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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杜鹃,杜鹃。 修BUG


眼见着就要到午时,忙忙碌碌的众人终于等到了梼杌。

        顾可昭第一个撂挑子,她抱起到处乱跑的小萝卜,总算是舒了眉:“梼杌辛苦了,我们找个酒楼用午膳罢,权当是犒赏你。”

        梼杌这吃货受宠若惊还来不及,哪有什么异议,亦步亦趋的调头带路。

        云日月匆匆和手下交代几句,一脸坦然地跟了上去。

        常飘飘偷偷放下手中的账册,悄悄瞄了一眼正翻阅信件的梅幽,蹑手蹑脚地追随大部队而去。

        待梅幽觉得腹中饥饿,放下了手中的活计,他环顾四周,对着空气狠狠地磨了磨牙。

        众人随便选了家清净的馆子落座,梼杌不甚满意此间菜色,嚷着要去吃路边的摊位,小萝卜也积极响应。云日月被两人如出一辙的哀求眼神打动,大手一挥,批了银子打发走了两位小祖宗。

        常飘飘欢快地和小萝卜挥着手:“圆圆,记得帮哥哥买城南的红豆小点~”

        小萝卜牵着梼杌的手,乖乖地点头,唔,可这个人到底是哥哥还是姐姐呀,好奇怪哦。

        这家酒楼门面虽小,菜色却精致得紧,盘子的样式也别致。

        顾可昭看得心中欢喜,动筷的时候不忘赞上一句:“这老板倒是个爱花之人,先不论味道,这卖相就算得上是不落俗套。”

        常飘飘夹了一片糖山药,破坏了整个冷碟的摆盘:“少见多怪了不是?这儿的每家店都如此,这镇子信奉杜鹃神女,花形自然是随处可见。”

        顾可昭把玩着手中的白釉花杯,略略看了看店里的陈设:“杜鹃?可这儿的花种类颇多啊。”

        常飘飘懒懒舀了一勺鱼汤,试了试温度,还颇有些烫嘴。

        “这儿的花可全都是杜鹃,品种不同就是了。”

        顾可昭吃了几口,有些失望。这饭菜看着虽好,味道却欠缺了些。加之她早上吃的不少,现在便不想多吃了。索性顺手接了云日月递过来的调羹,一边有一搭无一搭地听常飘飘说话,一边“故作随手”地把自己跟前的菜夹给云日月。

        “这其中有什么典故,讲来听听。”

        美人相邀,常飘飘留恋地看了一眼桌上的菜肴,给自己斟了杯茶水,万分不舍地放下了筷子。

        宣朝末年,政局动荡。

        那时候的子规镇还不叫子规镇,叫花柳镇。

        别想歪了,不是那个花柳,是正儿八经的花和柳。

        花柳镇阳光明媚,气候温暖,每逢夏日是鲜花飞絮样样不少。

        地方各官员闻风而动,各个急着为自己谋取后路,可偏偏还就有那么个特例脱颖而出,想救民于水火。

        当时的皇帝昏庸无道,亲佞远贤,中朝早已是风雨飘摇。皇后倒是个有脑子的,觉察出要大事不好,死命撺掇着皇上将自个儿的儿子送出皇城,无论如何也要保上一命。

        花柳镇成也花柳,败也花柳,偏偏因为风景好,被钦点成太子避难所。

        太子被那皇帝一手带大,人品自然指望不上,更不是盏省油的灯。他爹把他丢在这偏僻的小镇,他还满心欢喜,深深觉得父皇是派他游山玩水,错把逃命当消遣。一路上大张旗鼓,彻头彻尾的纨绔做派。

        这花柳镇偏安一隅,反倒受了穷字的庇佑,是个安泰的地方。

        水至清则无鱼,这花柳镇的县令是十里八乡出了名的孝廉正直,恰恰因为如此,断送了自己的官路。

        在这个地方圈了几年,县令也不再有旁的想法,唯一的愿望就是治理好自己的地盘儿。他勤政爱民,刚正不阿,因着他的功劳,这花柳镇不仅风景美,民风也是和乐,连偷鸡摸狗的事儿都少得可怜。饱暖思什么我就不提了,这县令也是凡胎肉骨,逢了春季,不免俗地衍出几缕情思。

        正巧,皇城有户人家举家迁来此地图个安稳,县令是个好心肠,忙里忙外,帮上帮下。这户人家九成九是书香门第,从主子到家仆都是知书达理,更重要的是,还生了个钟灵毓秀的闺女。所以,县令此举是不是目的不纯,这事儿还有待观察。

        这家小姐可不像这花柳镇的三花和铁妞一流,绝对是根正苗红的大家闺秀,初来乍到就让人为之一叹。

        这小姐名为缇雪,端得是肤如凝脂,鬓若裁云,一双眸子仿佛盛满了天河璨星。

        那天阳光正好,县令正领着几个捕快兜风,忽然发觉来往路人都纷纷驻足,他也随了大流,止了步子一同翘首以待。缇雪身着桔红色的缎绣烟罗衫,飞月髻中斜斜钗了刚折的花枝,好奇地掀了窗布,悄悄向外张望。她的马车与县令擦身而过,空余一串马蹄声。这惊鸿一瞥勾走了县令的三魂七魄,所谓一见倾心,大约便是这样吧。

