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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沉沦


她握着父亲的手,尽量地笑容满面,爹爹,我要先回去工作了。等我回来,就接你出院。这里有老张照顾你,你不是和他很聊得来吗?有事情就打电话给我,我给你买了手机,你看,很漂亮吧,和我的手机是一样的,你的是男士款。我教你怎么用,很好学的,不难,以后你还可以用手机写信给我呢。

        从病房出来,她提着自己简单的行李,直奔火车站。只不过她的目的地并不是深圳,而是广州。

        人生的交错,命运的轮回。很多时候,我们被迫着,和自己的内心交战,向着自己唾弃的方向,跟随,顺着这辆列车出发。在火车上,吴芮给王总打了一个电话。作为一个交代。吴芮觉得自己敏感的心甚至听得出来深圳的夜色,熙熙攘攘的人群,KTV包房里暧昧的灯光和温软的歌声,曼妙的舞姿。记忆重回那一个轻灵的夜晚。那些不能触碰的内心的柔软,那次酒醉,那些歌声。

        王总的声音从远处传来,伴随有音乐的嘈杂。吴芮不禁联想起他怀里的那个姿色的女子,有几分不可遏制的嫉妒从内里荡漾开来,一圈一圈的,轻烟袅袅,抽离了人间。

        吴芮小心翼翼地提出了辞职。因为她不知道自己还要多长时间才能回去上班,她也知道王总已经雇了一名新的女大学生做他的法律顾问。现在大学毕业生不好分配,连卖猪肉的工作也要哄抢。成为大公司的白领小姐,不知道有多少女孩子梦寐以求呢。

        吴芮知道自己并不是缺一不可的。王总随时都可以找一个替代品。不管从工作上,还是感情上。作为有钱的男人,中年男人,这世界给他们压力的同时,也给了他们多少机遇?

        王总略微迟疑了一下。他没有想到吴芮的电话是辞职而不是请求保留自己的工作。他当然宁愿是后者。以他高瞻远瞩的目光,以他透视人性的犀利,以他的人生经验,只可能是后者。没有哪一个聪明的人会自毁前途。即使后退,也应该是为了进攻。这是他的人生哲学。也是他经历了这么多终于脱胎换骨的精髓所在。

        可是吴芮让他的大脑无法思考。她的放弃。不管是事业,工作,饭碗,还有她隐隐约约的爱情。这些,王总理解不了,他也没有那么细腻的心想要去理解。人到中年,心的皱褶和脸上的皱纹是成正比的。动心,是一件太累人的事。他宁可简化为用钱去摆平。如果,有事情需要摆平的话。

        小吴,公司为你留着位置,等你回来。你照顾好你父亲。语气是不容质疑的。正是这种说一不二的果断,吸引着吴芮。作为男人,底气确实很重要。不过用金钱堆积的底气,到底有多少的意义呢?

        吴芮沉默着。她当然感谢王总的承诺。但是,她的归期是什么时候?她不知道。她知道的是她的位置已经有人代替了。

        小吴,你别多心。公司新雇了小李,是你的校友。因为公司的运转确实需要法律顾问的支持。

        我没有。声音是细弱的,那种被人窥探到内心的惶惑。对了。小吴,你的工资公司没有停,你什么时候有空,去打一下卡。王总没有问她是否缺钱。因为她也没有找他借。作为老狐狸的人生哲学是只做雪中送炭,坚决不锦上添花。她不借,说明她不需要。现在借给她,即使有感谢,也不是那么深刻。

        挂断电话,吴芮坐在火车的座椅上,无聊地翻动手机的翻盖,眼神空洞地注视着窗外。夜晚的窗外黑黢黢的,透过窗玻璃折射的自己的影子,吴芮发现了自己眼角的一丝鱼尾纹。这,大概是岁月给自己的第一道纪念罢。

        十几个小时的火车,让她坐着的臀部感到极为的不耐烦。她只好靠偶尔伸展一下腰部来作为短暂的放松。其实这是一段她熟悉的旅程。当年正是这趟火车将她从家乡带到广州,开始了她的大学生活。虽然目的地是大同小异,因为当年她飞奔回宿舍放下行李后,往往也是直奔那个地方,但是和以往的心情迥异,是因为此行的目的与以往完全不同。

