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5章:天灾
宋海棠还没等去镇上李家庄就迎来了一场大雨。
李冯氏的腿疼病又犯了，天天躺在床上疼的哎哟哎哟的叫唤。李大郎和蒋氏也是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地里刚种上的种子，原本是挺盼着来场雨的，可这场雨委实大了些。
大雨下到第三天的时候，李大郎终于忍不住披了蓑衣冲到了地里去看了看。回来便捶胸顿足，一直念叨着老天爷不给活路。
宋海棠看着一身泥泞的李大郎，整个人都愣住了。这模样，是去地里打滚了不成？
这边蒋氏看到李大郎这副样子，当下就哭了出来，她一边哭一边问：“孩子他爹这是怎么了？你不就是……”
“种子全冲出来了，我想着在填回去几个……雨太大，没留神跌了一跤。”李大郎拧着眉，神情落寞。
宋海棠站在屋檐下看着那一刻不停的雨水，看着浑身都是泥的李大郎，一时之间竟是什么都说不出来。
所有人都是沉默着，因为下雨已经好几天没去过学堂的李大柱都小心地低下头去，将小小的身子缩在李春桃的身后。
过了好长时间，李冯氏才开口，声音带着几分喑哑：“春桃娘，去给大郎那身干净衣裳换了，这种天别再冻着。”
“哎。”蒋氏点头，连忙拉着李大郎顺着檐下躲着雨回了自己的屋子。
“小妹，你去灶房熬点姜汤。”李冯氏又吩咐李小妹，转头看着三个孩子叹了口气，“你们啊跟我进屋子吧，站在这儿干啥啊。”
宋海棠跟着李冯氏进了屋子，还没挨到床边，宋海棠便问：“姥娘，等到雨停了咱们再去重新种一遍还能行吗？”
“唉……”李冯氏看着宋海棠摇着头叹气，“这么大的雨，地里的种子只怕都要泡烂了。老天爷这样，可让人怎么活！”
“买粮食呢？”宋海棠又问。
“这种时候恐怕不止咱们李家庄没收成，这粮价刚跌，指不定又要涨成什么样子呢。”李冯氏感叹了一句，突然就收住了话头，在她眼中，宋海棠到底还是一个才七岁的孩子，能懂什么呢。李冯氏从一旁的抽屉里摸出一把糖来给三个孩子一人手里塞了几块，闭上眼睛不说话了。
宋海棠皱眉。他们只把她当做孩子，根本就不会将那些重要的事情说给她听。宋海棠想要多加了解这个世界的种种，只怕还得自己费心。
不过，她来到这个世界快要四个月了，还不至于一点办法都没有。这个村庄和宋海棠小时候生活过的北方农村没有什么区别，农作物的生长大约也是一样的。唯一的区别就是，宋海棠在穿越之前，从来没有经历过这种靠天吃饭的生活。
宋海棠明白这个时代也是有着不种粮的大户人家，他们的吃穿用度无非是靠了一个“钱”字。不管在哪个时代，有钱才是硬道理，什么士农工商，商为末，都要饿死了还要什么面子？
只是怎么赚钱？如何赚钱？宋海棠如今根本没有方向。
宋海棠手里一直握着李冯氏塞过来的糖，李大柱吃完了自己的看着宋海棠手里的便有些馋，他轻轻拽了拽宋海棠的衣袖，眨巴着眼睛一脸渴望地看着宋海棠唤了一声：“小棠姐……”
宋海棠连忙将手里的糖塞到了李大柱的手里，她看着柱子吃着糖一脸餍足的模样，心中一动，她问：“姥娘这是打镇上买的糖吗？”
这种糖其实很普通，不过就是用麦子加了白糖熬出来的，可是这里的孩子都喜欢吃。
李冯氏自从有了孙子后很久没有去过镇上了，对于宋海棠的问题只能摇头已对。她说：“这又不是什么稀罕物，家家户户都会做的，哪里值当去镇上买了？”
宋海棠愣了一下，有一瞬间想要给自己几巴掌。怎么就没想到这个问题呢，既然李冯氏根本不把这几块糖当成稀罕物，就是说明这东西不值钱啊。可怜宋海棠居然还想要在糖上做文章……
不过宋海棠想着如果能用麦芽糖做糖画许是还能值几个钱的，可……可谁会画呢？
摇了摇头，宋海棠将这个主意彻底抛到脑后去。
她趴在窗边看着外头的雨，心中想着还是得盼着雨停了去趟镇上卖了自己挖的那些紫草和灵芝才是。正想着，宋海棠看到东屋那边李大郎和蒋氏一前一后地往这边走着，蒋氏的眼睛通红，看起来似乎是又哭过一场。
两人进了屋子，李冯氏便从床上下来，走到门口喊了李小妹一声。
