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背道而驰
当诗羽诗楠回到流光镇，已是深夜，害怕娘亲因担心两人而苦苦等待的心情，更是耐不住性子加快了脚步，月亮仿佛看出了他们的孝心，用自己皎洁的月光为他们映照着黑暗的道路。
刚到家门前不远处，就看见破烂不堪的小屋还是灯火明亮，小屋内烛光映衬着娘亲的影子坐在桌边，手上拿着什么东西不知道在做些什么。
突然屋内传来“啪”的一声脆响，身影透过窗户在诗羽诗楠接近门前时缓缓倒下。忽然出现的一幕，让诗楠诗羽瞪大了眼珠陷入了恐慌，二话不说，急迫的冲进屋内。
冲进小屋，桌面上的烛火被打开的木门刮起的微风吹得胡乱摇曳着，木桌边，见娘亲脸色惨白的倒在地上，诗羽一个箭步来到孟情身边，搂起肩膀从背后慢慢扶起，诗楠也是一脸焦急，蹲伏在她面前，不停的喊叫着：“娘，娘！”
在孟情的左手边，地面上碎着几块白色玻璃瓶的碎片，诗羽看得出是药瓶，想来这就是娘亲手中刚拿的东西，而那声脆响就应该是此物摔碎传出。
也许是诗楠的喊叫声起了作用，昏迷中的孟情眼皮微微颤了颤！
看到还有一丝气息，诗羽也是跟着喊了起来，“娘，娘你醒醒！”
好像是听到了两人的喊叫声，孟情使出了最大力气缓缓的睁开了眼睛，看到终于回来的两个孩子，脸庞上勉强挤出一丝苍白的微笑。
“诗羽...对不起...娘骗了你！”孟情用着虚弱的声音断断续续地对诗羽说道。
面容十分憔悴，让他们看着格外心疼。“娘，你别说话了，我这就给你找大夫去！”
诗羽急切的话音刚落下，便要起身去找大夫，却被孟情打断。
“没用的...娘的疾患已有五年了...能挨到今天已经很感激老天爷了！”
“娘，我不让你死！”听到孟情绝望的话语，诗楠流着眼泪痛喊。
“诗楠...娘只是去一个地方找你爹而已...不用为我哭泣！”诗楠闻声没有得到一丝安慰，内心反而更加痛不欲生，低着头不敢让娘亲看到自己难过的脸。
孟情颤抖着伸出右手，很艰难的来到诗羽脸边，抚摸着诗羽的脸。“诗羽...你很聪明...娘不奢望你日后能有什么大富大贵...只希望你能健康快乐的生活着。”
“娘！只要您好好的，我们过什么样的生活都是幸福的！”诗羽闻言带着哭腔反言道，伤心的眼泪也在不知不觉中从眼眶中流出。
转过头，又伸出左手缓缓的来到诗楠的脸庞，干涩的嘴唇动了动。“诗楠...娘不在...你别任性...凡是都听哥哥的话。”
“咳~咳~”
“娘，娘！”两人紧紧的看着娘亲，生怕下一秒的到来，如果时间可以定格，即使付出生命为代价相信他们也会毫不犹豫的接受。
“你...你们两人要...互相照顾...不要...不要忘记双生花代表着你们...兄弟之间的情义...我会在另一个世界..为你们祈福...平...安...”