        如果说人生是一场赌博的话,吴芮并不完全同意。她并没有赌性,就她目前的心态而言,她尚且向往的还是一种平滑自然的生活状态,只是现在这种平滑由于那头犟牛捅下了篓子,而变得凸凹不平了。

        而此次,她怀揣着不为人知的构想。正如在拍一部谍战电影,虽然观众是屏心尽气地帮助导演搜索线索,而演戏的人却早已是心知肚明。只不过他们要玩一些儿手段,将包袱一个个的往外抖落出来。

        那家夜总会已经装修过了,和过去的风格相去甚远。其实已经物是人非了。她回去的时候。她是多么矛盾,她既然要回到那个她起步的打工的地方,多少她是期待遇上一些她过去的故知的,或者是老板,或者是打工妹,打工仔,又甚至是歌女,舞女,陪酒女,三陪女郎。她内心里是不想沉沦的,她想要的是这种熟识的不自觉的监督和自我反省,至少,她不会,不至于,不可能,那么快的,沉下去。

        去应聘的时候,吴芮只敢说应聘服务员。那是她以前干的活。端茶送水,拖地抹桌。

        会唱歌吗?

        当满脸横肉的经理肆无忌惮地扫过她俊美的脸庞和丰满的胸部的时候,吴芮的心往下一沉,却又分明带着某种鼓舞。

        会。

        这次,她毫不含糊。

        流行歌曲都会?

        跟着OK带学几次就会了。

        你还挺懂行,做过没?

        没。

        要最快速的致富,吴芮想不出还有更加高明的方法。现在,她要做的,就是像她以前耳濡目染过的那样,像她所曾经熟悉却不屑去做的那样,从一些人的口袋里往外掏钱。反正也不是什么好人。吴芮安慰自己。这是劫富济贫。

        当然,她到目前为止,尚且怀揣着一个幻想,就是她要是足够聪明的话,她还是可以保住自己不沉下去。

        吴芮是相当自信的人。她能够做一个好律师,不信,就做不了一个好歌女。不要说律师和歌女分明是风马牛不相及的两个行当,单是她如何做到常在河边走,还要不湿鞋就是一个十分明显难以完成的任务。但是,不喝几口污水,她又怎么能学会游泳呢?

        当管理人员将她带到服务员和普通陪唱的歌女集体租住屋的时候,说实话,她打起了退堂鼓。想不到金碧辉煌的歌厅的阴影里有这样一片阴暗的地方。外墙生着绿霉的苔藓,里面逼仄潮湿。集体宿舍,8个人一间,比起大学的集体宿舍来,既昏暗,又杂乱,还拥挤不堪,象闷得透不过气来的沙丁鱼罐头。

        管理员的钥匙将门一打开,吴芮就闻到扑面而来的一股霉味。不禁有些皱眉蹙额的神色,管理员是个五十多岁的中年妇女,地道的广东人,宽鼻大眼黑皮肤,吴芮的神情被她尽收眼底。说实话,在这种地方工作,什么人没有看过呢?

        “怎么了?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吴芮赶紧讪笑着,没有,没什么。

        看来这就是传说中的猪笼了,而自己即将成为猪笼中一只无望的无人解救的猪。吴芮有些后悔一时冲动下的决定。

        管理员一幅司空见惯的样子:刚来时都是你这样的,过些日子习惯了就好了。靓女,你要是找到好的东家可别忘了我今天跟你说的话,见好就收,女人的青春,就像应季的花,再水灵,也经不住折腾。找个好老板,就搬出去吧,做二奶做小的,甭管别人说什么,比在这耗着强。

        管理员顾自絮絮叨叨着,也不知是不是每一个新来的都要被迫听她这么一番教导,还是今天心血来潮对吴芮说了些推心置腹的话。

        吴芮走进屋里,只剩下一个靠门的床铺上没有人住的样子,床上堆着一些凌乱的纸箱子,几个背包和一个滑轮已经坏掉的拉杆箱,里面几件衣服皱皱巴巴的从没有拉好的拉链处往外探头探脑。她将床上的这些杂物一并收拾到屋子中央的地上,现在正是华灯初上的时候,她的这些室友们应该都正在灯红酒绿中努力工作。