李小妹站在灶房门口有些踌躇，现在进去的时候也没多想，现在她手上端着姜汤，哪里还有多有的手去撑伞呢？
宋海棠看着，连忙将放在堂屋门口的伞撑起跑到了李小妹身边，笑着说：“小姨，我给你打着伞。”
“哎。”李小妹应着，小心翼翼地端着一大盆姜汤和几只碗往堂屋走，走了几步便嗔道，“你妗子你舅舅都在那屋檐底下站着，你逞什么能？”
“舅舅妗子心情不好呢，哪有功夫看得见小姨啊？”宋海棠吐了吐舌头，有些费劲地举着伞。
李小妹看着宋海棠被打湿的半边身子，也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脚下快了几分。
进了屋子，李冯氏将宋海棠拉到怀里好一阵心疼。李小妹连忙分了姜汤一人递了一碗喝了，便要拉着宋海棠回西屋换衣裳。李冯氏拦了下来。
李冯氏将宋海棠塞到被子里，叹了口气：“别来回折腾了，棠丫头先在被子里暖和着，我有事要说。”
李大郎点头拉着蒋氏在李冯氏右手边坐下了，李小妹看了看他们也在李冯氏的左手边坐下，春桃柱子便在蒋氏和李小妹中间坐下。
李冯氏叹了口气：“这天气，今年怕是没指望了，大郎等着雨停了去镇上打听打听粮价。咱们家的余钱……今年全置办了粮食吧。柱子念书的事儿不行就在放放……”
“柱子这都念了几天书了，怎么就再放放？”蒋氏一下子坐不住了，她看着李冯氏十分委屈，“柱子念书才几个钱？省下来也不能多买多少粮食！娘，我打听过了，咱们这刘夫子收的学费实在是低廉，我娘家那里的学堂一个月就要两钱呢，咱们半年才……”
“行了，我也不是说不让柱子念书，只是这个天气今年能念几天学？”李冯氏叹了口气，“小妹也该说亲了，你说这种天气，谁还有心思想这些。可若不在紧着些，可就要把小妹耽误了……”
转过年来李小妹便是十五了，过了生日就及笄了。按理说，这庄户人家十三四岁就定亲的大有人在，不过家里人少，为了留着多干几年活及笄之后再说亲的也不少。李冯氏就是打算等着李小妹及笄了在给她说亲的，可眼看着今年这天灾不断，能不能吃得上饭都成了问题，谁家愿意这种年月上多上一个张嘴吃饭的人呢？
李小妹看着李冯氏愁眉苦脸的样子，忍不住嘀咕了一句：“不嫁就不嫁，我在家伺候你们一辈子。”
“哪有不嫁人的闺女？”李冯氏瞪了李小妹一眼，“村东头你张伯家的二儿子倒是个老实的，等着天好写了，让你嫂子去仔细打听打听，还有咱们隔壁宋家庄的里正家……”
“里正家的您也敢想？人家怎么看得上咱们哟。”蒋氏撇了撇嘴。
李冯氏皱眉：“那里正家的亲戚……听说是年纪有些大了……”
“姥娘你干嘛老是想着把小姨嫁给庄户人家？咋不把小姨嫁到镇上去呢？我看着咱们颜神镇也挺好。”宋海棠窝在被窝里嚷嚷。
李冯氏嗔了一句：“镇上的人大多都是做生意的，种庄稼的到底是少，你小姨……咱们怎么敢想哟。”
“里正家的亲戚您都能算成备选的，怎么镇上就不行了？”宋海棠反驳了一句，滴溜溜从床上跑了下来，站在李冯氏的面前有些担忧地问了一句，“姥娘是不是瞧不起做生意的人？”
“这有啥瞧不瞧得起的。”李冯氏摇了摇头，“镇上咱们没什么熟人，怎么知道谁家有合适的呢？”顿了顿，李冯氏看着宋海棠打量了半晌，突然问了一句，“海棠识字呢？”
“识字呀。”宋海棠笑着点头。
“海棠上次跟着舅舅去镇上可看到一家绸缎铺子了？”李冯氏又接着问。
宋海棠想着就是不认字也能认识绸缎铺子啊，她点头说：“那街上就只有一家绸缎铺子。”
“等着雨停了，你去问问那家铺子的管事可是姓冯？那是我一个远方的表侄，他媳妇儿啊可就是有名的媒婆。你一个孩子去找冯家娘子一趟，去打听打听镇上有没有什么合适的人家。”
蒋氏听了李冯氏的话，登时皱眉：“这种事情找一个孩子去像什么话！”
“你懂什么，就是要海棠去才合适哩。”李冯氏笑着拉着宋海棠的手，“咱们家海棠是个识字的，出去长脸呢。”
还有一层意思，李冯氏没有说，宋海棠却是明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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