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五话 指标
回到桃花峪，贾小涛见到苏达的第一句话就是，“达哥，也你怎么出差去了那么久啊……”
苏达脑子快，知道这是王律师和杜斌在替自己打掩护。
王律师刚和几个农业大学的专家开完会，给苏达带来了几个好消息。
目前基本建成的生态农场，除了几个实验室还在规划中以外，其他的硬件设施已基本建成，将近七百亩的面积分为了三大区。
第一区，绿色有机果蔬。
这个区域里的种苗，都是技术人员从全国知名的种苗基地，甚至直接从农科院校引进的绿色有机品种，造价，运输以及保管，育苗成本都比普通种苗高出不少，但据农业专家称，只要种植方法得当，把关严格，科学施料，一旦这些种苗成熟后，它们的营养价值和微量元素是不同果蔬所不能并肩的。
为了迎合巨大的北京市场，生态农场严格把控种植环节及用料，打造百分百的纯生态绿色有机果蔬产品，与当下人们所担心的农药残留以及环境污染所引起的食品安全恐慌，形成鲜明的对比。
这一区，是生态农场的重头戏，也是将来要着重打造的金字招牌。
第二区，生态牧场。
这一区的面积比果蔬区面积小一些，但要求也很高。
早前，项目组专门从农科所请了几个畜牧业的顾问，确定了生态牧场的基本框架，已中小农牧产品为主，打造无公害绿色肉类。在农科所的顾问的推荐下，项目组采购了全国最优秀的种羊、种猪，高薪聘请相关专业的高材生进行生产管理，而鸡鸭蛋禽类因为占地空间小，所以采购数量也不算少。
目前，第二区的所有生产计划指标，都在为了赶在今年农历春节前的旺季而加班加点，极力避免任何一场人为因素引起的损失和失误。
第三区，半成品加工包装区。
这个区域的承建，是在王律师的建议之下开始的。
这个区域的硬件设施已经全部到位，所需的流水线员工也大都来自桃花峪本地的村民。这些村民家里大都开的有农家乐，因为不缺人手，也不愿在家闲赋，并被聘用到第三区工作。
根据云鼎轩集团的文件指示，雇佣桃花峪本地村民的工资待遇都是相当优越，而且福利制度健全，婚假产假一应俱全，这也算是项目组报答桃花峪人的一种方式。
王律师拿着会议纪要，递给了苏达。
苏达静下心，仔细的看了又看，心潮澎湃，这个历经千辛万苦，百般折磨的项目，终于逐渐清晰了起来，自己虽然没有特别的功劳，但总算也对得起孙晨和王丽芳的一片苦心栽培，于公于私，苏达都觉得自己做的虽勉勉强强，但问心无愧。
可当自己真的沉下来的时候，苏达却在担心一个人，马猴儿。
“好久没有这小子的消息，也不知道他最近在忙些什么……”
拿出手机，苏达翻出了郭英的号码，打了过去，可郭英的一番话却让苏达惊讶的下巴差儿点掉地上。
“郭英，是我听错了，还是……你再说一遍，马猴儿去干什么了？！”
“达哥，你总算回来了，天明哥他……他去特种清洁公司上班去了！天呐，我成天提心吊胆的……”
苏达琢磨了一下，没太明白，“特种清洁公司是干什么的？他不是卖快餐挺好的么，怎么会……”
“那个公司就是在高楼大厦外面，给人家擦玻璃的，每天都像蜘蛛侠似的，你说我能不担惊受怕么！”
郭英这么一说，苏达脑子里立刻有了充足的画面感，那都是欧美电影里的一些经典桥段：
下午时分，纽约曼哈顿商业区的一座摩天大楼里，八十八层的员工们正在无聊的工作，男员工浏览黄色网页，而女员工却在磨洋工似的打着字。忽然，巨大的玻璃墙体外，从天而降的滑落下来一台脚手架，脚手架上站着一个身材健美，相貌英俊的半裸肌肉男。肌肉男拿着沾满雪白泡沫的玻璃刷，正在轻松惬意的工作，而刚才还无聊的女员工们已经接近疯狂，口水流的满桌子都是，而男员工却嫉妒的眼红脖子粗……