        管理员扔进来一套床单和薄被,不无讨好地说,正好还有没用完的。你运气好,要不然你还要出去自己买。吴芮接过来,抖了抖,还好,这被子和床单估计也被晒过一下,没有那么浓的霉味。

        这就算安顿下来了。按照常规的想法,今天应该休息休息,明天再去考虑上班的事情了。可是,吴芮不行。她恨不得现在就马上开工,钱啊钱,你要是能够像天上飞下来的雪片一样,不费吹灰之力,就掉到自己的头上,那将是一件多么令人开心的事情啊。吴芮离开医院的时候,向主治医生保证了钱的承诺,嘱咐其立刻开始对父亲进行全面的治疗。那个时候,她高昂着头,多么地有气势,仿佛她已经获得了某个神秘人物的巨额遗产,只等她过去签字接收。

        哪怕就只是在踏入这家夜总会以前,她也是信心满满的。当年这家歌厅的老板是个中年男人,对人很和气,每天来歌厅上班,自己兼职做经理。雇了很多象吴芮这样的大学生作兼职,按小时付费,每小时10元钱工资,端茶送水扫地做清洁。

        吴芮和另外的女生坐在后面的房间吃盒饭的时候,特别是有时歌厅里的生意特别好,小姐又不够用的时候,老板就会借着这个机会来怂恿她们,做服务员,赚那几个钱,不如去KTV唱歌吧,客人都喜欢大学生靓女,给小费特别高。还有,你们有文化,有本事哄男人开心,一开心就喝酒,他们喝酒,你们提成,50%提成,我做这一行也很多年了,不信,你们去别的地问问,20%提成差不多了,他们黑着呢。

        良心不安?千万别,等你们知道他们都是些什么鸟,你们就不会良心不安了。只要你们够聪明,我保证,你们这个兼职比你们毕业后的工资高的多了去了。

        不要瞧不起这一行,我跟你们说,我尊重小姐。小姐们劳动致富,靠智慧,靠聪明,靠歌喉,靠天生丽质,不管靠什么,她们靠的是自己。

        在过去的岁月里,她曾经畏畏缩缩的想过踩钢丝。也被别的陪酒女诱惑过:“钱才是真的,学生妹!青春不拿来换钱就是一张废纸。”不过当时的吴芮,虽然有一份清贫的生活,但是也有继军的爱情,优异的成绩,和一份对未来的美好向往。这些一晃而过的念头,比阳光照耀下的乌云还要消失得快。

        不管怎样,这一次,她站在人生的十字路口,给自己做了一个选择。日后她同样有很多的机会来怀疑自己,否定自己,甚至是鄙视自己,但是,唯一不可改变的是,她毅然决然地漠视自己的信念,背离了自己的人生目标,心甘情愿地,做起了陪唱,陪酒女郎。人的道德防线其实就是很脆弱的一条线。

        吴芮已经不用再一遍遍地说服自己了。既然拍着胸脯进来,当然要达到目的地离开。于是第一天,没有做任何休整,吴芮就上工了。刚开始的几天,还是做以前熟悉的端茶送水。不过这样的收入已经远远不能满足她现在几近贪婪的迫切的心了。休息的时候,她往耳朵里塞上随身带着的MP3,里面下载了一些客人喜欢点唱的歌曲。开始了现学现卖的歌唱生涯。经理好奇地看着她听歌陶醉的样子,忍不住要在心里嘲笑她:傻女,以为是歌唱比赛啊?唱的好钱就多?

        不管有多么不情愿,她还是请命上岗陪唱了。她的编号是45,艺名是娜娜。她对于自己的这两个新的身份都是麻木的。不过喧嚣的夜晚过去了的白天,她有时会奇怪自己到底是谁?

