存留时间，就是要我保护安然的周全。而且相对来说，安然一个普通人，寻找起来肯定比一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老板要容易一些。
昨天马学成还把他屋子的住址以及那家神秘酒吧的地址都告诉了我，这一条线应该是比较明晰的。
我们当下就收拾完毕，离开了酒店。
我们并不是单打独斗，白冷自己在道上混迹多年，也有很广阔的人脉，在一座城市中搜索一个普通人不是难事，更何况他们这些妖仙都有一套特殊的感知侦察的方法，据他自己说，他的帮手们已经在这座城市展开了“地毯式搜索”。一旦有了消息，他们就会用特殊的方式第一时间通知白冷，并把我们带到现场。
别人在帮忙搜索着，我们也没有闲着。我们先是去了马学成的屋子一趟，那里已经没有人居住了，屋子里积了一层灰。白冷一进门就咳嗽了起来，但不是因为灰尘。
“好狠毒的手段！”他狠狠道，“竟然是绝魂阵！”
他示意我打开左眼的鱼灯。
我打开眼睛一看，顿时抖了一下。
在人眼看不见的房子里的空间里，有一道一道纵横交错的铁链，在屋子的中间围成了一个五边形。
而五边形的中间，空空如也。
我忽然明白了什么，心里堵得慌。
那中间，就是困住马学成的地方吗？
他就是在这里面，被困了快三个星期，亲眼看着自己的爱人被带走，看着她一步步陷入危险的泥潭，而自己的魂魄被围困在狭小的空间里，煎熬着度过了这么多天？
白冷径直走到那阵法旁边，几秒内迅速结了几十个法印，然后喝道：“解！”
铁链在空中无声地断裂，然而里面马学成可怜的魂魄却再也回不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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