不对！这是北京！马猴儿干这个肯定是有原因的，要不他不会铤而走险的！
苏达把自己从幻想里拽出来。
“他在什么公司，在哪里上班，你有空的话带我去一趟。”
郭英在电话里想了想，“天明哥他不让我告诉你，否则他又该对我发火了。达哥，他这人心眼儿小，你别往心里去，你俩可是多年的同学和朋友了……”
“你放心，我肯定没往心里去，我还想找他商量事儿呢。”
“商量事儿？”
“对，我现在工作即将完成了，我现在有时间和精力去干自己想干的事情，重新开始创业，如果马猴儿愿意的话，我想我们一起。”
“太好了！我愿意！我一百个愿意！”郭英兴奋的在电话里喊到。
“那也得看马猴儿，他愿不愿意。”苏达。
第一次高空作业就尿了裤子，把几个老员工笑趴在地上，马猴儿的心情可谓是无比的心塞加沉重，可要命的不光如此。
马猴儿戴纸尿裤的“佳话”，也在这家不大的公司里迅速传开来，搞的人人一见到马猴儿，就觉得他有一种莫名的喜感，就忍不住想笑，那中国发自内心深处的笑，可笑的笑。
可叹马猴儿维护了二十多年的光辉形象，就这么毁于一旦。
当然，关于吓尿了这件事，马猴儿没有对公司外的任何日提起，包括女朋友郭英。
这么一个嫉妒好面子的家伙，怎么可能抱着女朋友的大腿，哭诉那天在百米高空中的不幸遭遇，然后从此以后直至后半生，让自己的终身伴侣想起自己的时候，脑海里总伴随着出现一个穿着纸尿裤的形象。
这是万万不可以的，绝对不能！
为此，别管在公司里被人笑话成什么样子，马猴儿回到家里面对郭英的时候，依然装出自信满满的架势，放佛一切依然在他的掌握之中。
郭英刚挂掉苏达的电话，马猴儿就下班进了屋。
看着马猴儿一身蓝色的连体工作服上，有不少斑斑点点的污渍，而且额头上还有一抹乌黑的油渍，郭英就知道，男朋友今天的日子不怎么好过，一定非常辛苦。
“我饿死了，饭好了没？”马猴儿凑着鼻子就往厨房里钻。
“你先去洗手换衣服！”郭英一把将他推进洗手间。
马猴儿脱下连体工作服，换上了居家的睡裤和拖鞋，去洗手间里洗脸洗手，不大一会，又笑嘻嘻的进了厨房。
“有肉么今晚？”
“就知道吃肉！你知道现在肉多贵么？快15块钱一斤了，你天天这个吃法，我可管不住家里的这点钱了……”
郭英嘟着嘴假装生气，脑子里却想着办法把话题往苏达身上引。
“浮云！浮云！都是浮云！不就是钱么，钱不够了存折里取啊，里面不是还有好几万呢么！我工作这么累，肯定得吃肉，我是食肉动物！哈哈……”
马猴儿嬉皮笑脸的从身后抱住郭英。
郭英又气又乐，轻轻推开男朋友。
“就知道取钱，也不见往里存钱！咱俩这么一个坐吃山空的活法儿，早晚都得露宿街头！我估计啊，你每月吃的肉比你的工资还多呢……”
马猴儿又死皮赖脸的凑过来，“哪儿会呢！我干这个也只是眼下的权宜之计，不了解这里面的内情，我怎么敢另立门户呢！”马猴儿忽然一本正经的说道，“你还别说，这几天我还真摸到了一些门道儿，iru他们公司里的那些设备，有些必须是专业厂家生产的，而有些自己可以去市场上专门订制，不仅价格实惠，而且质量也有保障……”
“哎呀！”郭英拿着炒菜铲转过身，“你就算有调查清楚了，你怎么干？你的几十万资金从哪儿来？你的资质谁帮你去跑？公司场地和人员你自己一个人能顾得过来么？”
马猴儿脸色也渐渐沉了下来。
“这些事不用你操心，我自有打算，赶紧做你的饭，我饿了！”
说完，马猴儿趿拉着拖鞋走出厨房，叼着烟打开了电视。