        小兰?吴芮?45?娜娜?谁都是,谁又都不是。

        她是小兰,是她爹的女儿。所以她要救他的性命,要将他从死神那里抢救回来。她是吴芮,她曾经有一份体面的职业,有一份幻想中的爱情。同时,她也是那个苍白的数字,和那个俗气的千篇一律的艺名。而这些身份有时候又在某一时刻变得全部不甚明了,甚至在内心里变得模糊。

        客人进来的时候,漂亮的前台小姐会热情地问:请问有没有熟悉的小姐?有的话,可以点名服务的。在后台的吴芮常常害怕着又期待着被点到那个陌生的45号。

        他们称被点到去服务为上钟。只有上钟了,才可能有各种各样的收入。上钟费是老板发的,按客人的消费时间以小时为单位计费。提成是根据客人的额外消费,包括酒,饮料,零食,水果等等,老板根据不同品种给以不同比例的提成。另外一部分,是客人给的小费,这是客人自愿付出的,取决于对小姐服务的满意程度。

        夜总会原则上不鼓励在KTV包房内从事□□易。但是如果客人和小姐达成协议,可以出台,有出台费,出台费的部分,歌厅一般收取少量管理费,其余的挣多少那是小姐们自己的本事。

        第一个月下来,吴芮挣到的所有的钱加起来有将近三万元。这是不可想象的天文数字,对于以前的吴芮来说。吴芮根本等不到月底,就将这些钱打到父亲在医院的账户上。但是三万元钱对于父亲的治疗来说,却只是杯水车薪。

        她不得不意识到光靠唱歌卖酒,哪怕把自己榨干了,也不知道要攒多长的时间?问题是,父亲,他等得了那么久吗?可以说,现在吴芮在等待一个机会顺理成章地沉沦下去。其实她来的时候已经清楚地意识到这一点,只是她还没有足够的心理准备来接受这个事实:她只有一条路可走,就是选择赚钱更多的方式:坐台。

        没有谁一生下来就注定要成为□□。内心里两个自己在不停地交战。一个说:吴芮,够了,够了,这不是你要的生活。你还是回去你自己的轨道吧,难道你不知道你这样做,根本不是在救你父亲而是在害了他。世界上有哪个父亲愿意用自己女儿卖身的钱来治病?另一个说:吴芮,不行,你不能这样没有良心,扔下你的父亲不管。他是你唯一的亲人。不管怎样,你不能放弃,只要有希望,你就应该去争取。你不是说愿意用你自己的死换回父亲的活吗,现在你不用死,你现在只要放下你的颜面和所谓的尊严,你的父亲就有救了,难道这点努力你也不愿付出吗?

        但是只要电话那端响起父亲的声音的那一刻,前一个自我就坚定地被后一个自我打败。她要实现对父亲的承诺,等他病好以后,要带他去全国各地旅游,让他看看外面的世界,她要他高兴,开心,幸福,要让父亲像普天下普通的父亲一样,享女儿的福,享受到人间的欢乐。此刻,有一种幸福竟然是如此丰满:世界以痛吻我,我要回报以歌。

        吴芮已经习惯了目前的生活,其实反而唱歌的时候是一种松弛状态,可以高声地唱歌,可以大声地笑,可以毫无顾忌地和客人开玩笑,目的只有一个,让你花钱。只有停顿下来的时候,才会有对未来的茫然,才会怀疑刚才的欢笑是否沾满眼泪。

        在绝望的小船上颠簸,不知道哪一天就会沉下去,船舷上积满了水,透过手指的缝隙,吴芮看不见一丝光亮。

        那一天的到来,她有些躲闪不及。在后台的时候,她听见前台小姐热情地招呼着客人,您好,有熟悉的小姐吗?客人似乎在对自己的朋友介绍,45号不错,大学生,歌也唱的不错,气质好。估计你们文化人会喜欢。她没有费心去研究这个应该是自己的老顾客了。当然,有的时候,记住老顾客的姓,会让他觉得分外亲切。但也有的人,不喜欢被小姐认出来以前来过。

        前台通知吴芮上钟了,315房。吴芮对着化妆镜整理一下发型和妆容,在昏暗的灯光下,故意散落的一绺头发让她显出一丝风尘的味儿,要的就是这个感觉。需要一点对自己的鼓励,否则每一次她都有些想逃跑的冲动。

        上两层楼。有些磕磕碰碰的,新买的裙子很紧身地包裹出她玲珑的曲线,但是走起路来就觉得裙摆小了一点,走半步都有点迈不开步子的感觉。推开虚掩的房门,吴芮上前欠身鞠一躬,晚上好,我是45号,你们叫我娜娜吧,很高兴为您服务。请问您们喝点什么饮料?吃点什么小食?一边说一边递上酒水零食单。

        老板模样的客人客气地将酒单递给他请来的客人。你点,你点。喝点茶?他们这里的龙井不错的,解酒比较好。脸上有巴结的神色。

        喝茶?不,有XO没有,让你狗×的出出血。这话听着耳熟,这声音也耳熟。拿酒单的人抬起头,吴芮在心里惊呼:终于碰到熟人了!朱天,电视台的朱编辑。他不在深圳好好呆着,跑到广州来发什么妖疯?