孟情的呼吸渐渐变弱，话音也随之越来越小，直到最后一个字，孟情的眼睛缓缓的闭上，手突然的从二人脸上滑落，发绳也在不知不觉中松开，玉发链顺着乌黑的长发一起掉落，“啪”的一声，发链摔碎成两半静静的躺在地面。
感受着脸上的余温，看着眼前再无呼吸的娘亲，诗楠终于是忍受不住内心的撕扯，“娘~”悲声喊道。
诗羽看着这一幕声泪俱下，抱着娘亲的尸体怎么也不肯放手。
昨日还在为孟情的生辰，其乐融融，今日却是阴阳相隔，永不再见，十五年的陪伴，却在一夕之间悄然离去，任谁想都不可能坦然接受，又何况是两个十五岁的孩子呢！
房外雷声轰鸣，乌云不知是何时布满了夜空，突如其来的大雨透过如补丁一般的房顶，瞬间浇灭了屋内唯一的蜡烛！整个夜晚都是哭喊声闪电声交杂在一起！
大雨磅礴的夜晚，诗羽诗楠背负着孟情的尸体一路冒雨来到了流光镇外。
自从孟情的丈夫充军，孟情每日劳作过后不论多晚，都会在镇口上等上一会，期盼丈夫归来之日。就这样孟情一等就是八年，诗羽诗楠十岁之时传来噩耗，听闻传讯的孟情整日以泪洗面，自那一刻起，孟情便是患上了疾患。
所以诗羽决定将孟情的遗体葬在镇口外，韵藏着娘亲多年等待终相聚的情谊。
城镇外，诗羽诗楠将娘亲的身体轻轻的放到一旁后，便跪在一片长地，不停地徒手挖着泥泞的土地。
雨滴宛如小石子一般敲打在身上，他们的脸上已经完全看不清是泪水还是雨，也看不清二人的表情是多么的痛苦。
两人边挖着泥土边嘶声裂肺喊着娘亲，可怜的模样任谁看去都会有恻隐之心。
不知挖了多久，兄弟两人的双手皆因挖掘泥土而渗出鲜血，参杂着雨水和鲜血的泥土，一点一点的被堆积起来。当土坑挖好，两人的双手已是鲜血淋漓，浑身已经湿透，衣服上还带着泥土。
又抱着娘亲的尸体许久，终于是不忍的放入挖好的坑洞中，嚼着泪水，慢慢的将泥土推入坑洞中，随着尸体被泥土一点点的覆盖，两人的哭喊声也越加的痛苦。他们知道再也见不到娘亲，再也不能和她说话了，再也不能吃她烧的菜了，甚至以后的日子都不再有她的陪伴了。
这一夜，是诗羽诗楠有史以来最为痛苦的一天。
天蒙蒙亮，雨也随之慢慢的褪去，跪在土坟一旁的两名少年如泥人一般，一动不动，直勾勾的盯着土坟前立着的木牌。鲜红的“孟情”二字已经深深印入木牌。
也不知跪了多久，诗羽慢慢的站起身来，走向坟边，从怀中拿出已经摔成两半的发链，放到孟情的坟头之上，屏息凝视着。“娘，你放心，我一定会照顾好弟弟的。”
“谁要你照顾？”诗楠站起身，脸上充满了泪水与怨愤看着诗羽。
“诗楠，你怎么了？”被弟弟的责怪感到疑惑，诗羽不解的问。
“都怪你，明知道娘身体不适，却瞒着我不肯说明，如今娘死了，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诗楠，我...”诗羽想解释什么，可是又说不出口，毕竟确实是自己瞒着诗楠不对！
见诗羽哑口无言，诗楠走到坟边，拿起一半破碎的发链又是说道，“都是你的不对，我再也不想见到你了！”
说完诗楠不再多言，背过身渐渐的跑远离去，看着诗楠远去的身影，诗羽心里充满了自责，又看了看孟情的坟头后，长叹一口浊气。
孟情在世的时候，非常疼爱诗羽诗楠两人，诗羽对自己的弟弟也是爱护有加，两人几乎十几年来没有过任何争吵，可如今娘亲的离去，对二人打击太重，父母双双而亡，弟弟又将所有的过错埋怨到了自己的身上，诗羽也是心如刀割。
可不论怎么说，他都不会放弃弟弟，两人都是彼此唯一最亲的亲人了，诗羽这个当哥哥的更是要提起担子成为弟弟的依靠，从忧虑中醒来，拿起另一块破碎的发链便向镇内追赶而去！
流光镇内，吴昊三人远远地看着满身泥泞的诗羽渐渐的走来，脸庞立刻涌上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诗羽走来却好像看不到他们一般，匆匆的走过身旁。
见诗羽路过身旁无视自己，便漫不经心的嘲讽道，“怎么？你这是给谁挖坟去了？”
闻言后，心中有所触动的诗羽一股怒气上身，停下了脚步，转过身怒视着吴昊三人。一向温文尔雅的他，终于在此刻爆发了，他愤怒的脸扭曲成暴怒的狮子一般，仿佛从囚禁多日的牢笼出来似的，面容极其恐怖令人害怕！
看着可怕的诗羽，好像强大的威压一般冲了过来，吴昊等人不由的心生胆颤，想来从未见过诗羽暴怒的样子，单是一个气场便被吓到，哆嗦着牙齿，退缩了两三步不敢吱声。
“有没有看见诗楠回来？”诗羽面无表情，如寒霜吹来的冷漠眼神冷冷的盯着吴昊。
“没...没有”，心里还在胆颤的吴昊弱弱的回道。
不再理会吴昊等人，转身迈起步伐，笔直的往家走去。如此的挑衅证明他还算理智，与这些人渣纠缠又有什么用，何况他一直相信着娘在天堂看着他，如果孟情还在，绝对不愿意看到他去伤害别人。