郭英深深呼出了一口气，转过身继续炒菜，一会儿，两盘菜，两碗米饭端了出来。
马猴儿二话不说，灭了烟，拿起筷子，端着碗就往嘴里扒拉，比电影《1942》里吃饭的样子好不了多少。
郭英细嚼慢咽的吃了几口，试探着说，“天明哥，我知道你每天都挺辛苦的，但咱也得有个可行的计划吧，你这么玩命干，什么时候是个头儿啊，既然想要创业，那咱们就得找合作伙伴，光依靠咱自己的力量是不行的……”
马猴儿依旧埋头苦吃，没有回应。
郭英放下碗筷。
“天明哥，有时候人只要后退一步，就会海阔天高，这句话你不会不知道。你要强，你脾气不好，这我都知道，可你仔细想过没有，现在这个浮躁的社会上，谁的脾气好？哪个又不是争强好胜？全天下的人不会所有人都会让着你，躲着你，有几个人能做到苏达那样……”
“苏达？”
马猴儿嘴里停顿了一下，轻声念道。
郭英一看时机来了，马上凑近一些，急切地说：“对啊，这个社会上的尔虞我诈太多了，可你仔细想想，苏达有没有欺骗过你什么，或是侵占过你的利益，我觉得都应该没有。那你为什么还要如此的记恨他，偏偏和他过不去呢？你说你现在偌大的北京城，你身边还有几个朋友？”
马猴儿咽下嘴里的饭菜，也放下了碗筷。
“是苏达让你来当说客的吧？说吧，他什么意思？”
“不是他让我来当说客，而是我自己想说这些话。天明哥，一个好汉三个帮，现在的社会不是解放前的上海滩，现在需要团队和伙伴的力量才能创业，就算咱接着卖快餐，不是还得找关系，托朋友么，灯饰城的张姐不是也帮了咱不少忙，其实就是这个道理，你不会不知道啊……”
“哼……”马猴儿表情有些不屑，“苏达朋友多，苏达人仗义，苏达人大气，什么好事儿都落到他的头上了，我马天明就是个小肚鸡肠的倒霉蛋儿，是这个意思吧……”
郭英一听马猴儿这么说话，就明白这样下去没有三句话就要吵起来，当下也不知道该从何说起，一时间急的直咬嘴唇。
“我每天登高爬低的玩命儿是为了谁？难道只为了我自己？我在北京这么多年，想养活我自己的方法有一千种，还犯不着受这个罪，搞的我都尿了……”
马猴儿口中的那个“裤”字几乎要脱口而出，到嘴边又硬生生的压了回去。
“什么尿了？天明哥？”
郭英紧咬不放，追问着。
马猴儿头皮一阵的发麻，暗暗庆幸自己的嘴即使刹了车，否则光辉形象不复存在。
“没啥……尿不尿的，最凸鲁了一下，没啥……哎呀，反正就是说，我自己的事儿我自己弄，不用找别人，别人都靠不住，这世道，靠树树倒，靠人人跑，只有靠自己才是正道！”
“什么人靠的住，或靠不住，这话不能光你一个人说的算啊！”
门口忽然有人说话，嘎吱一声，房门被轻轻推开，苏达探进来脑袋，一只脚已经迈了进来，笑着问，“我可以进来吗？”
亚运村，云鼎轩总店。
一楼到三楼，食客们人头攒动，包厢和大厅都座无虚席，服务员们跑进跑出的传菜，大堂经理小步快走，一切紧张而有序。
孙晨和王丽芳在五楼的办公室里闲聊。
“为什么只有一个指标呢？咱们集团也不算小了吧，每年纳税也算是大户吧？”
王丽芳一脸的不情愿，看起来还有些不服气。
孙晨呵呵一笑，“这种百年不遇的好事能给咱们也应该知足了，你要知道，现在一个户口指标可是用多少钱都买不来的，这也就是看咱们是纳税大户，才给的特殊照顾，一个就一个吧，咱俩尽快定下来给谁，明后天就得报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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