        朱天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的脸看,显然他也在狐疑这张脸在哪儿见过,却一时想不起来。他想不起来也不奇怪,上次见面的时候,吴芮是锋芒毕露的律政俏佳人,和眼前浓妆艳抹的娜娜之间很难发现相同之处。

        带他来的被称作张总的家伙不怀好意地瞅着朱天的样子,心知肚明的说,朱主任,这小妞不错吧?等会儿让娜娜多陪你唱两首。

        吴芮转身出去下酒水单,心里着实是十五只被打翻了的水桶,七上八下的。小心地带上房门的时候,听见屋里男人们肆无忌惮的笑声。她以为经历这样的冶炼,她已经变得百毒不侵了。可惜,她仍旧有不可忽略的漏洞,犹如武林高手的命门。

        跌跌撞撞地下楼去交了酒水单。她此刻是真的希望自己立刻遁形,要是此刻能够不露痕迹地消失在这个世界,她都觉得在所不惜。她故意让所有的头发披下来,几乎要遮住整个脸。

        曾经的那场在KTV的相遇又回到她的脑海。那摇曳的灯光,暧昧的歌声,朱天的狂妄菲薄,王总的隐忍成熟,一切一切,仿佛那么近,却已那么远。

        回到315。两个男人已经点好了歌。吴芮不动声色,将酒放在茶几上,问:现在要打开吗?朱天一张口,就是那熟悉的酒气,开,怎么不开,还带回去不成?

        吴芮站起来,到包房角落的柜子里去取酒杯,却被朱天拉住一条胳膊。于是在朱天的手上的劲道下,她坐下来,挨着两个男人。□□的皮肤与两个男人贴近,是她已然习惯了的工作,然而现在却有芒刺在背。

        朱天一手拿着话筒,一手搂着吴芮,扯开了喉咙:妹妹你坐船头,哥哥在岸上走,恩恩爱爱纤绳荡悠悠。一边唱,还一边夸张地将搂着吴芮的那只手荡来荡去地荡悠悠。

        一瓶XO很快就见了底,吴芮在心里窃喜,看来今天这一单收入不错,遇上冤大头了。

        吴芮的眼睛在酒精的作用下有些迷离,本来用头发遮住的脸也露了出来。朱天拿了酒单又看了一遍,抬起头看见躬身站在他面前的吴芮,突然眼神有些涣散,随即放浪不羁的形象就收敛了起来,有些颓然又有些突然松弛下来的变得软塌塌的,像一堆沙发上的烂棉花。就如同到了一个阈值,终于烂醉如泥了。

        令吴芮感到意外的是,几天以后,王总来了。点名45号,娜娜。王总狠狠地抽着烟,说,你不是在医院照顾你父亲吗?吴芮对这样的质问感到屈辱。但是王总痛心疾首的眼神令吴芮多少感到有一丝暖流在缓缓的从内心升起。这也是她日后多年的一点念想:王总,他应该也是有过那么一点,爱过我的。

        不管怎样,这一场交战以吴芮的全面缴械而告终,她终于跟随王总回到了公司。吴芮听从王总的安排,由公司提前支付给吴芮30万元人民币,作为她父亲治病的费用。但是吴芮的月薪由原来的5千元减为3千元,这也意味着吴芮将拿着这样的工资为公司服务至少10年来偿还欠下的债务。这是一份双方均可以接受的合同。吴芮给自己签了另外意义上的一份卖身契。还好,不是卖无可卖。

        有了三十万元的底气。医院将吴吴芮的父亲转至特护病房,配备了专门的护理人员,治疗也开始系统地进行,化疗,放疗,基因治疗,中西医结合治疗,各种尖端武器都给用上了。吴芮进一步感到钱的重要性,对于那些没有听说过的治疗方式,吴芮怀抱着极大的希望:现在果然是医学昌明了,谁说肝癌治不好呢?只不过是没钱治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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