        缇雪刚好是二八年华,开窍的年纪,面对时不时就偶遇一次的县令大人,难免生出几分不一样的心思。

        虽说算不得干柴烈火,但也能冠上个郎情妾意的名头,爱情总是来势汹汹。

        春天一同吟风弄月,夏天又互诉衷肠,在秋天一起种过了菠菜之后,两人以最快的速度敲定了亲事。

        如果没有后来太子入城的那日,倒还真是一段才子佳人的故事。

        缇雪待嫁闺中,却仍旧能听到四邻谈论县令大人的千好万好,敌不过心中万般相思,总是想逾矩看他一看。寻了个机会,缇雪带了丫鬟,偷偷地溜出府去,想会一会她的情郎。

        这一会,便横生了枝节。

        那太子进城,摆足了排场,遣了几十护卫开道,极为扰民。

        县令闻风而动,立刻前去主持公道,想惩罚这恶霸一番。缇雪在县衙扑了个空,心中有些担忧,也朝着城门口去了。

        缇雪来时,只见县令死死护着手中哭闹的孩童,被那太子的手下揍得鼻青脸肿。待缇雪看清了太子面容,她怒不可遏,挺身而出。

        镇民们焦心不已,生怕未来的县令夫人有什么折损。没想到那太子却是偃旗息鼓,喝止了打人的手下。

        停手不过是暂时的罢了,他是高高在上的太子,这小小的七品县令阻了他道路,让他又怎生能咽下这口恶气。待夜幕降临,他本着睚眦必报的原则,派出手下暗杀县令和反抗他的百姓。

        手无寸铁的百姓怎能逃过侍卫的大刀,书生出身的县令又能如何躲过这命中劫数呢?

        翌日,花柳镇被号哭声笼罩着,漫天的纸钱好比四月柳絮一般。

        缇雪伤心欲绝。

        这事儿惊动了三王爷,三王爷看着一具具尸首,好似是看入了满眼的荒唐。

        忠君爱国的三王爷看着女儿搂着那县令的尸体嚎啕大哭,万般思绪都化成了一句叹息,他无可奈何。

        国之将亡,不亡才是可笑。

        但他终究是国之一臣,又怎能背叛君主,擅自处置皇室亲族?

        缇雪却无甚顾虑,她哭尽了眼泪便站起身来,着人带了县令和百姓的尸体,扯着太子的衣衫往城郊走去。

        太子面带嘲讽之色,也不挣扎,任凭缇雪拉着他,反倒好看缇雪的笑话。

        缇雪平静地看着县令下葬,待铲上了最后一铲土,她忽地抽出太子身旁护卫的大刀,狠狠地刺入太子胸腹。她动作太快,侍卫一时反应不及,已经是无力回天。

        看着太子的表情定格在惊恐状,缇雪仰天长笑,笑出了口口鲜血。

        缇雪死了,只留下四个字。

        “报应不爽。”

        报应呢,总是来得飞快,数九还没结束,皇帝一派已然落败。

        新皇登基,没有丝毫手软,旧皇子嗣皆被诛杀,连带着一些作恶多端的官员也都个个死无全尸。

        老百姓们对谁是皇帝并不在意,他们在意的是能不能得到更好的生活。新皇此举合了他们的心意,举国欢庆。

        除了花柳镇。

        恶人死了自然是好事,只可惜不能让死人复生。

        花柳镇的冬天是死寂的,每个人脸上都带着深深地怨叹,直到来年春天。

        城郊开满了杜鹃花。

        花柳镇不是个适合杜鹃花生长的地方,杜鹃从未光顾过这里,镇上的老人个个心中有数。

        杜鹃啼血,杜鹃缇雪。

        从此以后,花柳镇好似受了保佑,好事连连。

        据说有那么一年,某位皇帝南下巡游,碰巧经过花柳镇,听闻此事,竟是大为感怀。

        他晨游郊外,随手折下一朵鲜红的杜鹃,花瓣上还残留着夜间积聚的水露。

        “杜鹃,子规也;子规啼血,杜鹃洒泪,妙哉。子规既现,花柳何存?”

        顾可昭定定地看着常飘飘,常飘飘却只顾着填饱她的五脏庙。

        顾可昭看着常飘飘的熊样,失望地移开了眼神:“就这样?”

        常飘飘大口吞咽着鱼汤,对美人的反应很是不满:“泥还要肿么样!窝都讲完了!”

        顾可昭嫌弃地看着常飘飘不雅的吃相,手上却将饭菜帮她推近了些:“慢点儿吃,当心噎死你,本来就嘴笨!”

        常飘飘连声抗议:“窝哪里嘴本!”

        “你这故事也太老套了,半点新意都没有,不合常理,实在无趣得很。”顾可昭从常飘飘筷底抢来最后一个鸡腿,放在云日月碗里。

        常飘飘被气得直翻白眼。

        云日月看着碗中的鸡腿,眉目含情。

        杜鹃,杜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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