即将到达家，映入眼前的却是一堆被大雨冲垮的木屋残骸，在昨晚的暴雨中，他们失去了娘，也失去了这个生活多年充满回忆的小屋。
诗楠也没有回来的迹象，手中紧紧的握着碎玉的诗羽，内心默默说道，“娘，我绝对会找到弟弟，我答应您的，我会好好照顾他！”
不再留恋，转身离去，沉重而又坚毅的脚步，仿佛是在给背后的房屋废墟告别一般，再见了过去，再见了我们的家。
诗羽毫无留恋的走出了流光镇，他了解诗楠的性格，诗楠是在躲着自己，他们两人土生土长在流光镇，躲在这里无疑是最蠢的，既然是躲就一定不会在流光镇，他要去诗楠有可能会去的地方寻找他。
在他想来，诗楠能去的地方唯有娘亲提到过的乐都城。毕竟没有离开过流光镇的诗楠，没有去过任何地方，甚至听说过的地方也没几个。诗羽下定决心开始只身前往乐都城，他相信在他们之间的这种感觉和多年的默契，他相信他们一定会在乐都城再见。
他也相信着诗楠只是一时接受不了娘亲的离去而已，并非真正的恨着自己，不管怎么说他们都是兄弟。
踏上路，诗羽总是东张西望的看着附近的景物，希望能看到未跑远的弟弟就在某个角落。可结果不尽人意，几个时辰一路走来，除了荒无人烟的森林之外，就是一些飞禽走兽，一直走到白桂村的他连弟弟的影子都未见到。
站在白桂村口，诗羽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看看了快要下山的太阳。
默默想到，“看样子今天只能找到这里了，先去打听一下村庄里有没有人见过诗楠。”
白桂村是一个偏僻的小村庄，村庄里也住着不少户人家，诗羽耐心的一个个走上门前打听弟弟的下落。
“你好，请问你有没有看到一个和我长得一模一样的少年？”
“...”听着诗羽莫名其妙的问话，不解其意的村民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你好，请问你有没有看到一个和我长得一模一样的少年？”
“看到了，不就是你么。”
“额，不好意思，打搅了。”诗羽摇了摇头心里感叹。“看来是没见过，如果见过诗楠，一定会说怎么又看到你了！”
天色越来越暗，黑夜渐渐笼罩了整个白桂村，诗羽从村头到村尾挨个的问一遍，却毫无诗楠的消息，只剩下最后一户人家。虽然诗羽已不抱希望了，但还是决心上前询问一下。
“咚”“咚”“咚”~
“请问有人在吗？”诗羽上前敲了敲门后，又对院内大喊了一声。
“来了，来了。”院内传来声音，踏着脚步来到门前。
“叽~”木门被慢慢的打开。
“有什么事吗？”开门的是一位年近四十的大叔，站在门边打量着诗羽。
韩立一副朴素的装扮，简陋的衣服，粗眉大眼，说话的声音很淳朴，看上去就是那种地地道道的老百姓。
“请问你有没有看到一个和我长得一模一样的少年？”
“额...没有见过。”韩立也是疑惑了一下少年的话语。
“谢谢，打扰了！”
正准备转身离去，听闻诗羽声音的韩竹突然从韩立的背后钻出。看到前来询问的诗羽后立刻激动的叫道：“诗羽哥哥，是你么？”
听到熟悉的声音，诗羽撇过头一看，原来是韩竹，前日刚将她送回白桂村后，没想到这么快就又能见到，真是有缘。
“嗯，是我。”
“太好了，没有把你认错，那么你在找的那个和你一模一样的少年就是诗楠哥哥了，他怎么了？”韩竹抿着小嘴兴奋的问道。
闻言，诗羽顿时想到了白天弟弟撂下几句怨愤的话语和渐渐离他远去的场景，低下头犹豫了一下。“他，他离家出走了，我正在寻找他”。
站在一旁的韩立，见女儿与少年相熟的样子，“小竹，这位小兄弟是？”
“哦，爹爹，这就是在山上救我和帮助我回来的诗羽哥哥。”韩竹微微转过身对韩立介绍道。
“啊~原来是韩竹的恩人，快快进来，我是韩竹的爹，你叫我韩大叔就行了。”说着的同时韩立将诗羽拉进了院内，韩竹看了看韩立憨厚的举动笑了笑，默默的关上门。
“我还没好好谢谢你送韩竹回来的事情呢，天色都已经暗了，今晚就在我这住下吧。”
“啊...哦...额...那...打搅了！”被韩立的热情弄得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吱唔了半天诗羽也唯有答应。
毕竟韩立如此热情，诗羽若是推脱反倒有些不尽人意了，正好天色已晚，也没什么住宿的地方，弟弟又没寻到，只有暂且住下再作打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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